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遊露出笑意。
隨即回身,謝過留他借宿的主人家,便叫上三花娘娘,跟隨這位中年人而去。
漸漸出了村子。
“仙師!”
竇大師這才行禮。
“大師不必多禮,在下受之有愧。”道人邊走邊說。
“那日走得匆忙,竟忘了告知仙師竇某的住處,實在不該,在此向仙師賠罪了。”竇大師又行禮道。
“大師哪裡的話。”道人笑著說道,“在下自來這裡之後,感慨於此地民風淳樸,無論何地村民,儘皆熱情不已,已被招待了好幾天,這樣的經曆可是在外麵很少有的。何況此方天地靈韻無窮,玄妙不已,在下來此之後,也是感悟良多,收獲不少,該多謝大師才對。”
“不知先生來此多久了?”
“大概幾日。”
“竇某糊塗啊……”
“千萬彆這麼說。”道人說著,不願與他多客套,便移開話題,“不知大師隱居何處?”
“此地之人皆與我竇家先祖有緣,同時竇某隻偶爾進來看望妻子,多數時候都在外頭,多有不便,於是化名寇玄,獨居在前方山腳。差不多是蒼山上天合觀下邊一些,與周邊村落都離得很遠。”竇大師說道,“今日出門采買,碰到有人在說,這才知曉仙師來了,特來相請。”
“大師其實不必如此。”宋遊對他說,“在下此次進來,找大師並無事情,隻是這段時日以來,常在家中觀賞此圖,感悟其中靈韻玄妙,多有收獲,好奇畫中又是什麼模樣,這才貿然進來,卻不料打擾到了竇大師。”
“不敢不敢。”
竇大師連忙擺手,走在前邊帶路,一邊走一邊與他講話。
“仙師可有去了湖邊?”
“沒有去過。”
“沒去就好。”
“怎麼?”
“怕仙師不小心走了出去。”
“聽說曾有人走出去?”
“正是。”
竇大師對他解釋道:“畫中畫的便是外界,雖自成一方天地,與外界隔絕,卻也與外界有所關聯。雖有一層看不見的牆阻隔,但也常常有人不小心走出去。”
“既有阻隔,又為何偶爾會有人走出去呢?”
“仙師有所不知。”竇大師說道,“當年先祖畫的是黃昏時候的故鄉,畫中世界雖定格在黃昏,外界時間卻一直在變動。常人走到邊緣,畫中世界永遠是黃昏,外頭卻可能是一天中任何時候,自然走不出去。可如果常人走到邊緣時,外界恰好就是先祖畫成的那一瞬,便能走得出去了。”
“竟是如此奇妙。”
“此乃隱秘,還請仙師……”
“在下知曉。”道人點頭,又接著問,“可是走出去的話,又會去到哪裡呢?”
“這我們就不得而知了。”竇大師說道,“也許是消失了,不見了,也許是走到了外界去。不過總共走出去的人也沒有幾個,外界山海茫茫,一個人無論放在哪,都像是水入大海一般,也從沒有聽說過他們的消息。”
“這樣啊。”
道人越發覺得奇妙了。
跟隨在竇大師身後,一邊走一邊閒談,從幾個村子外邊經過,換了幾條小路,便到了蒼山腳下。
竇大師指著遠處可見的幾間小房子,對道人說道:“便是那裡了。”
有一條小路穿林而過。
屋前養著雞鴨,還有一條狗,隻有竇大師和他的妻子生活其中,最遠的村莊和人家離此也有二裡地。
“仙師,請。”
竇大師恭恭敬敬請他進門。
屋中掛著有三幅畫。
一幅披甲的將軍、帶著兩名弓手,一幅猛虎下山圖,一幅夜叉圖。
道人一眼便看向了這三幅畫。
“讓仙師見笑,此地偏僻,雖然畫中民風淳樸,不過此前家中畢竟隻有賤內獨居,於是畫了幾幅畫。”竇大師連忙解釋,瞄了一眼宋遊,驚歎於他一眼仿佛就看出了畫中奧秘,於是又解釋,“在下雖沒有當初那位先祖畫人成活、畫山成真的本領,不過所畫之物也有幾分靈氣,加上參悟此畫與二虎爭山圖已久,也有幾分心得,畫中世界自有玄妙,在這裡邊,在下所畫之物本不能成活,便也能成活了。”
“大師畫得好。”
道人隻如此誇了一句,卻立足於此,盯著幾幅畫看了許久。
竇大師則連忙去與妻子殺雞,做了一桌好飯,到了飯桌上,又嫌沒有美酒,於是提筆在牆上畫了一個傾倒的水壺,將杯子放到牆邊,便居然真的從中倒出了上好的葡萄美酒,端來與宋遊,喝在嘴裡,尤其醇美。
兩人一邊吃飯飲酒,一邊閒聊。
聊這方世界,聊那位先祖,聊絕世的畫技,聊世界的玄妙。
三人行,必有我師,何況麵前乃是一位畫技絕世的高人,更是通神畫師的傳人。那位先祖,就是稱一句丹青之神也不為過了。與之相談,即使是伏龍觀下來的道人也多有受益之處,甚至早在數年前拜訪孔大師時就已結下的疑惑,有些也在閒聊之中自然而然就解開了。
天地玄妙,世間道法,好似沒有規律。
可細細一尋,它又明明白白。
甚至有時左想右想,也想不清楚、捉摸不到,可一時明悟,卻又驚覺如此簡單。
飯吃到一半,牆上酒壺便慢慢淡了,吃完聊了一會兒,便已徹底隱去,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而席間之人除了貓兒,似乎對此都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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