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二級神的武力壓製,淩駕了一切陰謀詭計。
世主還未動手,蘇明安脊背的白色觸須如花朵綻放而出,磅礴的神力暴起,將世主壓倒在地,刺穿腹部。
下一瞬間,寒光凜凜的劍尖抵住了世主的喉嚨。
蘇明安握著劍柄,望見了一雙令人恍惚的眼瞳……猶如司鵲一般的眼瞳。
太像了。
儘管角色一直在致力於逃脫創生者的陰影,但永遠無法否認他們一致的影子。
蘇文君倒在地上,瞳孔倒映著熊熊大火,他一咳一喘,滿身是血。
銀色麵具掉落在地。他猛地一顫,似乎十分害怕自己的臉龐暴露出來,朝著銀色麵具伸出手。
“唰!”
鮮血飆射。
蘇明安挑斷了他的手。
“我不太明白。”蘇明安劍尖下垂:“我們明明合作得不錯,我認可你是我的盟友。你想要權勢,並非不能得到。你為何要跳到我的對立麵去?我有哪裡不合你的意?”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諾爾也是,世主也是。
世主另一隻完好的手捂住臉龐,不想露出自己這張臉,說出了一句始料未及的話:
“……因為你被‘完美’馴化得很好,蘇明安。”
蘇明安微微睜大眼睛。
世主斷斷續續地說:
“完美通關,完美的世界TE結局,完美的宇宙之書……你被‘完美’這個詞彙支配了。”
“你按照世界遊戲的標準衡量一切,認為某個特定的結局即是‘完美’,但你有沒有想過,一味迎合世界遊戲的胃口……就是正確嗎?從什麼時候,你們這些‘玩家’被世界遊戲反向馴化了?”
“廢墟世界的完美結局是趕走他維,然而即使是這樣的結局,依舊有許多死於戰爭的人、淪落不幸的人、困境從未改變的人……對於他們而言,這樣的完美結局還不如你眼中的一些壞結局。這種結局的固化,代表了某些人的死亡從此固化,無論如何再也無法回頭拯救了。”
“我所敬佩的宇宙,是一片浩瀚而未知的天地。任何事情都是混沌的、無拘束的、充滿可能性的。你不知道哈雷彗星什麼時候會墜落,你不知道黑洞會形成於哪個角度,你不知道藍紫色的億兆星雲深處有多少歡聲笑語,你也不知道有那由他數量級的智慧生命在這片漆黑天地高歌……你不知道生,不知道死,不知道這世上有沒有命數。你可以創造,可以毀滅,可以成功,亦可以失敗——因為你知道,一切都沒有定型!一切都是由生命的主觀能動性而親手創造的!”
“一旦完美的宇宙之書形成了呢?在無儘的歲月裡,在無數的龐加萊回歸裡,所有的事情都變成了固定。沒有創造力,沒有可能性,沒有新的未來……那樣的宇宙,到底是‘完美’的宇宙,還是死水一般的宇宙?”
“我……不願那樣的未來發生。我不願成為一個每次都秉持著同樣設定的家夥。我拒絕那樣的……‘完美’。”
“殘缺亦是一種美,而我們已經忘卻太久了……”
世主的言語讓蘇明安停住了腳步。
完美,確也意味著固定。
將每一塊劇憶鏡片都排列得整整齊齊、完完美美,也意味著再無其他可能。
就像一本書,當它正在創作時,它充滿了創造力與可能性,但當它結束的那一刻,縱使它的內容再完美,也意味著再沒有嶄新的創造力誕生。
內容變成了固定,一切變成了固定。
“我和你不一樣,你想保護的太多。所以對於你而言,一個‘完美’的結局已經是你力所能及的最好。你不會管宇宙到底自不自由,你也不在乎會不會有嶄新的未來,因為你光是保護所有人,就竭儘全力了。”世主緩緩說:
“但我和你不一樣。”
“我出身於一無所有的荒原,是一頭依靠撕咬敵人血肉而活下去的野獸,野獸可以為了自由而不惜一切代價。我擁有的很少,所以,我不在乎完美。”
“我隻在乎……”
他緩緩移開手掌,露出自己深惡痛絕的臉:
“我隻在乎,不要有任何無形的手,控製我們。”
他的意誌從未改變。
要權,要勢,要刀,要高高在上貴不可攀——其實都是為了一個詞,“自由”。
他要一個不被任何人掌控的命運。
要叫蘇文君。
他無法接受至高的意誌,無法接受主人公對完美的渴望——
所以他要毀。
毀了這一切。
讓一切重歸混沌,無論是觸發死亡回檔也好,觸發羅瓦莎大重置也好,觸發世界遊戲大重置也好,觸發宇宙龐加萊回歸也好……讓瀕臨於深淵的故事從頭開始。隻要他不斷推動重啟,不斷翻開書,故事就永遠不會結束。
故事不結束,角色就永遠自由。
他要拒絕的,是完結。
“我一直在尋找足夠好的說服方式……可是,最後我發現,你終究還是願意屈從於‘完美’。”蘇文君金色的眼瞳,凝視著蘇明安,語氣竟有幾分哀求:
“你可不可以……不要結束我們的‘故事’?”
蘇明安怔了一瞬。
“就在剛剛,你猶豫著是否要分食自己時,我差點就感受到了終焉的來臨。”蘇文君說:“我感覺宇宙之書隨時會在你的掌心形成。”
“你把我想得太高了……”蘇明安說。明明至高之主、萬物終焉之主等人的位格都在他之上。
“我沒有想錯。”蘇文君說:“我甚至感覺……終焉的那一刻,很近了。你會是最直接的結束者。”
火焰熊熊燃燒。
焦黑的書籍發出風吹枯枝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