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外頭忽然起了滾滾雷聲。
透過大殿敞開的大門,可以看見外邊天空烏雲密布、狂風肆虐,遠處隱隱有雷霆閃耀,似乎這裡也迎來了由夏轉秋的最後一場雷雨。
然而殿中僧侶三百六十八,卻沒有一雙眼睛看見這一幕。
所有僧侶,無論高矮胖瘦,無論坐得靠前還是靠後,離得是遠是近,全都伸長脖子,看向上方七彩琉璃台上的那方靈韻,也不嫌脖子酸。
“轟隆隆……”
一道天雷就在頭頂炸響。
殿中僧侶分道行高低、佛法深淺,有的巋然不動,隻繼續眼巴巴的盯著上首七彩琉璃台上的水性靈韻,有的對於天威則仍有幾分懼怕,於是會下意識的顫抖一下,然而即使全身顫抖,也一點不肯移開目光。
甚至有的嘴上還在喃喃念著經文,可這似乎也成了下意識的行為,一點也不影響他們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前方的寶物上。
像是隻是看著,就已經是莫大的快活和滿足了,世間極樂莫過於此。
所有人動作都一樣。
一時場景有些詭異。
雨聲也逐漸變得清晰了。
直到門口噗通一聲響。
一名身材壯碩、中年麵貌、同樣披著僧袍的身影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本來滿臉的慌張急切,可剛一跨進門檻,穩住身形,看見上方七彩六裡台上的那方水行靈韻,頓時就呆滯了幾分。
好在殿中仍有人沉迷不深,或是還保持著一些理智,被他驚擾,依依不舍的從上方收回目光,隨即怒意上湧,嗬斥著道:
“你怎麼進來了?”
“這哪裡是你能來的地方?”
“寶物也是你能看的?”
“發生了什麼事?快快報來!”
下方剛進來的黃袍僧人被嚇了一跳,這才想起自己的來意,於是結巴著說道:“回稟世尊和諸位菩薩羅漢,山外有個修行者闖了進來,是那天晚上見過的那名大晏道人,恐怕是來搶我們寶物的!”
“搶寶物?”
殿中眾人這才大驚,紛紛驚醒。
“誰要搶寶物?”
“搶寶物的人在哪?”
“誰敢?”
一時大殿中無比嘈雜。
眾多目光全都盯著新進來的僧侶。
“回稟世尊和諸位羅漢菩薩,那個道人離這裡已經隻有十裡遠了,很多師兄弟都去攔他了,但都攔不住他。”僧侶慌慌張張的說道,然而卻仍忍不住將目光往上方投去,每看一眼靈韻,就要呆滯一下,“還請世尊和諸位菩薩羅漢們去看一看吧。”
“去看!誰去?”
“請師兄去吧!”
“伱去,我在這裡守著寶物!”
“我也要守著寶物!”
“世尊決定!聽世尊的!”
“世尊!”
僧侶們又都看向最上首的大肚僧人。
大肚僧人卻隻將目光放在靈韻上,頭也沒抬的說:“那麼多兒郎都攔不住,果然是個有本事的,便請使者們一同去吧!”
“那我等……”
“那晚去了的,便辛苦了,這次就不用去了,在這裡與本尊一同觀寶!”
“是……”
坐在最下麵的一百多名黃袍僧人滿麵不舍,卻也更不肯讓那道人到了這裡來奪走寶物,也不敢違逆“世尊”旨意,於是齊齊起身,艱難扭頭邁著極快的步子離去,行走之間,有如踏風,都想快去快回。
報信的僧人退到角落,本想留在這裡,多觀看一下這件天地至寶,卻也被人發現,並趕了出去。
“轟隆!”
外頭雷聲越發刺耳。
雨聲也越發喧囂。
大概過了不到一刻鐘——
“噗通!”
報信的僧人又回來了,此時他渾身已被淋得透濕,貼在身上,勾勒出健壯的體型與肌肉輪廓,卻是更加慌張了,甚至路都走不穩,被門檻絆倒一下子撲了進來,趴在大殿地板上,留下一片濕潤。
“回、回稟世尊和諸位菩薩羅漢,一百多位使者去了,也沒能攔得住他,現在他離大寺隻有五裡了!”
殿中眾人聞言,大多大驚。
“怎會如此?”
“就算他很厲害,也不可能一百多位使者一起也攔不住他吧!”
“聽說他身上還有寶物!”
“難道是那融化玄冰的寶物?”
“這下怎麼辦?”
眾人全都急躁起來,議論紛紛。
報信的僧人便等在下麵,伸長脖子,眼巴巴的盯著上方琉璃台上的靈韻,享受片刻的極樂。
大肚僧人也盯著靈韻,頭也沒抬的繼續說道:“既然如此,便請羅漢們同去吧。”
“是……”
又一百多名僧侶站了起來。
有的原地轉一個圈,便施展遁術,徑直消失在了這裡,有的一揮袍袖,便化作一陣黃風,也衝出門去,竟還真有幾分本事。
“轟隆隆……”
雷聲越來越近,有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雨打得寺廟房頂嘩啦作響,水在屋簷下連成了柱,雨鈴上的水更是直淌而下,推動著雨鈴晃蕩,發出叮咚聲。
大殿中開始彌漫著一些慌張的情緒,隻是仍有許多人隻顧著將目光投向上方至寶,既不管外頭的風雨,也不管那正在朝他們逼近的道人。
“嘭……”
風吹動著門,狠狠砸上。
外頭的雨也被吹了進來。
同樣被風吹進來的,好似還有還有一名被嚇破膽的報信僧人。
“不好了!”
報信僧人這次甚至都沒有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上方琉璃台上的至寶了,跌跌撞撞的進來,站都站不穩,一下子跪倒在地,從四個方向投來的飽含怒意或質疑的目光更讓他膽顫:
“報!羅漢們也攔不住他,現在他離這裡已經隻有兩裡遠了!”
“……”
殿中一時安靜了下。
眾人皆是大驚,麵麵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