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中和川蜀陸續平定的消息,不僅是擒獲了叛亂的大戶,還有擊破了相關的周邊賨人氐人的部落,在太興六年正月下的時候,傳到了三輔之中。
雖然說當下並沒有完全平定,還有一些後續的事項,比如對於叛變的那些人員的處罰宣判,還要等征蜀將軍統領,將那些罪人押解到長安,比如在陰平和大巴山當中的氐人賨人的山寨,也還未完全征服,但是大體上來說,這一場的紛紛亂亂逐漸落下了帷幕。
大戲收場的時候,當然會有人喜有人憂。
押錯了注的,臉色蒼白。
人在遇到損失的時候,第一時間當然是儘可能的去避免損失,然後在發現無法避免的時候,就會開始琢磨怎麼減少損失了……
漢中和川蜀的士族子弟,地方豪強也是如此,在推斷出斐潛可能會利用征蜀將軍押運這些謀逆來進行審判的時候,這些人就開始了一係列的動作。
趁著還有一點時間,趁著押送這些戰俘行程沒有那麼快,搶在石頭或是刀口,落下來之前,多少搶救一下。
華夏傳統麼,找關係。
士農工商,各種關係。
長安三輔,這幾天春雨綿延。
目光所及的所有一切,似乎都是濕漉漉的。
有人喜歡春雨,覺得春雨貴如油,同樣的,自然也有人厭惡春雨,覺得這樣的天氣很是喪氣,走到哪裡都覺得不舒服。
在細雨紛飛之中,甄家小院之內,迎來了一個客人。
不請自來的客人。
甄宓住的這個院子不大,但是極儘奢華,雕梁畫棟就不說了,單說在廳堂之中,就有一卷珠簾將廳堂前後隔開。
金蟾香爐之中,檀香細細。
珠簾晃動,相互之間便是隻能看見一個影子,見不真切。
聲音倒是往來無妨。
甄宓聽著前廳的中年人的哭訴,坐在桌案之上,似乎拿著筆在記錄著一些什麼,等中年人連哭帶嚎傾述完了,才微微歎息一聲,將筆放下,然後清聲說道:『世兄之言,小妹這裡也記下了,如今事情急迫,小妹這就需要進行準備一二……隻不過此事乾係重大,小妹也是僑居長安,結識之人亦多為商賈之輩,故而世兄不妨再去走動幾家,或可收功效也……』
中年人連連應聲,然後又表示說要有重重酬謝,卻被甄宓婉拒,隻是說中年人當下不易,應該將錢財用在其他之處,說不得多上一份助力,又言甄氏和中年人之前也有良好的商貿往來,都有交情,若是真的事情辦成了,有心酬謝當不推辭雲雲。
中年人無奈,但是聽甄宓說的似乎也有那麼一點道理,又是哀求了片刻之後,便是千恩萬謝的告辭離去了。
甄宓見中年人走了,又是提起了筆,然後勾勾畫畫起來,片刻之後,像是看到了或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自顧自地輕笑起來。
『來人……』甄宓將筆重新放下,不緊不慢的問道,『今日門房是誰當值?』
一旁像是小兔子一樣的婢女輕聲回答道:『應是輪到了甄十二……』
『既然喜歡自作主張……』甄宓輕輕說道,『我這池塘小,真容不下這王八……』
原來甄宓之前在桌案上勾勾寫寫,其實根本沒有記什麼中年人的話語,而是在畫一隻王八……
『我不想在看見他……』甄宓將紙張扔在了地上,『此外……告誡外頭掌櫃,隊領……既然為商,就好好做事,除商貿之外,其他休要理會……想得太多,是會耗費腦袋的……』
『傳令下去,就說我身體欠佳……不見外客!』
出了崔厚那一攤子事之後,長安這些大小商會頭目,哪裡還敢四處招搖?
更何況商人麼,都是追逐利益的,因此彆看之前這些商人和漢中、川蜀的這些人最熱切,態度最好,點頭哈腰,允諾了無數,然後等現在這些允諾便是全數推翻,說不算數就不算數。
雖然說大多數商人都不會待見這些前來拉關係的漢中川蜀之人,但是在征蜀將軍還未抵達起行之前,在長安,新的商隊就已經是安耐不住激動的心情,開始組建車隊……
快上車!
沒時間解釋了!
謀逆,無論是在什麼時候,都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在封建王朝,叫做十惡不赦。
在後世的各個國家裡麵,叫做叛國罪。
無論是什麼政體,無論是什麼製度,無論是古今中外那個時候的時間段,對於背叛自己陣營的人,都是及其厭惡的,並且會對於這種人的罪行不予饒恕。
漢中和川蜀的這些謀逆之人,將必然迎來一輪大規模的清洗,而在清洗的過程當中,將有大量的商機出現,隻要抓住一個,都意味著發家致富,錢財滾滾。
房屋,田產,地契,商鋪,各式各樣的器具,甚至奴仆佃戶等等,就像是一塊塊肥美的肉一樣,引誘著各種所有人的目光。
因此大大小小的商隊,狂奔漢中川蜀而去……
忙著賺錢不香麼,誰有空替這些家夥『打抱不平』?
商人是這樣,另外農、工兩個部分,也沒有空理會這個事情,因為這兩個部分都在忙著春耕備產,根本不搭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項。
這一段時間有不少勤奮的農學士得到了擢升,被派遣到了漢中或是川蜀當中去擔任地方的小長官,雖然說可能職權並不是很大,但意味著從吏到官的轉變,這讓不少農學士看到了希望,越發的勤奮起來。
畢竟農學士的『工作績效』,很直接明了,負責的那些田畝收成如何,與去年同期對比怎樣,有做還是沒有做,簡直就是一目了然。
工學士也是如此。
黃承彥擔任大考工之後,將工匠的等級製度從黃氏擴大到了所有工匠,當這些工匠達到一定的等級之後,不僅是帶來有俸祿,還有一定的職位,雖然說比起正文八經走仕途的會差不少,但也足夠激勵這些工學士和工匠了。
於是在城市之中,人口基數較大的農夫和小手工業者,壓根就沒心情,也沒有時間去聽這些漢中川蜀的地方豪強訴苦,甚至撞見了還可能直接呸一口,贈送些唾沫……
於是乎,在四民之中,剩下的自然就是『士』了,也隻能是找這些『士』了。
最直接的自然是找官場之內的權重人物。
畢竟華夏還是關係社會麼,從大漢初期留下來的所謂門生製度,已經施行了三四百年,再加上各種的聯姻,以至於很多人七扭八拐的總是能找到一些人……
然後這些家夥猛然間發現,有些關係到了現在竟然不好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