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之後……要成為趙公子的同僚,那左臂怎麼能在今日廢了呢?”
“錚——”又一鞭子抽擊在秦蒼脖頸上。
“不必威脅我。”
秦蒼已經痛得發不出音,倒吸一口氣,一瞬間覺得身上冒出了大量的汗,眼前一黑。好半天,眼前又清晰一些。秦蒼趴在地上,顫巍巍看著眼前的華服男人、麵容猙獰的走獸、滿地狼藉、屍首散亂。再勉強仰起頭看座上,歡鬨、下注,急切關注後續戰況,好不極樂,好不野蠻!
秦蒼突然就笑起來。她年紀尚小又常年是男兒扮相,是眉目舒展、溫和秀麗的樣貌。此一笑,平日甜美和溫婉蕩然無存,卻有著無比豔麗和妖冶。全身浴血,臉帶暗紅,看不出狼狽,反而猶如出生的鬼魅。
這一笑,看得趙為心中徒然生出一絲不安。不禁一皺眉,緊緊握住手中弦鞭。
“趙公子……”剛才脖頸上的一記讓秦蒼實難發音,聲音嘶啞卻不緊不慢,平添誘惑:“趙公子,既然極樂閣探過我的底,你便應知我從小習毒。那你可知……習毒者……最厲害的‘毒’是什麼嗎?”
“是什麼?”
“你不會指望……我來會告訴你吧?哈……咳咳……”口中又一陣腥甜。
“故弄玄虛!”
這次等來的不是鞭子的嘯鳴,而是一聲怪調。
頓時,趙為身側狼群,如瘋了一般開始嚎叫,之後各個四肢鼓漲、雙眼通紅,仿佛痛苦難耐、亮出獠牙。不等眾人有所反應,狼群傾巢而出!
如此小的距離,如此的大的勢位差距,勝負早已分曉,生死早已注定。頃刻間,今日的一切就要結束了。秦蒼想,今生的一切也就要結束了。
眼皮太沉,秦蒼就閉上眼睛。我活了幾年了?
一個呼吸間,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相反,上座賓客突然發出的呼喊。
“有人跳下去了!”
恍惚間,秦蒼睜開眼睛。一個白袍白履,頸佩念珠,手持禪杖的人,從天而降。
那一刻秦蒼感覺一切都很慢、很不真實。那人穩穩落在自己身前,即使背對自己,秦蒼也知道那是謫仙般的一張臉。
來人二話不說,一揮袖子,掀起一陣大風;喘息間,五匹咆哮的野狼,霎時都頓了頓身子,接著竟都轟然倒下!細看去,一片遺漏的銀杏葉直直插入對麵石壁中,仿佛長在其上。
趙為見狀不妙,手中弦鞭猛然出擊,誰道,夕詔的禪杖比他快了太多。隻見金色禪杖淩空起,迎頭對上弦鞭;用力一纏,刹那向後,韌性極強的弦鞭竟突然斷裂成斷,散落一地。
夕詔收回禪杖轉過身,迅速蹲下,封住秦蒼幾處大脈。眼見小少年幾乎全身都泡過血水般,多處皮肉綻開,左肩露出森森白骨,臉頰、脖頸兩道暗紅血痕。僧人眉宇間時多了煞氣。頭也不回,內力為驅,禪杖為刃,霎時騰起,直擊來人。
趙為驚訝中來不及躲閃,全身運氣、雙手為障,硬生生接了飛出的禪杖一記。下一瞬,禪杖之力穿透整個人,趙為的胳膊隨一陣顫動扭曲成奇怪的形狀,隻一個呼吸,左右臂筋脈儘斷!禪杖並無休止之意,趙為眼見殺人的法器朝再次襲來,卻已無法躲藏,心道這該是最後一擊了。
但奇怪的是,在接觸眼球的一瞬間,禪杖停住了,繼而返身,折回夕詔手中。
一時間,身邊竟然接連飛身下去兩人,座上之人再怎麼大膽也發覺事態不對。自己的安全恐難以保證,就也不再貪戀賭注結果。自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慌慌張張趕緊隨小廝離開。之中還有幾個看熱鬨不嫌事大的,也儘數被小廝連哄帶勸的請走。
井內、井外隻剩下四個喘氣的和一票屍首。
“少司命,久仰。”
“黃閣主,彆來無恙。”
即使傷得再重,秦蒼也分明看見站在自己不遠處、擋在趙為身旁的是那個給自己講了六年故事的老伯!
“你!”
黃烈俯視著地上的秦蒼:“小秦兄弟傷得不淺,需要醫治。”
夕詔站起身,拍拍衣袖:“不勞黃將軍費心,論這四國醫術,小僧若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我閣主挑選他入閣,是他的榮耀,他……”
“極樂閣的下人都這般愛插嘴?”夕詔攏攏衣袖,麵上甚至已恢複往日溫和。
“少司命息怒。”黃烈瞬覺不善,再次擋在趙為身前:“趙為也是為我西齊著想。”
“今日極樂閣最好把我的話記清了:西齊也好,臨南也罷,我夕詔的徒兒,輪不到旁人置喙!”衣袂揚起,又一擊,隻聽趙為胸膛上悶聲一響,便知是肋骨已裂,整個人瞬間入爛泥般癱下去。
“黃閣主,我留他一命,你且管好自己的人!如有下次,不論是誰,休怪小僧不念舊情!小僧來時,已有人告誡過小僧禍不及妻兒,我自不會亂來。秦蒼不便參與你們的紛爭,望貴閣也不再打擾小僧與我徒兒清淨!”
這麼多年了,秦蒼第一次見夕詔憤怒,第一次見他坦然地暴露自己。滿臉淩厲、大開殺戒,像個羅刹,而這些都是為了自己。所以當夕詔向自己遞來手,說那句“沒事了,我們回家”時,秦蒼竟暈乎乎地問:“你剛才,說我是你什麼?”
夕詔看著秦蒼奄奄一息,便不再搭話。扶住她起身,一提,兩人飛上天井,再飛出三、四層樓高的華麗懸梯,來到極樂閣後院的地麵。
“閣主,是屬下辦事不利!可是就真讓他們這麼走了?”
“他已做出保證‘禍不及妻兒’,再乾預反而不利。”
“那秦蒼呢?”
“那是一人能覆一國的臨南少司命!”黃烈未嘗就甘心:“‘武器’就另尋吧。”
“可她很可能是……”
“不必再說!療傷,傷愈後去領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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