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宗嚴肅道:“黨紀國法、軍統家規,全都是給這些敗類準備的!戴局長決不可姑息!”
“還是唐主任深明大義,春風佩服!佩服啊!”
戴春風意味深長的感慨,這才跟唐宗道彆上車離開。
看著戴春風的車蹤遠去,唐宗稍顯嚴肅的臉上,慢慢浮現出怒色。
被耍了,被天殺的戴春風又耍了!
這一次戴春風借機怕是能將自己在軍統局內的親信一掃而空吧。
想到這個損失,唐宗就疼的撕心裂肺。
他自負極有能力,黃埔時期就是打小報告的小能手——而且他做事縝密,同學根本不知道他兼職打小報告!
十人團(密查組)升格為特務處後他空降特務處,成為三巨頭之一,彼時的他雄心萬丈,認為能拳打戴春風、腳踢鄭耀全,成為特務處真正的話事人。
可最終的結果是在跟戴春風的交手中屢戰屢敗,不得不遠走德國——雖然戴春風表現出來對他的足夠尊重,但這掩蓋不了他是失敗者的事實!
好在他“聖眷”依舊,從德國回來後最終成為了侍從室第六組的組長,負責為侍從長甄彆情報,戴春風不好得罪自己,將他在軍統的嫡係沒有徹底的打掉。
但這一次,留不住了啊。
什麼叫權力?
唐宗的認知中,權力不僅來源於上,還來源於下!
當他失去了這些嫡係後,他就隻能是一個侍從室第六組組長,聽著清貴,但沒有心腹嫡係,做什麼都不方便!
甚至分量都會因此輕很多。
可是,他能如何?
如果沒有戴春風在侍從長麵前說的那番話,那就是他賣給了戴春風一個麵子,戴春風無論如何都不會把事情做絕,因為他不能得罪死自己。
可是,自己沒能賣戴春風一個麵子,所以戴春風能以日諜滲透為名,對他的嫡係下手。
他可以不同意,但那就是和戴春風徹底的撕破臉,他現在的權力不穩,侍從室第六組組長清貴無比、尊崇無比,但這不是實權崗位,所有的權力隻來自於最上麵的那個人。
這種情況下,他跟戴春風徹底的交惡,很容易因此失去聖眷——侍從長在掌管軍統的戴春風和負責情報辨析的六組組長麵前,該怎麼選還需要問嗎?
一句話,戴春風這是規則內行事,他也要規則內行事,如果拋開規則,他跟實權的戴春風,沒有任何的可比性!
深呼吸一口氣,將嫡係被清理的疼痛感壓製。
戴春風此行或許是示威,或許是敲打,但不管出於什麼目的,都是要讓他知道張安平是他所不能招惹的——可是,在戴春風圖謀跳出軍統這個框架的情況下,他能放棄嗎?
不能!
就如前麵所說,六組組長是清貴沒錯,但終究是沒有實權,追逐權力的人,哪個沒有寧為雞頭不做鳳尾的心思?
“張安平……”
唐宗輕輕的念叨了一聲這個名字,張安平在侍從長心中的信任程度,超乎自己的想象啊。
可不管怎麼樣,軍統局這個當家人的位置,他唐宗爭定了!
唐宗目光閃爍,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身邊還有鄭耀全、還有毛仁鳳,你戴春風針對我是吧?
那就讓鄭耀全和毛仁鳳嗨起來!
……
蘇州。
張安平目前要做的事有兩件。
第一、“撈錢”;
第二、擴編。
現在的張區長,對錢自然是沒有興趣的,但日本人為掩護押送車隊,憲兵隊故意大規模出動,抓捕了數百名無辜百姓,這些人現在都交予了保安局管理,張安平自然得找個由頭放了他們。
所以,他隻能重操舊業,以撈錢為名釋放這些人。
但絕大多數的百姓,曆經了數年的戰火後,真正是到了窮的揭不開鍋的地步,想要花錢買平安也無能為力。
張安平自然不會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因為無法交不起錢而最終淪為勞工,所以他找了蘇州的地痞流氓,又四下“拉讚助”,搞了一筆錢,以借貸的名義向那些亟需錢財撈人的百姓發放高利貸。
借貸合同的第一條,就是三個月內不得還錢——從表麵看,自然是為了多賺取一些巨額的利息。
這符合石浩的特工人設。
但張安平沒壞到對自己人敲骨吸髓的地步,他隻不過是借著這個由頭先把人釋放再說——這批跟保安局狼狽為奸的地痞惡霸,他們最終的結局從他們樂意跟張安平勾搭起,就已經注定了。
人死賬消,債主死光了,那些借貸的百姓想還錢都沒地方還!
