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跟著洪峰回到漢武,剛完成補給又有了一個新任務。
水利部有兩位專家了解完漢武的防汛搶險工作,要去實地了解長江荊江段的情況,由於連日降雨,江堤路麵鬆軟泥濘,車很難開過去,隻能乘船過去。
昨天夜裡,荊江段有一條連通長江的支流,其河堤又出現了多處滲水的管湧險情。
這就跟打仗似的,洪水攻不破長江乾堤,便“繞道迂回”攻擊長江支流的河堤。
如果河堤被其攻破,不知道會有多少群眾流離失所,乾堤守得再好也沒用。水利廳的領導接到彙報,要帶領水利專家前去指導搶險,一樣需要乘船。
席工作為長江委的水利專家,既要向水利部的專家彙報情況,一樣要指導地方防汛部門搶險。
三路人馬就這麼彙聚在一起,共乘001朔流而上。
換作平時,水利部的專家和北湖水利廳的領導肯定會很好奇濱江的公安執法船艇怎麼會來北湖。
但現在不是平時,水利廳領導有兩部手機,振鈴聲此起彼伏響個不停,一上船就忙著接聽,幾乎全是與險情相關的求援電話,有要搶險物資的,有要搶險所需機械工程設備的,有的甚至請求派解放軍去支援。
水利部的專家也是一會兒一個電話。
席工和徐工不想影響他們的工作,見雨停了,乾脆走到後甲板,在朱寶根常坐的長凳上坐下,靠在艙壁上閉目養神。
“土地公”小陳負責夜裡值班,這會兒又睡不著,跟往常一樣蹲在船尾甲板上玩望遠鏡。
離那條支流已經很近了,隻見通往支流的江麵如同大海般一望無際,水天相連。
江水在風的作用下宛如被激怒的野獸,欲把江堤撕開缺口。江堤在洪浪的衝擊下顫動著、挺立著、抗爭著。
通過望遠鏡能清楚地看到守堤搶險的人們,不停地把裝有泥土的編織袋,混合著泥水和汗水往江堤上壘。
能想象到那些土是從江堤內側取的,他們要沿著陡峻的堤坡先背上江堤,然後才能在堤頂築起一眼望不到頭的白色新堤。
真辛苦,太不容易了。
小陳在隨席工來北湖之前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放下望遠鏡看看來時的方向,不解地問:“席工,我們從漢武過來的這一路上看到的江堤,怎麼越往西越不如漢武那邊堅固?”
“漢武是大城市,人口多,大中型企業多,江堤自然要建好點。”
席工揉了揉雙眼,戴上眼鏡,接著道:“荊江大堤是長江最為重要的堤防,是國家級的,被列入進國家項目,有國家劃撥資金用於整修。堤身厚實,堤頂寬闊,堤坡整齊,防洪物料充盈。鴻湖段和簡利段的大堤是省級堤防,投資不足,也就沒荊江大堤修的結實。”
“可它們都屬於長江乾堤。”
“雖然都屬長江乾堤,但級彆不同,待遇也就不同,其整修的結果自然不同。”席工頓了頓,輕歎道:“說一千道一萬,還是錢啊。”
小陳忍不住問:“我們濱江的江堤也分國家級和省級嗎?”
席工搖搖頭:“不分。”
“為什麼?”
“你們濱江屬於沿海經濟發達地區,國家在濱江乃至全江南省的長江乾堤上投入很少,都是你們省裡、市裡和縣裡投資整修的。”
“席工,你是說國家給我們江南省修堤的錢,沒有給北湖修堤的錢多?”
“沒有。”
“憑什麼?”
不等席工開口,徐工就拍拍小陳的肩膀:“你們經濟發達,你們有錢!再說你們那邊的長江什麼樣子,這邊的長江又是什麼樣?用你們老家的說是七拐八拐,拐彎處多,險工險段也就多,國家在這方麵的投入自然要多點。”
】
席工則低聲道:“雖然國家在整修長江中上遊的乾堤上投入了,但投入的那點錢依然杯水車薪。”
徐工見小陳竟有些不服氣,禁不住笑道:“事實上國家投在這兒的錢也是從你們沿海地區來的。”
“可我們沒錢,我一個月工資隻有三百二!”
