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吳慶均,薛書記和錢主任就意識到石勝勇和長航公安局的人確實掌握確鑿證據,暗罵真是家賊難防。
韓渝搖身一變為攝影師,趕緊從包裡取出照相機,安裝閃光燈,哢嚓哢嚓不斷拍照。
等四廠派出所副所長薑海押著吳慶均指認完作案過程,黎教跟四廠武裝部黃部長和四廠鎮人武部的雷部長也盤點完了槍支彈藥。
看著他們憂心忡忡的樣子,韓渝意識到剛破獲的“案中案”隻是開始,可能還存在更嚴重的問題。
老黎跟石勝勇耳語了幾句,石勝勇的臉色立馬變了。
薛書記急切地問:“老黃,怎麼回事?”
工會主席兼武裝部長老黃猶豫了一下,苦著臉道:“薛書記,我們當年移交了兩把五六衝、十六把五四式手槍和一百五十二發步槍彈、四百八十六發子彈給保衛科,可現在有兩把五四式手槍不見了。至於子彈,現在隻剩一百七十八發,究竟去哪兒了誰也說不清楚。”
“兩把手槍不見了?”
“不包括吳大慶兒子偷走的那把。”
“去好好審審馮必果,不把槍的下落說清楚,我扒了他的皮!”
“他……他晚上喝多了,腦子不是很清醒,也可能是在裝醉。”
正說著,宋廠長坐著奧迪轎車從市區匆匆趕回來了。
薛書記沒辦法,隻能叫上石勝勇等人,先去會議室向廠長彙報情況。
石勝勇可不會給四廠留情麵,用對講機問了問方誌強那邊的審訊進展,簡明扼要地通報起來。
“初步調查發現,公安科對於槍支彈藥的管理不是鬆懈,也不是混亂,而是根本沒有管理!槍支彈藥配發給個人,隻要簽個字,連配發的槍支槍號和配發了多少發子彈都沒登記。
在槍支彈藥的使用上同樣如此,八年前,武裝部給當時的保衛科移交了兩把五六衝、十六把五四式手槍和一百五十二發步槍彈、四百八十六發子彈……”
手槍丟了兩把,如果把四廠派出所水警中隊聯合長航公安繳獲追回的算上,一共丟失了三把!
至於之前移交給保衛科,也就是移交給現在的公安科的子彈究竟是訓練打掉了,還是去哪兒了,那就是一筆糊塗賬。
嚴打期間發生這樣的事,想想就怕人。
宋廠長聽得頭皮發麻。
石勝勇清了清嗓子,接著道:“我們聯合長航公安繳獲的這一把,並非經警二中隊經濟民警童先和丟失的,而是公安科乾部、經警大隊內勤李金根因保管不善,被廠裡的職工子弟吳慶均偷走的。
李金根剛剛交代,五號上午,也就是吳慶均偷槍的第二天,他發現自己的辦公桌被撬了,配發給他的槍和槍裡的六顆子彈失竊,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趕緊向上級彙報,也不是向我們報案,而是從同事那兒偷一把槍,裝作什麼都沒發生,打算以此逃避槍支彈藥失竊的責任!”
竟然會有這樣的人,居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宋廠長和薛書記氣得緊攥拳頭,錢主任坐在邊上嚇得不敢吱聲。
“除了對槍支彈藥的管理完全失控之外,我們在調查中還發現公安科私設小金庫、亂罰款、罰金不按規定上交財政、坐收坐支、刑訊逼供乃至侵占挪用公款等一係列違法犯罪行為!”
石勝勇看看宋廠長,再看看薛書記,冷冷地說:“兩把槍不見了,天知道會不會被犯罪分子拿去搶劫殺人。我石勝勇隻是個派出所長,我擔不起這麼大責任,要立即向局裡彙報,我估計局裡也會向市局彙報。”
向濱江市公安局彙報,那事情就鬨大了。
宋廠長定定心神,滿是期待地問:“勝勇同誌,能不能給我們幾個小時?”