擴編和“撈錢”是同步進行的,雖然因為石浩坑了三十八名不聽話的手下讓他的名聲大壞,但保安局一擴編,無數恨賣國無門的惡霸地痞卻巴不得進入保安局,張安平來者不拒,僅僅前24個小時,就快速吸納了七十餘人。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但讓張安平覺得古怪的是,伊藤,依然沒有召見他。
按理說這個時候的伊藤應該將自己喊過去進行一番交代的,可伊藤卻像是忘了石浩這個人一樣。
就連報紙也不再提張世豪、周繼先等字眼,仿佛這些事都沒有發生過。
張安平納悶不已,伊藤這王八蛋到底在搞什麼飛機?
帶著這份疑問,張安平正常下班,在保鏢和多輛汽車的護送下回到了石家。
書房,張安平才坐下,鄭翊悄然進來:
“師兄,家裡的電報。”
家裡,自然指的是局本部。
鄭翊負責跟顧偉對接,電報自然是顧偉轉來的。
張安平接過電報,繼續發揮自己的天賦,無本密譯起來。
電報是老戴發來的,大部分內容都是誇獎自家外甥警惕的——過去的老戴其實很少這麼直白的誇張安平,但現在老戴也不怕張安平翹尾巴了,該誇的時候狠誇不止。
電報中除了誇獎外,就是轉達侍從長的關心,最後讓張安平放心,日寇的這點小伎倆是不會對他造成影響的。
雖然老戴在電報中說的風輕雲淡,但毫無疑問,日本人潑的“臟水”看來在重慶引發了不小的波折啊!
張安平看著電報,突然之間計上心來。
老戴似有澄清之意?
既然要澄清,何不直接讓“張世豪”露麵,無辜的問日本人一句:
我在三戰區主抓訓練,莫名其妙丟過來的黑鍋是為哪般?
張安平手指快速的敲擊桌麵,思索著這其中的可行性。
可行!
伊藤就等著跟自己對弈,為此不惜在上海弄了個替身出來,演出了自己在上海的假象,他張安平合情合理的出現在三戰區,讓伊藤到頭來唱了一出“獨角戲”,伊藤會有什麼反應?
確定了想法後,張安平立刻道:
“給局本部擬電!”
鄭翊肅然,掏出紙筆迅速做好準備。
“告訴局座,辟謠之事不需要局本部參與,我自有計較。”
“給三戰區監察處擬電,命令盧耀輝,啟用替身計劃,營造我就在三戰區司令部的事實!”
鄭翊飛速的將電文記錄下來,等張安平說完後交予張安平核對,確定無誤後直接撕下四張紙,隨後使用密碼本將電文翻譯成密電,密封後由她親自送往顧偉處,由蘇州站向重慶和三戰區分彆發報。
……
隨著張安平的電報,重慶局本部那邊更改了接下來的辟謠方案,而三戰區方麵,則開始在盧耀輝的布置下,進行起替身計劃。
次日,三戰區方麵舉行了一個記者招待會,主要是就近期美援問題進行宣傳——三戰區雖然一直稱浙贛會戰是他們贏了,但老百姓又不是傻子,所以在三戰區武裝起幾支美械師後,三戰區便借此向民眾展示一番。
正好盧耀輝借此來完成張安平布置的任務。
記者招待會中,盧耀輝布置的暗子還沒有發問,就有記者主動詢問起張世豪通共一事,三戰區負責發言的少將立刻駁斥了這番無稽之談,最後更是承認這段時間張世豪一直在三戰區司令部,怎麼可能跑去蘇州?
