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立耳灰狼身體上的反應越來越大,看似痛苦不堪。於它,威脅不出自頭顱的銀針,率先致命的位置竟然是沾染了秦蒼血液的狼爪。剩下的狼群發現前軍不僅沒討到便宜,還吃痛哀嚎、不知能否活命,一時間,憤怒和不安相繼而起。隻聽頭狼一聲長嘯,身後的三匹狼一擁而上,直撲秦蒼。
風馳電掣之際,秦蒼並不躲藏,左臂上舉,於眼前成曲,衣袖遮住臉旁,強忍錐心之痛,全力向前一扇。
霎時間,井底大“風”起,飛沙走石暫時阻斷了狼群前去之路;趁此時,秦蒼急速折轉,像旁側連翻兩圈,來到屍色發紫的老者身邊。母蠱的召喚還要“飛”一會兒,她要為自己爭取時間。下一刻,秦蒼已從死人手裡奪下滿月環刀,右手蓄力,朝狼群來處扔去。這環刀在秦蒼手裡定然使不出全力,可作為威懾和拖延已是足夠。灰狼見有武器向頭頂飛來,全力躲避;一次襲擊,環刀又卷土重來,群狼隻得再次躲避。
兩、三回間,井底隱隱出現一些響動。
起初隻有秦蒼和狼群得以聽見,不一會,“嗡嗡”聲連上座人也無不入耳。賓客也多是見多識廣之人,可今日一役甚是罕見,從“死”門開後,喧鬨聲慢慢減小,現下所有人皆屏息凝視,為台下小少年和自己的賭注捏一把汗。所以,此刻這嗡鳴聲也就牽扯人心。
秦蒼想:來了!右手再次扔出環刀,環刀起;左手抬起於身前握成龍眼,手指微曲,指鏈相撞,食指拇指同時彈出。
“起——”
隻見草叢裡大量的、細密的“顆粒”,應聲而起。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下一秒,兵分三路,直朝三隻灰狼撲去!
蜱蟲!會飛的蜱蟲!
一時間,三匹狼同時淪陷。頭上身上,尤其是耳朵和眼睛上,瞬間被覆蓋上了一層蟲。蜱蟲不大,每隻隻有半個小指大小,六腳六翅,醜陋惡心,與狼的凶悍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可此時它們數量極多,覆在狼身上,狼趕也趕不走,咬也咬不下,慌亂中用爪子將自己的耳朵、臉和夠得著的地方都抓得血肉模糊。但蜱蟲所希望的就是這般:一旦有血口的地方,小小飛蟲則更加狂妄,血氣腥甜,引得飛蟲得以大飽口福!
大敵當前頭狼不敢上前,三匹狼一片哀號,根本顧不上秦蒼。
原以為危機暫時解除,秦蒼卻感覺自己左臉一涼,接著,火辣辣一陣疼,不由得下意識想用手去摸。可剛挨上臉,就聽耳邊“哢嚓”一聲,食指的戒指應聲而落,左手兩指瞬間被劃破。
是什麼?!在哪?!
“錚——”左手腕上又是一下,正正打在之前受傷的地方。秦蒼吃痛不已。
“錚——錚——錚——”,攻擊並不停,三聲穩穩打在自己左右兩處已然血肉模糊的地方。
眼下剛與猛獸達成製衡,此刻又發生了什麼?
秦蒼痛得忍不住叫出聲。看不清對方來處,本就皮開肉綻的地方,現在更是被逐個割開,內裡鮮紅色的肉翻開來,血往外湧,肩上本就被狼爪釘穿,此時直接露出了白骨,看上去極恐怖。
對方像要尋開心:故意沒截斷秦蒼用毒的兩指,甚至也不直接劃開脖頸動脈,一招致命;而是像抓住獵物後並不著急食用一般,極儘折磨、玩弄,待到覺得沒意思了,再一口吃下。
“錚——”又一聲,左膝一陣辛辣。
“錚錚——”
是線?是極細的線!
秦蒼左腿一軟就跪下去,整個人疼得背後發冷。腳踝皮開肉綻,更嚴重的是,再一動才覺無法用力!稍稍一看,前側的筋斷了,此時正暴露在空氣中與血肉一樣朝外翻飛。
“驚門入!”
“吱呀”一聲,“傷”門正對麵的門開了,“狩獵者”身姿隱隱。
秦蒼半跪著,這期間隻要自己想移動,對方就抽自己一“鞭子”,鞭鞭見血,不一會自己四肢上就染上一層微不可見的淡淡紫煙。對方並不著急殺了自己,反而隻是要讓自己跪下、臣服。
秦蒼定睛望去,黑暗中,走出一個高大男人,紫衣華服上鑲著金色暗紋,沉著克製、氣宇不凡,臉上情緒明滅,或者說看不太清到底是什麼態度——因為他左臉上帶著一個金色麵具。
“趙閣主?”
秦蒼臉上的汗水和血水流入眼睛裡,視野多少有些模糊。
此時的井底已經躺著許多屍首了,血漿腦漿和說不請是什麼的湯湯水水在本來華美的草坪上,灑了一地,腥臭可怖。
秦蒼的戒指斷了。母蟲不在,其它應聲而來的蜱蟲則緩緩消褪。除了沾染秦蒼血液的灰狼已然不動,剩下的狼群身上的疼痛逐漸消失,隻留下一個一個滲血的小洞,又疼又癢極為折磨。現在,見下敵人滿身是血跪在地上,恨不能撲過去將他撕咬成碎塊才罷休。正欲撲咬,趙為動了動嘴,吹出一聲奇怪的旋律。接著,就見這幾匹狼,均停下了步伐,悻悻往後退去,邊退還忍不住恨恨似的嘶吼。而那頭狼更是走向趙為,如走狗般蹭著他的腿,陰森森看著秦蒼。
“趙閣主好雅興,養的寵物都如……”
“錚——”
秦蒼嘴角立馬多了一道血痕。
“入我極樂閣,就要守我極樂閣的規矩。”
“嘶……”秦蒼吃痛,倒也看清楚了趙為的武器。那是從手中射出的“弦”。這弦極細極硬,按說質量很輕,卻能在擊殺間不受空氣阻力般,該是由內力極強的人才可操控得來去自如。
“我是被閣主請進來的吧?”
“的確,你是閣主選中的人。可我趙為自始至終不同意這個看法。”說完,手起鞭揚。
“錚——”
秦蒼左臂又多了一處深口。這是虐殺,比一刀斃命折磨得多。
但這話是什麼意思?秦蒼喘著粗氣,頭腦已有些許混沌。趙為,他竟不是極樂閣主?
“既如此,趙公子殺了秦蒼便是,何必生氣?”秦蒼聞見自己口鼻間有濃重的血味,吞口血沫,儘量壓下氣息,集中精力,怕自己下一刻就堅持不住,沉浸在周身的疼痛中暈過去。
“你現在這個樣,生死還有什麼區彆嗎?”趙為不鹹不淡。
“區彆大著呢。”秦蒼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原來趙公子不能做主秦蒼的生死。”
“錚——”
秦蒼聽見自己胸膛發出“嘭”的一聲,這體驗極怪異,身體不再受控,一個不穩就朝前倒去。
“看來我多嘴了。”秦蒼咬著牙,儘量讓虛弱的聲音不顫抖:“不知極樂閣……可知……可知我這一身最金貴的就是左手了?”
“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