七)
不瞎,也不會被伯嚭的表象欺騙。
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怪不得伯嚭這麼氣急敗壞,一反常態的將裝模作樣的風度和禮儀拋之腦後。
原來是在封兒那裡受了氣。
乾得漂亮!
能讓伯嚭這樣的忍者神龜失態,露出本性,絕對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情。
想到這裡,伍子胥突然不氣了。
“伯嚭,以前單知道你嘴甜,卻不知也能牙尖嘴利。”
“多謝你對吾兒的盛讚,畢竟不是誰都像太宰一般表裡如一的厚顏無恥恩將仇報利欲熏心。”
“至於誰主沉浮,我伍子胥沒這樣的本事,你?”
伍子胥摸摸胡子,嗤笑出聲,明目張膽的嘲諷。
“太宰的野心,伍子胥佩服。”
伯嚭皺了皺眉,伍子胥這個老匹夫也越發巧言令色了。
在他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死對頭竟然又脫胎換骨了。
若是以往,伍子胥可能早就不顧體統將他趕出府了。
到時候,他還能參伍子胥一本。
“利欲熏心也比你這沽名釣譽之輩要強。”
“口口聲聲兩袖清風,不同流合汙,那你將伍封送入宮中做侍衛與那些送美人兒入宮的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有什麼區彆。”
“吾不齒!”
伍子胥煞有其事圍著伯嚭繞了幾圈“區彆明顯,你瞎了還是聾了?”
“美人兒承寵,封兒進言。”
“伯嚭,你要是再敢胡言亂語辱王上和封兒的清名,我就進宮去王上麵前告你誹謗!”
伯嚭:!?(??_??;?
他竟然還沒有激怒伍子胥?
伯嚭表示很心累。
他和伍子胥共事多年,最是了解彼此。
“伍子胥,彆讓我看不起你。”伯嚭咬牙切齒,惡狠狠的丟下一句話,揚長而去。
可看在伍子胥眼中,更像是落荒而逃。
嘶……
好害怕。
要是被伯嚭看得起,那豈不是就糟了。
他記得封兒曾經戲謔說過能被王八看得起的,隻能是綠豆。
這伯嚭,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甚至還不如年紀輕輕的封兒看的通透。
看來,封兒的話是對的。
他作為先王闔閭的托孤大臣輔佐吳王為的是繼續壯大吳國,報先王之仇,也讓中原諸侯王知曉吳國非蠻夷之地。
他性情注定了他直言快語,忠言逆耳。
但,封兒說,忠言未必逆耳,良藥可以甜口。
黑貓白貓能抓得住老鼠的,就是好貓。
他和封兒,殊途同歸。
封兒聰慧至此,他以前竟會覺得封兒平庸怯弱,無他之風,會墮了伍氏的威名。
現在想想,是他短視了。
換班下值歸家的蓀歌,一回府便看到了在月下一手執長劍一手握酒壺的伍子胥。
劍舞躍遊雷,隨風縈且回。
既穩健,又瀟灑。
這樣的伍子胥,並不像是個年近七旬浸淫官場多年的老者,更像是個純粹義氣的江湖俠客性情中人。
還是當年那個破楚攻入郢都報家仇的英雄。
心情不錯!
這是蓀歌得出的結論。
“父親。”
“可願與為父對飲?”伍子胥豪邁一笑。
長劍入鞘,嗡鳴作響。
“自是願意。”
蓀歌坐在石凳上“今日有喜事?”
自她來到這裡,就從未見過伍子胥如此開懷痛快。
仿佛,先王到駕崩,摯友的歸隱,夫差的善變,舊友的倒戈,將當年那個嫉惡如仇意氣風發永遠不會老去的伍子胥一並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