“宋廠長,你的意思是……”
“馮必果不是喝多了麼,我們想想辦法幫他醒酒,等他酒醒了讓他好好想想,看能不能在天亮前找到那兩把槍。”
“對對對,槍應該在廠裡。”
如果事情鬨大,四廠派出所就兜不住了。
能想象到專案組、工作組會一個接著一個來,並且來頭會一個比一個大,到時候之前談好的讚助費就會打水漂。
石勝勇不想忙活了一晚上到最後卻一場空,權衡了一番答應道:“行,我可以幫廠裡爭取幾個小時,如果明天早上八點前還沒找到那兩把槍,那我隻能向上級彙報。”
“謝謝。”
“再就是公安科乾部李金根盜竊槍支已涉嫌犯罪,我們必須對其立案偵查。”
“勝勇同誌,他確實偷了童先和的槍,但他偷槍不是想去搶劫殺人,隻是……隻是……”
“薛書記,你是說他的動機。”
“對,就是動機,他客觀上沒有違法犯罪的動機。”
“但他實施了違法犯罪的行為,如果連盜竊槍支彈藥都不追究其刑事責任,那要法律做什麼。事實上馮必果一樣涉嫌犯罪,他嚴重瀆職,隻是這不歸我們公安管。”
四廠派出所不光需要經費,一樣需要嚴打的成績。
好不容易逮著個涉槍的刑事案件,石勝勇怎麼可能放過那個李金根,回頭看看擺在會議室上的大紙箱,接著道:“各位領導,鑒於公安科存在那麼多問題,槍支彈藥不能再留在科裡,我們等會兒要全部帶回去,幫各位領導保管。”
收繳槍支是這次嚴打的工作重點之一。
頂頭上司說是代為保管,其實是收繳。
那麼多槍和子彈交到局裡,這是多大的成績!
韓渝暗讚了一個,心想我師父要是在,估計也會這麼乾。
宋廠長對石勝勇究竟想做什麼心知肚明,可現在被人家揪住“大辮子”,隻能點頭。
石勝勇看看手表,趁熱打鐵地說:“我剛才根據薛書記的指示跟劉所、蔣教以及小邵溝通過,他們也用公安科的電話向上級彙報了。如果能在明天上午八點前找回那兩把槍,長航公安那邊會把案件移交給我們陵海公安局,他們不會再追究。
但考慮到公安科和經警大隊從上到下都已經爛透了,接下來肯定是要整改的,我建議廠裡來個壯士斷腕,下決心一步到位地解決公安科和經警大隊這個問題。”
宋廠長不動聲色問:“怎麼個壯士斷腕,又怎麼一步到位?”
“撤銷公安科和經警大隊。”
“撤銷簡單,打個報告,市公安局那邊應該會同意,但那麼多人怎麼辦,廠裡的保安工作誰做?”
“有問題的人員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沒問題的人員可以加入我們局裡的保安公司。至於廠裡的保安工作,完全可以交給保安公司負責。”
石勝勇頓了頓,補充道:“不就幾個門崗麼,交給保安公司省心,甚至能給廠裡節省一大筆經費。”
這個新來的派出所長是吃定了四廠,打算把公安科和經警大隊連骨頭都吞下去。
宋廠長從來沒如此憋屈過,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他的提議有一定道理。
廠裡發生這麼大事,又正值嚴打期間,上級肯定會要求整頓,甚至會派工作組過來。
我撤銷公安科、解散經警大隊,態度夠鮮明吧,就算上級想派工作組來,都找不到工作的對象,想整改都不知道整改誰。
更何況公安科和經警大隊確實存在一大堆問題,要是不當機立斷解決,天知道將來又會惹出什麼事。
宋廠長沉默了片刻,抬頭道:“行,不過當務之急是找槍。”
“宋廠長,那就這麼說定了。”
石勝勇再次看看手表,想想又說道:“剛才調查發現公安科小金庫裡的錢真不少,居然多達十七萬六千多。宋廠長,薛書記,要不先安排車送劉教、蔣科和小邵回去。”
薛書記反應過來,連忙道:“好的,我這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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