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低頭,大禮參拜於司馬徽膝下。
『戰陣無眼,千萬小心啊……』司馬徽長長太息。
長夜,終將過去。
火焰,也是熄滅了。
可是這一場似乎表麵上沒有多少傷害的火,卻讓許多人都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
長安的變化,讓很多人憂慮,也讓不少人開心,憂慮的憂慮,開心的開心,明明相處於一處,卻似乎割裂成為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當然更多的是懵懵懂懂的百姓,依舊在按部就班的生活著,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以及其意義何在,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長安之中,有什麼風起雲湧,又有多少官吏在戰戰兢兢的憂慮,他們隻是知曉秋收完了,再忙上一陣,就能到冬閒了。
驃騎之前是完整的。
長安之前也同樣是光鮮的。
現在,似乎都有些裂痕了。
一扇窗戶都是完整的,所有人經過窗戶麵前的時候,都會老老實實規規矩矩的,但是隻要窗戶上某一小片出現了一道裂縫之後……
一個破裂的小處,卻要整扇的窗戶來承擔後果。
這就像是明明是極少數的拳師打拳,卻讓全社會的人來承擔惡果一樣。
當比爛的年代降臨了,誰心中更沒有下限,誰就成為勝利的阿q。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特殊的一個,可以豁免破爛的下場,卻不清楚一旦窗戶爛了,房子也同樣會塌。或者即便是心中明白,但是依舊可以用『一代人就乾一代人的事情』這句話搪塞過去,全然忘記了若是當年偉人也這麼想的話,現在說不得都沒蘑菇在手裡。
在五胡亂華沒有真正降臨到山東士族頭上的時候,這些山東士族子弟怎麼會相信有一天他們的妻兒老小會被套上枷鎖,成為兩腳羊?
因為每一個人都是短生種,所以未來就是個夢。
斐潛打造的長安三輔,就像是一個精美的新屋。
呂布如今就是這精美房屋的窗戶上麵,那條最明顯的裂縫。
現在所有人都盯著那條縫,想要將窗戶全部都給砸了,屋子掀了。
龐統作為留守在長安的管家,這一次直接繞過了斐蓁,下令讓長安三輔都進入戰備狀態,並且同時派遣出了闞澤,調查昌平常平二倉著火的原因……
按照道理來說,在官廨附近,一般都是比較安靜的。
但是今日的安靜,卻不免有些壓抑。
即便是往來的官吏,都是放輕了腳步,相互之間遞送著眼神。
這個世界之中,最擅長察言觀色的物種,肯定就是屬於官吏了,每一個有誌於向上攀爬的官吏,都會擅長於觀察上司的每一個臉部表情,並且從中獲取一些關鍵的信息。
現在官廨當中的官吏,就察覺到了在空氣當中似乎隱隱的有一種風雨即將到來的味道,為了不被禍姎池魚,這些小吏們都儘可能的縮短暴露在外界的時間,低著頭裝作每一個人都非常忙碌的樣子。
風暴終究是來了……
喧囂的聲音從遠處而來,有些機敏的小吏立刻色變,有的借著手頭上的事情遁走,有的則是借著屎尿化成了黃沙哧溜就到了地下,但是總就是還有些小吏反應慢了一些,沒來得及施展變化,就被急急而來的魏延撞一個正著,然後被魏延直接撞成滾地葫蘆。
『龐士元!』魏延大吼著,『給某出來!』
魏延沒有帶多少人,也沒有帶武器,但是即便是如此,也不是周邊這些身軀單薄的小吏能攔得住的。
魏延怒氣衝衝的撞進了龐統的官廨,將前來試圖阻攔的小吏一腳踹飛出去,摔得鼻青臉腫,然後咣當一聲將門推開,『龐士元!誰給你膽子來審查於某?!』
『大膽!』龐統陰沉著臉,三層的下巴幾乎要滴出水來,咣咣的拍著桌案。
魏延指著龐統,『龐士元!某之官職,乃主公所賜!你憑什麼來查我?!』
