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翊維護著自己的人設,特意帶著保鏢跑憲兵隊找師兄,結果在蘇州憲兵隊的門口,看到了讓她瞠目結舌的一幕:
蘇州保安局的籌建專員朱政,被日本兵五花大綁的帶下車,而她的“師兄”則安排道:
把人送刑訊室,我親自審。
雖然早就聽過了傳說,知道張安平乾過76號的掌權副主任,但當真的親曆這種場麵後,依然有一種難言的荒唐感在腦海中漫延。
她的區座是明牌——張世豪三個字對於情報體係的敵我雙方來說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但現在,張世豪在憲兵隊,即將審問蘇州保安局的負責人,這一幕依然具備強烈的衝擊!
再然後,鄭翊就被鐵麵無私的“石浩主任”給趕走了,讓他們不要公私不分……
鄭翊以一副避之不及的姿勢遠離了憲兵隊,等到了無人的地方才發現充當自己保鏢的詹姆斯竟然是一副木木的表情,仿佛達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程度。
鄭翊暗暗驚訝,這美國的情報官,心理素質是真的好啊!自己之前還有些小看此人,竟成井底之蛙了!
但詹姆斯是真的如此“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嗎?
當然不是!
中國人碰到震驚的事,一般用“臥槽”來表達;
歪果仁碰到震驚的事,一般用“噢上帝”來表達。
但如果顛覆想象太多呢?
詹姆斯知道張安平很神奇,事實上他現在在張安平麵前的表現,相比最初的傲慢,完全可以用低眉順眼來形容了。
畢竟,張安平身為軍統京滬區的掌權人,卻能在極短的時間內明目張膽的進入敵人的內部,這已經很顛覆想象了——他之前“指出”張安平隻有推測沒有證據,更大程度是因為金主的傲慢、個人的羨慕嫉妒恨。
可現在,張安平卻以一介屬下的身份,完成了對朱政這個局長(專員)的反殺,並且馬上要將對方進行刑訊——這一份衝擊不亞於打仗的時候,己方的情報官成為了敵軍的副參謀長,然後把正牌的指揮官給拿下了……
就美利堅不到兩百年的國史、乏善可陳的戰爭史中,詹姆斯真的想不出誰能有這樣的騷操作!
所以他才木木的——超出了想象嘛,這時候想不起上帝唄。
若是鄭翊知道的話,肯定嗤笑——因為中國的曆史中,這樣類似的人物太多了,佩戴六國相印、斬殺彆國國王……
類似的案例在曆史中太多了沒錯,但那些都仿佛是傳說,而張安平給她的衝擊就是傳說再現!
……
此時的張安平可沒那麼多想法,他正在儘職的扮演一位反派:
“朱老哥,憲兵隊刑房中你接下來會遭遇什麼,朱老哥你應該清楚!做弟弟的勸你一句,不要為了所謂的信仰去挑戰,你們軍統中,能扛過憲兵隊手段的有幾個人老哥你應該知道吧?”
“就是共產黨那邊,又有幾個人扛得住憲兵隊的手段?”
“朱老哥,希望你不要自誤。”
往常,朱政沒少用類似的話術向被捕的抵抗分子灌輸,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一眨眼,他朱政竟然淪為了被勸告的一方。
“石浩,你到底是什麼人?”朱政這時候自然已經知道了自己被捕是眼前和自己稱兄道弟的家夥所為,看對方現在還在裝好人似的勸告自己,他咬牙道:
“你要摘桃子,要當保安局局長,咱們各憑手段,你怎麼能利用日本人來這麼陰險的招式?”
“始作俑者其無後乎!”
張安平愕然的看著朱政:
“你以為我是為了這個局長?”
“小家子氣!”
“朱政,實話告訴你,我是隸屬於特務委員會的高級特工——論職銜,我不比你朱政差,你以為我看得你眼裡的桃子?”
“還是說……你擱我演戲呢?”
“既然你一心想為軍統賣命,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張安平臉色一沉:“給我的朱老哥鬆鬆筋骨!”
朱政變色,張口就罵,張安平神色冷冽的一揮手,幾個日本兵上前就捂住了朱政的嘴巴,然後……凳子出現了!
朱政眼中的憤怒變成了驚恐,但被堵住了嘴巴的他卻無法出聲,隻能用不斷湧出的冷汗和翻過去的白眼來表示自己遭受的痛苦。
……
伊藤正勢來蘇州,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到位。
他擔心駐軍方麵跟中國人的牽扯過深,所以選擇了中國人避之不及的憲兵司令部。
這讓他完美的隱匿了行蹤,讓張安平隻能通過推測來確定幕後黑手是他,卻沒有一絲的證據。
凡事有利就有弊。
他的這種方式隱匿了行蹤的同時,卻也讓他對外界的情報失去了敏感——除了直接受他控製的岩井、岸田外加一個保安局的朱政外,其他的情報渠道隻有憲兵隊提供的情報。
而這上麵可操作性就非常大!
