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秦蒼想,他是九澤暗部,而自己是親北離的。於是揮揮手:“好吧,解藥給我,咱們就此彆過。”
“哎,涼薄。”
白羽歎罷,將一個小瓷瓶放在秦蒼攤開的手心中。
今夜,難眠之人注定不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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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寅年十月廿六,北離王與北離竟原少主大婚。北離各地官員來賀。
這天忙碌。巳時,帝後依祖製於祭火壇祭火;未時回到前殿,行禮;申時宴臣子賓朋;酉時帝後持薪火巡遊,為北離與子民祈福。
日晞十分,任晗已裝扮完畢。
由於北離王後在朝堂上有相當大的自主權,照規矩,被選作王後的人要先祭火,待得到火神的允許、方才可入前殿行禮。所以任晗眼下穿的是竟原少主的禮袍,腰間彆著特製的流蘇。雖然在祭火時,尚不需著喜服。但由於帝後尚未行禮,卻又要以錦帕遮麵。
任晗靜靜站著、坐著,或任由侍女牽著行進、停駐。蓋著錦帕,看不出悲喜。相應的,縱使再熱鬨,她也見不著旁人的表情,眼下隻有來來往往的鞋履。
一早,是爹爹的官靴。任太傅本身沒有太多對女兒的不舍與叮嚀,仿佛嫁娶隻是讓任晗完成一項什麼任務似的。他將自己對新為人婦的要求概括出了一、二、三、四大點,像呈奏折一樣背出來,又像規訓自己的學生般。任晗不太記得她爹到底敦促了什麼,隻是在最後,感覺任允重重地握了握自己的雙手,說:“保重。”
保重?
自然要多保重。
接著是幾雙花布鞋,針腳細密熨帖,顏色和樣式也精美。它們是走在自己旁側的侍女和姑子婆婆。這些人臉上一定都帶著笑,任晗能感受到喜悅通過攙扶著自己的手傳遞過來。出了府,是侍衛的馬靴,這些人守在儀仗邊,似乎很早就等在那裡了。即使是晴天,奉器也還是冷的,任晗走過他們身邊時,似乎聞得到與這些小夥子和他們身上的佩刀一樣被凍得硬邦邦的氣味。
進了轎攆,除了自己嵌著寶石的紅色絨靴外就什麼都看不見了。
任晗不止一次幻想過自己成婚時是什麼樣子。自己坐在轎攆上,經過鬨市,在樂鼓與人們的歡呼聲裡,走向一生一世的那個人。那時她想,怎麼會有人能忍得住一路上都將喜帕叩在頭上呢?到時,自己一定要偷偷將它取下來。不,我不帶喜帕!
憶當年,扯了扯嘴角。聽著外麵嬉鬨的人群,想起昨夜秦蒼來找自己的畫麵。若不是自己搓搓揉揉,將她左手覆得一層“皮”給揭下來,露出了真正的肌膚,當真是認不出。
秦蒼說:“我們走吧!我帶你逃!”
自己也曾與她說過同樣的話,但此刻秦蒼並不是玩笑。她那樣懇切、那樣急,像是自己要上刑場了般;為了自己,她脫下了長在身上的戒指。她問她是不是為了北離?她問眼下各地戒嚴,蕭權是不是要扣留反賊?她問若是動作太甚會不會反逼得有心之人狗急跳牆?她問她會不會有危險,問她怕不怕。
這些問題,在秦蒼“離開”的日子裡,自己也曾焦急過。
任晗從暗牢出來那日,被接回任府後便再沒能出過門,不久就接到了聖命——賜婚。他們怕她會像往常一樣逃跑,所以蕭桓奉命帶人守了她整整三天三夜。直到第四日,煥王離去了,北離王卻親自登門來。蕭權說:“任晗,幫幫北離。”
後來,她知道秦蒼被陸歇“趕”走了。瑞熙王的說辭是秦蒼刁橫善妒、無容人之心,於是趕她回西齊思過。而幾乎瑞熙王妃前腳剛離開,霜兒便作為瑞熙王的新寵入住使館。
斷斷續續的思緒牽引著車輦穿過北離的街道,穿過山途,最終停了下來。
祭火壇處奉器北,與琉璃殿同軸。
新王後被攙扶下車,行至不遠處,便有男人的氣息替換了身邊的侍女。接著,一陣叩拜聲中,一隻大手遞到自己麵前。任晗沒有猶豫,握住。
此刻,祭火壇兩側錦衣華蓋,次第相接。將白石砌成的高壇染得流光溢彩。
“王上、竟原少主駕到!”
一聲落地,祭火壇內外無人再敢嘩鬨,一時間整齊劃一的恭賀快要響徹天際。然而祭火壇是北離聖地,除了帝後及其隨行儀仗就隻剩下磐石般常駐其內的侍衛。風聲一過,聖壇更顯空曠。
陣陣腳步聲,北離王與王後相攜登台。帝後皆身著隆重,金線赤袍,長長的尾擺跟隨兩人腳步,牽引著身後儀仗,拂過階梯,再來到最高位。接著,便有內官宣頌祭祀之禮,祭火進行。禮拜過後,北離王與新後便要合燃薪火。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有人“呀”了一聲,那聲音很輕,卻在一眾沉寂間尤為刺耳。即使人無法回頭去看,卻也將注意力從額前移到了腦後。而幾乎在同一時間,佇立正前的宣禮內侍撲身而上,從已折疊的禮折中抽出一把利刃,對準北離王的背心直直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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