魏延怒氣衝衝,大有似乎龐統不給一個說法,就要撲上去和龐統扭打一番的架勢。
龐統沉聲而道:『某掌西尚書台之令,自然有權查你!』
『主公尚在!』魏延跳著腳,『龐士元你這是欲借此生事,要獨攬大權!』
『胡說八道!』龐統怒聲說道,『魏文長你不要不知好歹!』
兩個人頓時就像是仇人一般,你瞪著我,我瞪著你。
此時此刻,值守在外的官廨兵卒護衛才急急而來,然後和把持在門外的魏延護衛撞在了一起,相互推搡著,兵甲相互碰撞,就差直接扭打在一起了。
擺足了架勢之後,龐統才命令急急趕來維護秩序的官府護衛退下,順帶將那些伸頭探腦的小吏的目光全數隔離在外……
『文長啊,這裝得還不夠像啊……』龐統很大聲的拍著桌案,然後嘩啦一聲將手中的一卷行文丟到了窗外,嘴裡的聲音卻放得很小,『刀子呢?你成天不離手的那把睚眥戰刀呢?』
魏延左右看看,掀翻了一個用來放行文的木架子,然後甩手丟到了院子裡麵,『令君啊,刀子還是算了……動刀太誇張了,沒人信的……』
龐統笑道,『怎麼會?有些東西他們就願意相信……算了,沒刀就砸了那個,對,那個罐子……』
魏延走上前去,搬起那個裝了些書卷的六角瓦楞瓶,嘩啦一聲砸在了地板上。
『大膽!魏文長你這是要造反麼?!』龐統嗷嗷扯著嗓子喊了一句,然後低下聲音來,『兵卒可都安排妥當了?尤其是終南山內……』
終南山,向來被稱為長安捷徑。
既然稱之為捷徑,那麼就必然是有捷徑的道理。
在這個終南山之中,有很多地方是適宜居住的,既不會離長安太遠,又不會說是暴露在外。而這一點,也就成為了某些人隱匿人手,或是躲避搜捕的最佳場所。
『龐士元!亂命不可為!主公必不會同意!』魏延嘴上喊著,從袖子裡麵掏出了一張絹布,然後上前,遞給了龐統,在地圖上輕輕的比劃了幾下。
在絹布上,魏延注明了這一段時間探尋的一些地方,並且也指出了這些地方有一些可疑之處……
在這個年代,想要隱匿人口,說簡單也簡單,畢竟當下的人並不像是後世那樣,沒電沒網絡就跟要了親命似的,在山裡麵搭建個草廬什麼的,若是吃食有儲備,幾個月都可以不出來見人的。再加上一些修建彆院啊的名頭,一個地方隱藏百八十人根本不算是什麼。
龐統為了不打草驚蛇,暫時沒有對於這些人下手,卻轉給了魏延,讓魏延手下的山地斥候盯著。
畢竟長安來來往往的商隊很多,往來的士族子弟也不少,一個商隊或是一個士族隊列裡麵,幾十個人少了一兩個,基本上都不會被發現,就算是被發現了,就說是得了急症死了,扔亂葬山溝裡了,也是找不到什麼破綻,常年累月下來,也就自然在長安會滯留一些額外的人口下來。
此外還有走私渠道……
『魏文長!』龐統大喊道,『莫要做的太甚!』然後伸手指了指另外一個瓦罐。
魏延會意,便是上前拿起又甩了出去,咣當一聲砸在了走廊上,摔得稀碎,跟著大喊,『龐士元!你這是逼迫吾等!』
龐統看完了絹布,便是收攏到了袖子裡,然後又從懷裡裡麵拿了一道虎符給魏延,輕聲說道:『行了,按照計劃去辦罷……儘快……曹軍很快就會動手了……』
看魏延藏好虎符,龐統旋即又是大喊道,『魏文長!!莫要以為本令君刀不利乎!』
魏延向龐統鄭重行禮,口中卻是喊著,『龐士元!誤國害主!無能之輩!』
兩人嘩啦啦又是一陣扔東西,過了片刻之後,魏延甩門而走,官廨門衛也不敢阻攔。
龐統則是披頭散發,頭冠歪斜的追了出來,站在院中跳腳大罵。
兩人不和,魏延大鬨官廨,甚至可能還打了龐統的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忽悠忽悠的到處亂飛。
即便是龐統下達了禁口令,但問題是魏延大鬨官廨的事情又不是隻有一兩個人看到,禁多了,也就等同於沒有禁。
將相不和的問題,頓時成為了籠罩在長安城上的一片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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