岸田章太就是利用了這裡麵可操作性的空間,故意陰了朱政一把——否則張安平在憲兵隊調人去抓捕朱政的同時,他向伊藤彙報這個情報,伊藤絕對會在第一時間保下朱政!
可是,岸田沒有這麼做!
之前就說過,岸田章太不蠢,他在伊藤悄然隱匿了行蹤並進行布局的時候,就意識到伊藤這是要算計張世豪,而張世豪曆次的戰績告訴他一件事:
算計張世豪者,必遭反算!
但這個局中,伊藤正勢卻從頭到尾隱匿於幕後,一旦真的出事,伊藤自然可以學習土肥圓閣下置身事外,但他這個沒有靠山的憲兵隊隊長,保準得自切以背鍋!
所以岸田一直在想破局之法,石浩對朱政動手,讓他看到了希望,於是便順水推舟的任石浩去抓捕朱政,然後隱於幕後,看石浩能問出些什麼。
這一看,岸田不由嘖嘖。
專業,真特碼專業,這個叫石浩的中國人,不愧是南京特務委員會的高級特工啊,下手不僅狠,而且特有套路,光刑訊前的堵嘴這一手,就證明了他的專業性。
看著老虎凳上多了三成的加成,岸田心說等從朱政的嘴裡問出東西來,朱政估計也得廢了!
岸田望著石浩審訊時候毫無波瀾的神色,不由想起手下人之前的彙報,心說:
【心狠手辣,城府深沉!】
想到這,一個破局之法突然從岸田的腦海中生出:
朱政廢了以後,伊藤想要掌控保安局,石浩就必須是他親自“接收”的對象!
隻有這樣,才能確保伊藤對保安局的掌控!
但假如石浩是軍統特工呢?
一旦這個消息屬實,那伊藤還能接著布局對付張世豪?
不可能!
以伊藤在張世豪麵前屢敗屢戰的過望,那時候的伊藤就得夾著尾巴從蘇州飛速溜走——屆時所謂的局也會成為一個笑話!
這個局成不成無所謂,但他岸田,豈不是又可以鹹魚起來了嗎?
【這個主意不錯……】
透過單向的透光玻璃,岸田目視著石浩,心說:
死幾個中國人,無所謂,畢竟,命……是自己的嘛!
做出了決定以後,岸田便坐視石浩的表演,看著石浩不斷折騰朱政,他毫無波瀾。
直到朱政開口,岸田才悠然的離開了暗室,走向了伊藤正勢“隱居”的地方。
……
朱政跟自己想象的一樣,根本就不是什麼鐵骨錚錚之士,第一波的筋骨鬆完之後,又來了一波“按摩”,朱政就已經昏厥了三次。
張安平這才命人暫停刑訊,轉而抽掉了塞在朱政嘴裡的麻布:
“朱老哥,現在想起什麼了嗎?”
被冷水屢次淋醒的朱政,吃力的道:
“我、我、我要見伊藤機關長。”
張安平做出了皺眉狀:“朱老哥,你說的伊藤機關長是上海的伊藤機關長吧?”
“你想說你跟軍統勾連、散布假幣是伊藤機關長指使?”
“嗬!”
張安平神色轉冷:
“我想問的不是這個!說吧,你的上線是誰!你的下線還有誰——”
“告訴我,我會想辦法送你去上海的。”
“不過,我建議你交代了以後,老老實實去南京享福——我可以留你一條命,但周先生不會接納一個兩麵三刀、腳踩兩隻船的混蛋!”
張安平裝的自然挺像,此時的他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果然是伊藤正勢這個走狗屎運的家夥,嗬,一年多不見,這就迫不及待的想跟我再續情緣嗎?
說起來張安平剛才的這番話是不“符合規矩”的!
通常審訊的時候,是不會直接告訴被刑訊者“我”想獲取什麼,而是你必須要招,不招就上刑!
而招出的東西要是跟掌握的不一樣,那就是有貓膩,而且這樣還能榨取到未掌握的情報。
這才是審訊的慣例。
張安平剛才的這番話,因此很不合規矩。
但這卻符合眼下的情況,畢竟對方都搬出了伊藤機關長,就衝這個稱呼,漢奸石浩不給點麵子說得過去嗎?
假幣?
竟然是因為假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