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
戴公館。
戴春風在書房中慢悠悠的品著茶,等著他那犬子上門——而他的麵前,則是張安平另派人送來的請功名單。
毫無疑問,他這不成器的犬子,在這請功名單上位列第一。
主要功勳有倆:
1、冷靜對敵——獲取山本行程表後,張安平啟用秘密電台親自發報,戴善武和劉默軒為爭取時間跟日本人周旋,劉默軒以身殉國後,戴善武繼續與敵周旋,為張安平爭取到了寶貴時間,後配合張安平作戰,殺敵一十有五;
2、刺殺特高課課長有功——為刺殺被軟禁在海軍基地的特高課課長黑川武彥,上海站啟用了隱匿在日本海軍內部的釘子,戴善武冒險將命令及毒藥送入,並在釘子刺殺成功後,成功接應釘子撤離。
“賞罰分明的你這個臭小子,也學會了睜著眼說瞎話了嗎?”
戴春風歎息一聲,但臉上的笑意卻怎麼也掩蓋不了。
他知道外甥的這請功名單有問題,外甥也知道自己絕對能看出問題來,但他還是送來了。
“你啊,把這臭小子捧這麼高,他坐得住嗎?”
戴春風嘀咕一聲後在請功名單上寫寫畫畫,有意的壓製了對親兒子的獎勵,將殉國的劉默軒和刺殺了黑川武彥的釘子列為了頭功,並做出了重獎的批示後,才將請功名單合起來,繼續等待犬子的到來。
終於,敲門聲響了起來。
戴春風下意識的理了理自己的中山裝,隨後沉聲道:
“進。”
推門聲中,他那個在白天會場上意氣奮發的犬子,帶著跟往常毫無區彆的畏畏縮縮之態走了進來。
這種不堪的表現讓戴春風本能的皺眉,而隨著他的皺眉,戴善武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戴春風本能的想要訓斥,但話到嘴邊還是忍住了,用端起茶杯掩蓋了自己的恨鐵不成鋼。
戴善武本就畏縮的臉上因為剛才的失態,已經是滿臉通紅,看父親在喝茶沒有像往常那樣的訓斥,心下不由輕鬆了幾分,隨後走到桌前,小聲道:
“父親。”
戴春風嗯了一聲後,問:“看過你祖母了?”
“看過了。”
一問一答後,又陷入了沉默。
戴春風莫名的有些惱火,忍住了怒意沒話找話,便以請功名單為話題,道:“安平的請功名單上,你功居第三。”
“做的……不錯。”
戴善武都懵了。
我第三?
我第三!
他臉色不由在青白之間轉換,許久之後,囁喏的說了句:
“我、我受之有愧。”
戴春風心中失望異常。
我他嗎不知道你受之有愧嗎?
但我需要的是你能厚著臉皮說一句慚愧,而不是唯唯諾諾的說了一句受之有愧!
簡單一句話,便讓他的好心情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於是,便來了一句:“什麼時候走?”
戴善武額頭滲出了汗水,嘴巴蠕動了幾下後,灰心喪氣的正要說話,但卻不由想起了張安平,下意識的摸了摸後背,他咬牙給自己打氣,隨後硬邦邦道:
“我這次回來不走了。”
戴春風一愣,咦,這渾小子竟然敢跟他硬著說話?
出息了?!
但下一秒,戴善武就軟了:“我、我……表哥讓我在重慶負責一攤事。”
他剛剛的“硬氣”,顯然不是真的硬氣,而是咬牙的緣故。
“負責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
戴春風再一次惱火的瞪了兒子一眼,發現他連跟自己對視都不敢後,便忍不住怒道:“你什麼都不知道那你知道什麼?!”
麵對父親的怒斥,戴善武秒變鵪鶉,可他越是這樣,戴春風越生氣。
戴春風期望中的兒子,不說是像張安平在自己跟前無所畏懼,但起碼要有個男人的樣子,但戴善武在他麵前,卻從來都是一副唯唯諾諾。
偏偏就這唯唯諾諾的慫樣子,在上海上個大學被肄業、回鄉當個校務主任,還隻知道沾花惹草、調戲女老師,派人輔佐他吧,結果被人耍的團團轉,名義上管製越來越大,但到頭來就是背鍋——好處手下拿,惡名他背!
他要是背了惡名還拿好處,那自己也不至於氣死!
戴春風本想直接趕人,但心裡中就張安平對兒子的安排好奇,便強忍怒意,冷冰冰問:“安平讓你負責一攤事,沒說讓你聽誰的?”
他相信外甥不會坑自己這個沒出息的兒子,既然送來了這麼大的功勞,顯然不可能就此罷手。
“邊、邊季可。”
邊季可?
戴春風腦海中浮現了一個人影。
邊季可是新四軍那邊投誠而來的——他投靠的是張安平,但張安平對中共叛徒的態度是可利用不可重用,所以像邊季可這樣的叛徒,都是被安置在重慶負責培訓事宜的。
戴春風關注過一段時間,後來看張安平沒有重用對方的心思,而對方也甘於在洗布塘特種人員培訓班當自己的老師,他便再沒注意過。
聽到讓邊季可輔助戴善武,他倒是明白了張安平的打算。
瞥了眼自己不成器的兒子,戴春風心中琢磨起來。
可行!
正如張安平所預料的那樣,延安諜網被毀後,老戴生出了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想法,不過因為忙於中美合作所事務一直沒有去執行,現在張安平讓戴善武負責這一攤,他琢磨後便認可了。
連雞蛋分籃子放的心思都沒了。
他緩和口吻:“多聽聽人家的話,多聽、少做,明白嗎?”
“我曉得。”
“嗯,行了,你回去吧。”
其實戴春風想說你住下吧,但他說不出口,而戴善武更不想跟他住一起,說了句我跟奶奶說一聲後撒腿就跑,耗子見貓的慫樣子讓戴春風又忍不住生氣。
等戴善武走後,戴春風杵了一陣後,沒好氣的嘀咕:
“混小子,你非要把爛泥扶上牆,那你自個就頭疼去吧!”
雖然是嘀咕的內容像是在生氣,但臉上的表情可不像生氣的樣子——很明顯,老戴對張安平這麼做非常非常的滿意。
……
張安平既然要“扶”戴善武,一個邊季可自然不夠,第二日,局本部就收到了張安平發來的電報——在電報中,張安平指名道姓的請局本部調派人手前往洗布塘特種人員培訓班。
而調動的人員有:
呂宗方、岑痷衍、安思章。
他請局本部任命呂宗方為培訓班負責人,岑痷衍、戴善武和安思章作為副主任,邊季可作為主教官。
呂宗方是軍統的元老級人物,由他出任這個總負責人擺明了就是兼職,但也說明了洗布塘培訓班級彆的提升。
岑庵衍本是上海宣傳處負責人,警鐘行動結束後,他便被安排撤回了重慶,不過他依然負責宣傳這攤——和溫偉以及八卦報的班底,創辦了渝光日報,重操舊業。
讓他出任這個副主任,保駕護航的味道更重些。
唯一比較奇怪的是安思章這個人——他的檔案非常的豐滿,而且還是上校軍銜。
但是,軍統局本部卻無一人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