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安清還有幾十裡山路,慢悠悠的走,就算能到,恐怕也已經進不了城了。”女子對宋遊說,“要是騎馬跑一程,倒是能進城,隻是可惜了這臨近安清的一路風景,閣下又怎麼選?”
“在下是出來遊曆的,想多看看風景。”
“明智的選擇。”
女子便當先牽馬往前走了:“聽我師父說,從淩波往安清,快到安清的這最後一截,有十裡畫廊之稱,早晚風景各有千秋。況且如今大量江湖人士湧入安清,就算安清經常有遊人來,客棧旅店也多,還是經不住這麼多人,恐怕城外的破廟都擠滿了,進了城也沒有住處。”
“有理。”
宋遊小聲回答。
聽這女子這樣正經的說話,包括昨日她與山賊交涉時,其實他腦海裡浮現出的都是她這一路舞刀將草斬首的樣子。
卻不料這女子忽然回頭。
宋遊不驚,淡淡看她。
“而且……”
女子又將目光瞄向了他的馬:“你該不會騎不來馬吧?”
“會騎,隻是騎得不好。”
“那你不安馬鞍?”
“我喜歡走路。”
“可能……”
兩道身影一邊說話,一邊走遠。
這路時而在山頂,時而在山底,時而在大山腰間,馬鈴聲叮叮當當,數十裡山路儘在腳下。
三花貓卻好似聽不見他們的聲音一樣,自顧自的跑著,不是去江邊看底下的魚,就是到懸崖邊上看下邊有多高,她有自己的事要忙,隻是來來回回都在宋遊的前後,不曾離遠了。
黃昏天光下的十裡畫廊果然美麗,如頂尖的丹青大師筆下的風景、水墨暈開一樣,又有天光加持,映在江中,美得很靜謐。
剛好走到一半,天就黑了。
如此正好,今日看一半黃昏,明日還能再看一半侵晨。
此處有一亭子,名為燕仙亭。
亭子左邊有一石雕的燕子雕像,前麵還有一石槽,裡頭裝有泥土,竟是也插滿了殘香。
想來又是當地民眾感激某某燕仙修建的。
兩人在亭子中停下,點起篝火,取出小鍋燒了一鍋開水,就這饅頭餅子吃了頓晚飯,便各自取出被墊,在火堆左右躺下。
一睜眼便是明月星辰。
女子比他先躺好,也比他先說話:“明日一早,就到安清了。”
“是。”
“和你相遇也算緣分,相處也算有趣,江湖中人,相逢就是相識,到了安清縣,你要有空閒,可來尋我。雖然我現在也不知道我們住哪。不過柳江大會開了之後,你定是可以尋到我們西山派的位置的。我們西山派雖不比有些幫派那麼富裕,但也能管你一頓好飯。”
“好。”
宋遊答應下來。
這女子是個隨性好動的性格,和這樣的人相處沒有負擔,而且她也有趣,遇事不論大小都不往後縮,這兩日和她同行倒也輕鬆。
篝火劈啪響,傳來令人舒適的溫度,三花貓在他毛毯裡鑽,弄得癢酥酥。
宋遊漸漸閉上了眼睛。
就連兩匹馬都在外邊睡了。
隻是黃鬃馬是站著睡的,棗紅馬則是臥著睡的,說明它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也很有安全感。
月落江橫,數峰天遠。
晚上有些動靜,是那女子起來加了柴,半夜降溫又起了霧,隻讓貓在宋遊懷裡貼得更緊了些,也是互相溫暖。
……
次日清早,遠處數聲啼鳥。
貓兒似乎受到了引誘,開始在裹得緊緊的毛毯裡匍匐前進,要去外麵查探一番。
這也將宋遊鬨醒了。
一掀開毯子,三花貓陡然跳出,那叫一個精神抖擻,快跑幾步出了亭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樹上看。
那女子早醒了,盤坐一旁,腿上橫刀。
中間的火堆早已燃儘熄滅。
宋遊不由坐起來,打了聲招呼:
“足下醒得早。”
“太冷了,睡不著。”女子轉頭瞥了他一眼,“伱倒是睡得挺好。”
“多虧足下半夜添柴。”
“添不添柴也隻是一邊冷暖……”女子瞄著宋遊的毛氈毛毯,“看不出你這道士還挺有錢。”
“有緣人送的。”
“那你認識的有緣人還不少。”
“見笑。”
“去江邊洗把臉吧,清醒一下。”女子站了起來,“我重新生個火,燒點熱水,等你洗完臉回來,吃個熱和的飯,咱們就該走了。”
“那便多謝。”
宋遊知道她是個不喜歡扭捏的人,也不多說什麼,便往江邊走去。
順便還帶上了水囊。
倒是三花貓一直被樹上鳴叫的鳥兒吸引,沒有跟著他去,而是站在原地,仰頭盯著看個不停。
“怎麼?想把它弄下來?”
女子的聲音傳來。
三花貓頓時低下頭,疑惑的看向她。
“我也喜歡打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