為了證實所言非虛,發言人稱請來了張世豪——但因為特殊身份,他強調現場記者不得拍攝照片。
一番表演後,“張世豪”露麵了。
一身國軍的少將製服,冷冽的神色外加年輕的麵龐,讓記者們陷入了一片死寂——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張世豪?
暗子打破了現場的寂靜,他一臉激動的喊道:“真的是,是我,我是重慶日報記者,上次神龍峽對空伏擊戰之後,我采訪過您!”
“張世豪”冷冽的臉上泛起了一絲波瀾,他點頭道:
“我確實見過你——好,就你了,我隻回答三個問題,你先問吧。”
“記者”毫不猶豫的就問:“你對日本人發布的新聞頭條怎麼看?”
“張世豪”露出一抹冷笑:
“日本人大概是有迫害妄想症——另外,石浩這個名字,我記下了。”
記者們集體陷入了高龘潮,勁爆,太勁爆了!
一名女記者激動的問:“你意思是你會對付這名叫做石浩的漢奸?”
“第二個問題——”“張世豪”很有逼格的來了這麼一句,隨後冷聲道:“一介漢奸而已,還不值得讓我跑一趟蘇州。請相信軍統蘇州站,用不了多久,他們會給我一個滿意的回答。”
刷刷刷
記者們肆意的在紙上書寫著對這句話的解讀。
“你說第三個問題。”
“張世豪”又點了一名記者。
“你認為日寇為什麼要如此汙蔑於你?”
“張世豪”淡然道:“戰場上他們拿不到的東西,想從其他方麵拿到——可惜日本人想當然了。”
記者們還想再問,“張世豪”卻已經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逼格拉滿!
儘管沒能讓“張世豪”多回答幾個問題,但這三個回答就足夠了。
次日,國統區的各個報紙上,頭條就變成了“張世豪XXXXXX”
毫無疑問,消息在第一時間傳到了蘇州。
……
蘇州。
憲兵隊。
岸田拿著情報,敲響了伊藤的門。
“老師,這、這是最新傳來的情報。”
伊藤接過情報後快速的閱讀起來。
然後,他的呼吸就停頓了。
張世豪……不在蘇州?
“假的!”
伊藤恢複了呼吸,平靜的將記錄了情報的紙張扔到了一邊:“故布疑陣,這說明張世豪就在蘇州!疑兵之計而已!”
伊藤說的斬釘截鐵,岸田心中的喜意瞬間消失。
“看樣子張世豪是急眼了,嗬!”
伊藤冷笑一聲:“岸田君,你去通知下石浩,讓他來見我。”
“嗨伊。”
岸田不疑有他,轉身就走。
在岸田即將離開之際,伊藤又喊住了岸田:“等等——”
“老師?”
伊藤吩咐:
“讓人弄幾份有關采訪的報紙,我看看張世豪這疑兵之計到底是怎麼布置的!”
“嗨伊。”
岸田這次轉身卻沒有被喊住。
隨著岸田的離開,屋內恢複了寧靜,一點呼吸之聲都沒有聽到。
直到許久後,嘭的一聲傳來,伊藤粗重的呼吸聲才響了起來。
“張!世!豪!”
伊藤怨毒的叫著這個名字,臉上全都是扭曲的恨意。
剛才說的斬釘截鐵的他,這時候露出了真正的情緒。
張世豪,竟然不在蘇州!
疑兵之計?
還是……確有其事?
伊藤羞惱萬分,之前,他就等著來一條輔助的消息確認張世豪就在蘇州,屆時他的計劃就會發動,到時候張世豪縱然是天神轉世,也絕對是死路一條!
但他沒等到輔助的消息,隻等到了一條讓他憋火到快爆炸的回答:
伏擊押送車隊的不是軍統,而是新四軍!
彼時,他在發泄之後,重整情緒,重新耐心的等待起來。
可是,偏偏這時候來了消息:
張世豪,在三戰區!!!
真?假?
情報這一行,本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換做往常,伊藤不是不能接受。
但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的機會,若是因此暴露,他擔心這輩子再無法解決這個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