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安平回答的更加斬釘截鐵:
“罵名我可以背負,但事情,必須要做!”
佐克立刻反駁:“所以你的前途會成為政客的籌碼!”
“我知道,但是,佐克你知道嗎?我還很年輕!”張安平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黨國不會忘記我的。”
這句話惹惱了佐克,他哼道:“哼,但你們最終還是會讓軍援到新四軍的手上!”
張安平神秘一笑:“咱們拭目以待。”
佐克氣呼呼道:“好,咱們拭目以待!”
說罷,這場老友的見麵便不歡而散。
氣呼呼離開的佐克,從張安平處出來以後,臉上的怒意卻在第一時間消散。
他此行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挖張安平。
但張安平的話卻點醒了他——國民政府能出一個張安平,那絕對還能出第二個、第三個乃至第四個張安平!
國民政府肯定會迫於美國人的壓力,選擇將軍援交予新四軍——可是,真的能到新四軍手裡嗎?
張安平就有這麼多的花樣來破壞軍援,那換個人難道就沒辦法了?
要知道從昆明到新四軍的控製區,間隔何止千裡,這裡麵能動手腳的地方,多的去了。
這拖一拖,那拖一拖,拖來拖去拖個兩三年,對國民政府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兩三年,黃花菜都涼了!
【必須要換個方式將軍援交給新四軍!】
【必須避開國民政府!】
【潛艇!】
佐克立刻想到了過去跟張安平閒聊時候提及的補給方式——在上海突圍後轉戰中,張安平跟他開玩笑說要是實在回不去了,咱們就在敵後打遊擊。
那時候的佐克憂心忡忡說咱們攜帶的物資是不少,但總有消耗完畢的時候,到時候怎麼辦?
而張安平給出的意見是讓佐克向美國海軍申請通過潛艇進行物資補給。
美國大兵在外出征,補給中子彈是最不起眼、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但對中國軍人來說,彆的都是不重要的,子彈、子彈、子彈是最最重要的。
一艘潛艇運送百來噸子彈,幾艘潛艇就足以了!
不,幾艘潛艇輸送的子彈,對新四軍來說,隻有一句話:
我艸,從沒有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想明白這點後,佐克火急火燎的就往機場趕——國民政府既然靠不住,那咱們就自己給新四軍送軍援!
新四軍需要的物資中,槍械、子彈是最重要的,而這,在軍火的運輸中,往往是最容易辦到的。
……
一直盯著佐克動靜的林楠笙彙報:
“老師,佐克上校乘飛機離開鉛山了。”
張安平露出了一抹笑意,見四下無人,便對林楠笙道:“好了,咱們的任務算是完成了,這一趟惡人當的……嘖嘖。”
在這嘖嘖聲中,林楠笙聽到了釋懷和愜意,忍不住問:
“老師,您……您究竟布的是什麼局?我一直沒看懂啊!”
在林楠笙的視角中,張安平是竭力的破壞軍援,最後“神之一手”將自己出賣,成為了美國人追究的罪魁禍首——在他看來,這隻能讓國民政府處置一下他,除此之外,想要讓軍援到組織手上,依然遙遙無期!
佐克能想明白的事,林楠笙看得更清楚!
即便將張安平“處置”,新四軍想要拿到軍援依然是做夢。
可現在,張安平卻一副軍援必將到手的輕鬆感。
他能理解才怪!
“我隻是讓美國人看到了國民政府破壞軍援的決心,剩下的事,美國人會幫我們解決!”
看林楠笙還不明白,張安平笑著說:
“既然美國人看到我們靠不住,自然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潛艇運輸,你覺得可還行?”
林楠笙腦海中如一道霹靂閃過。
如此一來,便能隔絕國民政府的從中作梗了!
他為之驚喜,原來老師的所有算計,都是為了這一個結局啊!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其中的問題——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提出來?
“老師,那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提這個?如此一來,還能免去現在的這番風波。”
張安平想了想,正好看到桌子上用來招待佐克的橘子,便將橘子放到了林楠笙眼前:
“你自己想。”
說罷起身,便忙乎其他事了,隻留下林楠笙麵對著桌子上的橘子發呆。
林楠笙畢竟是聰明人,很快就意識到了張安平的用意。
【在美國人的眼中,國民政府,代表的是中國!新四軍,同樣是一支屬於國民政府指揮的軍事力量——儘管張安平帶著佐克讓美國人認識到了新四軍,但在他們的眼中,新四軍無非就是這個“橘子”的一瓣。】
【倘若在最初貿然提出由美國人的潛艇運送物資,美國人未必會答應,這是成本問題,也是人的惰性。】
【而當這個主意由美國人不得不“想”出來以後,那性質就不一樣了!】
【最關鍵的一點,當美國人意識到不能通過國民政府的手給予新四軍軍援後,這意味著國民政府將失去美國軍援新四軍的話語權——簡單的理解,以後不管美國人向新四軍進行什麼規模的軍援,國民政府隻要巴拉巴拉的過去抗議,美國人完全可以一巴掌甩出來,並問一句:經你的手了嗎?沒有?沒有就閉嘴!】
想明白了這一點以後,林楠笙望去張安平的目光充滿了膜拜。
老師,想的真……遠啊!
……
張安平的用意僅僅就這些嗎?
當然不是!
……
重慶。
美國人的施壓讓侍從長頗為惱火,娘希匹的一頓大罵後,侍從長卻不得不麵對一個事實:
那就是金主爸爸很生氣,必須要給一個交代。
“侍從長(weizuo),美國人以後續軍援為要挾,我們必須做出回應啊!”劉司令一臉的擔心,但此時的他心裡卻樂開花了。
天殺的張世豪,哼哼,哼哼,這一次,有你好看!
這句話讓侍從長的臉又黑了下來。
威脅,赤果果的威脅啊!
可是,怎麼辦?
他權衡利弊,最後一聲長歎:
“這一次,又要讓小家夥受委屈了!”
政客,當考慮利益的時候,情誼之類的東西,其實都是扯淡的。
就像現在的侍從長,當有足夠的利益的時候,他完全無視了張安平執行的正是他的命令——而張安平執行的也非常完美,完美到美國人惱羞成怒的開始了赤果果的威脅。
他現在沒辦法,隻能接受美國人的威脅。
他喜愛的這個小家夥,不得不受委屈啊!
如何處罰的決定還沒想到,他就不由想起了“小家夥”過去的種種。
雙十二大酬賓,他身陷囹圄,有人爭權奪利,巴不得自己死在那裡,但這個小家夥卻抱著必死的決心,千裡迢迢的從上海來到了西安,隻有一絲營救自己的機會;
租界淪陷前期,小家夥冒著得罪外國人的風險,秘密將大量的現金押送而來,交予了他——這一筆巨款到現在都沒有用完!
但他卻不能獎賞小家夥。
現在,小家夥執行自己的命令,可他卻不得不下令懲處。
雖然他心堅如鐵,可總歸是產生了愧意。
劉司令將侍從長的反應看在眼裡,本就看笑話的心思頓時沒了。
【這混蛋到底做了什麼,侍從長竟然會有這樣的反應?】
政治,犧牲一個人的利益,簡直像喝涼水一樣簡單。
可如果決策者在犧牲一個人利益的時候,生出愧疚的心思,那……那就不妙了啊!
除非是一巴掌扇死,否則這種人必然死灰複燃,而且還複燃的格外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