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已經停了好些天,風卻是呼嘯的沒有停下的意思,零星的鞭炮聲中,京城的街頭卻是人潮洶湧,才轉過了天街的月壇道路兩側,鄭建國讓停下車後就叫住了最近要跑的糖葫蘆棒子:“來八串糖葫蘆——”
扛了根糖葫蘆棒子的人麵目黢黑眼睛卻亮,腦門上戴了個打過補丁看不出顏色的羊剪絨帽子才跑起,便在聽見八串的吆喝聲後收住腳,滿麵狐疑的望著鄭建國開口道:“你這話,可不像是外國來的——”
“哈,我是假的,你這個糖葫蘆乾淨不乾淨?彆我吃完了再拉肚子。”
掃過這人身上裹的露出棉絮的黑布大襖,鄭建國嘴上說著嫌棄的話,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的刷刷刷拔下來三根,交給了身後戴了羊絨套頭帽還有墨鏡的卡米爾以及喬安娜,剩下的則塞給了戴著禮帽和墨鏡的老約翰手裡:“吃的時候彆使勁咬,裡麵有核彆硌了牙。”
接著又拔下了六根交給安迪去分發,鄭建國最後又拔了根放進嘴裡,才從口袋裡麵摸出了錢包,這次他算是有了前車之鑒的教訓,出來的時候帶了不少人民幣,隻是這會兒最大的麵額才十塊,實際上厚厚一疊看著不少,也就是大幾百塊。
當然,這幾百塊對於這條月壇南街上的人來說,也是筆不小的數字了,賣糖葫蘆的就在接過十塊錢後找了8塊3毛5分錢:“一毛五分錢一串,你拿了11串,一共一塊六毛五分錢。”
哢拉哢拉的感受著口腔裡糖和山楂混合的酸甜味,鄭建國噗的吐出了個核後接過了錢,然而下一刻他就發現少帶了樣東西,當即轉頭瞅瞅卡米爾和喬安娜的小手,衝著賣糖葫蘆的開口道:“裡麵有賣手套的嗎?你把山楂核去了,能賣兩毛錢一根。”
“有,裡麵賣什麼的都有,今天過年市管辦的都放假過年去了,你知道這個核怎麼去掉嗎?”
飛快點了點頭的說了,賣糖葫蘆的又拿眼瞅過卡米爾和喬安娜的手和帶了墨鏡的臉,黢黑的麵上滿是詫異的瞅過兩人,眼睛是再也挪不開了:“真有這麼白的人?”
有些反感這貨肆無忌憚的瞅卡米爾和喬安娜,鄭建國也沒理他的走了,頂著對麵不斷望來圍觀來的男女老少目光,發現不少人手中都拎著二指寬或者是三指寬的肥彪子肉片。
倒是他受不住凍的很快吃掉手中的糖葫蘆,準備將手揣進兜裡暖和時,便發現兜裡多了個冰涼的小手,接著旁邊陡然傳來了聲啐:“呸,真不害臊。”
轉頭看了眼卡米爾的臉感受著手中的涼意,鄭建國倒是發現這次過來有些太想當然了,自己隻想著看看這四九城的大年三十,不想卻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帶了卡米爾,當即開口道:“要不咱們回去算了,這麼冷了。”
“應該快到了吧?”
好似在回憶般踮起腳尖往前麵看了看,卡米爾是才說完便聽到旁邊傳來了個聲音:“唉,建國?鄭建國?”
“噢?”
下意識的順著聲音看過人群時,鄭建國就看到了個大冷天戴著個鴨舌帽,手上套了個線手套正推著自行車麵現驚喜的麵頰,當即是歪了歪頭抬起了臉上的墨鏡:“唉,處長?”
“哈,真的是你啊——你們看什麼看啊,這是咱們國家的驕傲鄭建國!”
