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門出!”
座上賓客並未聽見兩人最後的交流,他們隻見老者的環刃追著秦蒼滿場的跑,幾番削下衣物,錦衣少年的身上也已然有幾處劃破,如此一來,勝負不言自喻。眼見自己剛下的注怕是要賠上幾番,心中叫苦不迭,慌忙急著在“休”門增加籌碼。可忽然情勢有了驚天逆轉,環刃老者竟如此前持鴛鴦劍的男人一般,突然倒地——可對方明明不曾出擊啊?到底是怎麼回事?賓客的狂歡叫鬨變為好奇和驚歎,好奇驚歎又變為興奮,興奮加持瘋狂,持續不斷的嘶叫聲再次此起彼伏。
當然,也有幾個華服貴胄隱隱皺起了眉,抬手招來小廝。不知是問了什麼,小廝一愣,旋即又恢複了一成不變的笑容,擺擺手比劃了幾番,打消了客人的不安,這才又笑著離開。原來座上人並非不惜命。
秦蒼此時已感覺不到懼怕和悲憤了。
三番五次躲過環刀的追殺,早已疲憊不堪。雖然再次逃脫升天,可能近身護佑自己的刀早已殘缺不全。右臂有兩處傷,一處看來並不要緊,可另一處就嚴重些,該是生生被剜下一塊肉去,汗水一沁,撕心裂肺的疼。
秦蒼忍著痛,悶哼一聲。想起剛才衝著自己頭部呼嘯而來的飛刃,忍不住害怕,若是反應慢些,此時被剜下的就該是腦袋了。
如此,還有兩扇門依舊未開。此時絕不能掉以輕心。傷口的疼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倒是讓人保持警醒。趁著敵人未到,秦蒼再次倚靠在青苔岩壁上,調整呼吸,等待新的敵人。
不多時,新來者如期而至。
“死門入!”
這次出來的並不如秦蒼所“望”,甚至也超出了台上看客的預想。
因為死門出來的並非是人——是五匹立耳灰狼。
秦蒼對狼並不陌生,好幾年冬天自己都隨夕詔赴往琮隆北的雪山收集藥材、修煉身心。大雪地裡,兩人曾多次遇見立耳灰狼。小時候的自己會害怕,躲在夕詔的大袖子後麵不敢出來。也就是那時候,自己隱隱懷疑夕詔擁有一些常人沒有的能力:他仿佛能與這些走獸“對話”。當然,他們沒有“說”什麼,沒有發音,但是與夕詔的對視間仿佛就通曉了僧人的意思,於是並不乾擾,更不相殘。秦蒼跟夕詔坦白過自己的猜想。夕詔的反應是哈哈大笑,說因為我們相互不在對方的“食譜”上,所以隻要不主動攻擊就不會血肉相向;再者,放空心神、摒除雜念,誰人都可以做到“通靈”。說完仔細看看秦蒼被冰麵折射的陽光曬傷的雙頰,抹好藥,又“撲哧”一聲,笑說越看越像猴屁股。
自己讓人去找夕詔了。
他會來嗎?他會找到自己嗎?
不論如何,此時此刻都要先依仗自己了。
眼前皆是成年雄性立耳灰狼。身形高大,皮毛厚重油量,伏地而立時都到秦蒼腹部那麼高,若是站起來或有九尺!——比一個正常成年男子還要高許多。
最重要的是,秦蒼看出這幾匹狼的“神色”絕非正常。一般的立耳灰狼黑目,神色收斂,可眼前這幾匹竟是雙目血紅,獠牙外露,嘴裡流出的涎水腥臭不已;狼爪不正常地在身前磨蹭,怒視周遭,低低嘶吼,顯然是在上場前被做了手腳,此時憤怒了。
秦蒼的毒是針對“人”的。人若無外在防備,麵對“雙姝”則是必死無疑。可飛禽走獸卻可絲毫不受此毒影響。針呢?自己的針透過布匹軟甲刺入人的皮膚,遊走於血脈,破其心肺綽綽有餘。可此立耳灰狼,是生長在雪山裡的,嚴酷的環境讓它們逐漸進化出三層皮毛,防寒防水防撕咬,就是普通刀劍也無法輕易使他們受傷,更何況自己的魚骨銀針本就側重於殺人於無感。
唯一的弱點該是眼睛和頭顱正中頭骨凹陷處。可立耳灰狼運動速度極快,遠距離根本無法攻擊。近身嗎?秦蒼看看自己手中殘破的小刀,今日可還有命回去?
一瞬間,頭狼右側的赤耳一躍而起,迅速朝秦蒼撲來。對雪域霸主來說,這統共才多大點地方?赤耳狼速度極快,非人能及,秦蒼無法躲閃,瞬間被撲倒在地。下一刻,秦蒼左肩被狼爪生生刺穿,釘在泥土裡,無法動彈,殷森森的血順著利爪浸入狼體;右手持刀,死死抵在狼牙上,灰狼血盆大口吃痛不已,卻閉不上嘴,血液和腥臭的涎水流在秦蒼臉上。
秦蒼左手極痛,快速縮緊全身,雙腿奮力一蹬。正好踹在狼肚子上,狼“嗚”一個哀鳴卻並未離去,秦蒼借機左手成拳,不顧肩膀疼痛,猛然用力,魚骨瞬間刺入狼頭正中。
成了!
灰狼頭部受了重擊,右爪竟也有些微微麻木刺痛,一時恍惚。秦蒼順勢再用力,將右臂往身前收縮,可野狼正暴怒中,力氣又豈容人小覷,拉扯間,生生撕裂左肩爪牙穿透處,血肉橫飛。
秦蒼顧不得念疼,咬牙全力往右側一翻,徒然逃離赤耳身下。秦蒼從沒試過在動物身上用針、用藥。在如此危機的境況下,腦子裡不受控製地顯現出一個畫麵:曾有一年,一頭剛生產的母狼感激夕詔救其幼子,用濕潤的舌頭舔了舔夕詔和秦蒼。那時雪霽,秦蒼猶豫地伸出手,濡濕的舌頭就輕輕觸在自己的掌心,留下溫熱和癢癢的感覺。還有,還有那時母狼看自己的眼神。
混蛋!這種狼是有靈性的,從不主動進攻人類。眼前的這幾匹,不知經受了怎樣殘忍的對待?
但是,也就是突然湧起的這麼一絲菩薩心,讓秦蒼沒有乘勝追擊,也讓她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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