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曆克斯繞過了大殿,走向內殿。
說是內殿,其實也就是個意思意思而已,畢竟原有的內殿被焚毀得不成樣子,也沒有來得及修繕,所以隻是在邊上的還算是比較完整一些的房間內圍出的一塊區域而已。
亞曆克斯剛到,白橙就迎了上來,臉上似乎有著一些興奮的神色,『怎麼樣?我裝得像不像?』
『嗯,很好,很像。』亞曆克斯低聲說道,然後下意識的回頭左右張望,然後才轉回身示意白橙一同進屋內說話,『我尊敬的王,首輔大臣都被你騙過去了……』
白橙真的是對於他父親,對於他兄長有多麼深沉的愛?
彆開玩笑了。
愛是什麼?
真的就是對著一件死物,然後舉著拳頭或是割破手指,大聲嘶吼兩句,就能立刻愛這個龜茲國,愛國王愛國民了?
『這就是談判策略……』亞曆克斯低聲說道,『我尊敬的王,你做得非常好……蘇克裡必須知道,王是尊貴的,是不容褻瀆的……他必須同意再拿出一些錢來,修繕皇宮,否則我們就不會答應他……』
錢。
光閃閃的小錢錢。
誰不喜歡?
即便是那些嘴上說阿堵物的,到實際上還不是為了能多賺點錢公然在台上跳腳翻臉?
修繕皇宮,這其中有多少油水?
隻要想一想,亞曆克斯就覺得渾身乾勁十足。
哈,龜茲王白橙當然重要,否則也不會輪到亞曆克斯他來擔任這個位置,來做內大臣,但是他成為內大臣的目的是為了龜茲王國奮鬥終身麼?
開什麼玩笑,當然是為了錢!
有權,就可以更好的撈錢!
不能撈錢的權,有什麼用?
過期作廢啊!
龜茲國破滅了,和他亞曆克斯又有什麼關係?
隻要有錢,他就可以潤啊!潤到哪裡不是都比在龜茲國內更潤呢?
亞曆克斯微笑著,看著他的王,一臉的忠誠。
『沒錯!』白橙點頭說道,『他必須再拿出一些錢來!』
『很好,我尊敬的王……』亞曆克斯笑著,然後低頭撫胸行禮,『漢人就快到了,我的王,你可以用少許的憤怒來表示自己的情緒,這會很正常……但是不能太憤怒了……對,方才那樣的程度就非常的完美……然後談判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了……我最擅長就是談判……』
白橙上前,握住亞曆克斯的手,『我……我真不知道怎樣感謝你……一切都拜托你了……』
亞曆克斯低頭而笑,『一切榮耀都屬於我尊敬的王。』
亞曆克斯走了出去。
白橙的傻笑漸漸地收了起來,他握緊拳頭,在狹小且黑暗的房間內,端坐不動。
『這些臭蟲……老鼠……』白橙咬著牙,『我是王……我才是尊貴的王……這些老鼠,這些臭蟲……該死的,該死的……』
很遺憾的是,白橙除了在背地裡麵嘀咕幾句臭蟲老鼠,他並沒有什麼辦法來麵對當下的局麵。
不過,在白橙咒罵了一陣之後,不知道是他因此舒緩了情緒,還是想到了一些什麼,他坐了下來,坐在了光線照不到的地方,沉默著,然後笑了起來,略微帶著一些神經質。
『哼,嗬嗬,哼哼……』白橙沉浸在他自己的想象之中。在想象裡,他已經成為了世界的王。
……
在距離龜茲皮朗城大概七八十裡的地方,韓過已經讓人駐紮下來,並且派遣出了斥候哨兵。
焉耆不足為慮,但是對於龜茲的處理,則是非常關鍵。
而在韓過身邊的一個人,則是這一次會麵當中關鍵當中的關鍵。
韓過特意趕路,尋找的人就是龜茲國原本的大僧佐,或者叫做大僧輔。
因為之前的大僧正已經死了,據說是被呂布所殺,但是這並沒有和韓過有什麼關係,因為罪業是呂布的,和韓過無關。至少在佛的教義之中,這一點是可以成立,是沒問題的。
每個人的罪孽業障,都是每個人自己的。
旁人是可以分擔,但是也可以不分擔,不能因為自身的罪孽業障就去怪罪旁人,所以呂布的罪孽是呂布的罪孽,和韓過有什麼關係呢?畢竟阿育王都能在不殺人之後得到佛徒的廣泛讚頌。
當然也不是所有佛徒都認同這個觀念,就像是在後世的戰爭當中也有不少佛徒拿起了反抗的刀槍一樣。
隻不過,隻需要大僧佐認同這個觀念就可以了。
韓過微微轉過身,邀請大僧佐一同飲茶。
大僧佐欣然應允。
大僧佐很喜歡喝茶。
即便是沒有驃騎推動的新式茶,那些陳舊的,帶著一種腳丫子氣息的茶磚,也依舊是西域之中高貴的享受,一般人都喝不到,更不用說當驃騎的新式茶出現在西域的時候,簡直是讓人瘋狂。
很多西域人,特彆是西域的貴人,都恨不得將茶葉摻雜到他們生活的每一個環節當中。這些西域人以為他們隻是喜歡上了茶葉,其實他們不清楚的是,他們喜歡上的是一種文明……
茶香四溢。
『每一次喝茶,都能讓我感覺到了佛意的流淌……』大僧佐微微閉眼,體會著茶香,『就像是萬物生長的春天……』
大僧佐年歲比較大了,臉上上布滿了風霜的皺紋。或許是因為常年勸人向善,亦或是經常笑嗬嗬的,亦或是喝到了香氣宜人的茶湯,大僧佐的這些皺紋顯得很是喜慶,一條條的都在向上舒展。
韓過點頭,『這一點,我認同。任何事情,其實都有佛意。任何違背這些佛意的,就像是冬天裡麵想要看到開花,夏天裡麵想要見到冬雪一樣,都是不妥的,都是怪異的……不過,大僧正,我現在就遇到了一個比較怪異的問題,還想要向大僧正請教……』
『是大僧佐,不是大僧正……』大僧佐放下了茶碗,合什說道,『施主有什麼問題,不妨直言。』
『我聽聞……在龜茲之中,國王在即位的那天……是需要大僧正的祈福的……』韓過目光炯炯,看著大僧佐,『不知道這個事情,是真是假?』
大僧佐口宣佛號,欣然點頭,『正是如此。唯有經過佛陀的祝福,才會有真正的安平喜樂……』
韓過並不去反駁,或是去質疑之前龜茲國王白蘇是不是也在佛陀的賜福範圍內,而是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那麼……現在龜茲的這個新國王……也是受到了佛陀的祝福了麼?』
大僧佐的臉色忽然僵硬了一下,然後沉默了片刻,強笑著,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不過我相信很快就會……』
韓過搖了搖頭,『這樣很不好。很不好,我實話實說,我們漢人有一個詞,叫做「先例」,這是一個先例,很不好的先例……因為意味著沒有佛陀的賜福,也能當上了國王……那麼將來……』
在這麼一個瞬間,不知道是不是韓過的錯覺,隻見大僧佐臉上的皺紋全數都往下一沉,皺紋之間的黑暗,濃鬱得宛如地獄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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