“你一個月拿三百二,不等於彆人也拿三百二,你們那兒有錢人多著呢。再說三百二已經不少了,這邊很多鄉鎮乾部的工資都沒你高。”
“真的假的,乾部工資怎麼可能沒我高?”
“騙你做什麼,並且不是每個月都能拿到的,不信等會兒你可以問問岸上的乾部。”
……
001很快就進入了支流,安全抵達發生險情的河邊。
縣鄉兩級領導等候已久,幫著搭跳板接水利部專家、水利廳領導上岸。
範隊長和朱寶根則在姚立榮指揮下,利用001上的水下測繪設備,協助徐工勘查河堤水下部分,看能否找到導致管湧險情的漏洞。
小陳和柳威在船上呆了太久,跟著一起上了岸,想接接地氣。
沒想到上岸一看,堤上堤下全是人。
他們大多是附近群眾,並且大多是中老年人。
他們頭頂草帽,臂套袖標,手持木棍,在上到堤頂、下到離堤腳四五百米的田地裡,一排排,一行行,認真仔細地尋查堤防後麵的每一片草坡、樹林、稻田和房屋。
白天太陽炙烤,夜晚蚊蟲叮咬,有時大雨滂沱,有時饑渴難耐。可身後就是他們的家園,就算病了暈倒依然要爬起來堅持。
管湧處距河堤約兩百米,十幾個湧水點已被乾部群眾用沙袋圍成籃球場大的一片。
沙袋兩米多高、一米多寬,圍成了一個圓形的大水池。
近百個青壯勞力正在乾部的組織下,或忙著鋪設土工布,或運送砂礫石。沙泥顆粒被滯留在砂礫石及滲漏通道之間,滲漏的水正漸漸地由渾變清。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鬨。
小陳和柳威雖然不是水利專家,文化程度也不高,但參加過營裡組織的防汛技能培訓,看到此情此景,頓時膽戰心驚。
因為幾台水泵架在那兒突突突的抽,可“水池”裡的水像是抽不完。
這意味著滲漏的水量很大,堤防內外已形成水位的平衡。如果不能及時在堤防外側找到漏點,及時采取封堵措施,像這樣的管湧將難以止住,會繼續擴大直至大堤潰決!
一個縣領導擔心水利部的專家聽不懂本地話,用帶著濃濃口音的本地普通話,焦急地說:“這裡的管湧處理困難,不在於它一點多發、範圍大,更主要是迎水堤坡陡峻,堤前水深流急,不管我們投拋多少石料也難以堆積……”
大堤外雖然是支流,但水流確實很急。
001是用拖輪改裝的,馬力大,堪稱“小鋼炮”,在航行和靠泊時受水流影響都那麼大。如果換作百十噸的貨船,想逆流而上會很吃力,想在水上保持靜止狀態讓人家投石堵漏更難。
二人正暗暗替住在大堤後麵的成千上萬百姓擔心,就聽到縣領導在前麵跟水利廳領導訴苦。
他們現在什麼都缺,簡直要什麼沒什麼,連灌土的編織袋都是群眾自發從家裡拿來的。
見他們幾乎沒人穿救生衣,小陳忍不住拉著一個乾部模樣的人問:“大哥,你們沒防汛物資儲備庫嗎?”
“沒有。”
“沒提前準備防汛物資!”
“……”
中年乾部緊盯著小陳,心想這不是何不食肉糜嗎?
小陳不知道人家在想什麼,轉身指指大堤:“你們怎麼不找條噸位大點、馬力大點的船運石料?大船可以停住,可以在河上直接往堤腳扔石頭。”
大船去哪兒找,再說石料從哪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