一聲吼過,麵現驚喜的石俊茂當即是插好好自行車,大步到了鄭建國麵前時雙手探出,微黑的臉上現出了發自內心抑製不住的驚喜:“你這家夥真的回來了?不是我聽說你還在美利堅嗎?”
“處長,您這樣可不好,讓大家看到我帶了個外國女朋友。”
探手和當初在集訓處的處長握住後說了,鄭建國隱約記得他是姓石還是姓史的,便飛快放下了眼鏡後開口解釋起來:“我這是回來過年的,過了年初三晚上就走,我還不知道您本職工作是什麼了?”
“哈,你還記得我啊,我的本職工作不說也罷,倒是你啊,臨走時那首詩就讓我記憶深刻,現如今正好距離你出去也是三年時間,學習怎麼樣了?”
目光依舊在把手放在鄭建國兜裡的卡米爾臉上掃過,石俊茂的級彆足夠高,那會兒的集訓處長他就是高配的。
當然石俊茂在內參上看過不少關於這貨的文章,然而他卻是不擔心這位的前途,相反的是那些發了文章的就再沒出現過:“要不家裡坐坐?就在前麵月壇胡同裡——”
“不了吧,我的學習也不是吹,您放心就好了,大概還得兩年到三年時間才能拿到行醫執照,到時候22歲的主治醫生,放在美利堅也是前幾名的了。”
笑著開口拒絕了,鄭建國談起了對方關心自己的話題,而是刻意的忽略了商業上的內容,不想石俊茂卻是直接壓低了聲音:“建國,實不相瞞,咱們國家今年的情況,很嚴峻,我也看到你大水大魚的說法了,我想聽下你關於這方麵的闡述。”
“其實情況和現象以及辦法,您都應該知道,說句不是怕得罪您的話,當年我在集訓處什麼待遇,您應該也清楚。
現在三年時間過去了,那些所謂的政治過硬業務能力強,家裡還有關係又可靠的學員,一個一個的都怎麼樣了?”
鄭建國說著的時候又抬起了臉上的墨鏡,這位集訓處的處長不說什麼職位,那可不是級彆小才有的這個顧忌,而是很可能級彆達到了個位數才有的顧忌。
畢竟當年要負責第一批留學生的選拔和出國事宜,這肯定不是個13級的級彆能夠扛起來的,搞不好是個6級也說不準。
那麼這個情況下再和對方戴著墨鏡說話,鄭建國雖然不怕得罪人,可也不想落下目中無人的印象:“您現在可能心裡不舒服,隻是我想表達的是,那些所謂的學員正是目前這件事裡的親兒子,至於那些要被限製要被打壓的買蠟燭送的孩子,就是我。”
“噢——”
緊皺的眉頭瞬間鬆開,石俊茂滿臉恍然的看著鄭建國還稚嫩的麵頰,也就知道這家夥是借著當年受的不公待遇,來為那些後娘養的娃發聲。
至於當時那批出去的留學人員,石俊茂倒是連放在心上都沒放在心上,一個一個的肩負著長輩和單位期盼的出去,還沒自己拚搏拿到機會的鄭建國學的好,當即是開口道:“那個,我要是把你的這個意見整理成文章發在內參上麵,你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因為沒什麼用,這件事裡麵涉及到的利益太多,作為親兒子的既得利益者們關係錯綜複雜,而且個個還都是哭出吹拉彈唱說的好手,那些丟在鄉下山腳旮旯裡的——”
望著麵前這位連名字也沒說的前處長,鄭建國這會兒是愈發的感受到了他應該是個6級的大佬,隻是目前這攤子事兒可不是他這級彆能摻和得了的,哪怕再高三級也不頂用:“我也不是笑話您,您以為老人家們不知道這個事兒?他們隻是想用這個事兒來堵住那些親兒子的花樣。
你們說有人搶你們的市場了,那我把那些人關起來,你要是再不賺錢,虧的和被大水衝了的樣呢?到時候我就把他們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