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願意什麼都不做,然後等著接受失敗。
除非是想要死的人。
那麼顯然這些左馮翊的大戶,並不想就這樣白白,或是黑黑的去死。
他們認為,兗州之亂之所以沒能成功,是因為張邈在關鍵時刻,也就是呂布在受到攻擊的時候,張邈遲疑了,沒有及時救援,最終導致了失敗。
他們分析,臧洪之所以會兵敗,是因為臧洪隻是據了一城,並未和冀州士族同聲共氣,互通有無,導致臧洪舉旗的時候不能形成共勢,最終也導致了失敗。
失敗者,便是前車之鑒。
所以這一次,他們覺得,一方麵內有眾人同心協力,外有強援楊氏曹氏,再加上斐潛帶著大軍在外,關中三輔空虛無比,那麼難道還能找出比現在更合適的機會麼?
糧價高漲之時龐統無所作為,以及不痛不癢的布告號令,讓這些人以為龐統對於他們無力掌控,也越發使得他們覺得信心爆棚。
原先隻是順兩根菜葉子,然後沒人管,便是拿塊肉,然後又發現沒人管,於是心就大了,胃口就寬了,手就更長了……
這一次,他們吸取了前兩次的他人的經驗教訓,不僅是提前做好了聯盟和溝通,甚至也和楊氏和曹氏加強了聯係。楊氏和曹氏自然不可能如同天兵一般直降關中三輔,但是隻要他們拖住了斐潛龐統等人的腳步,然後比斐潛回軍的速度更快一些就可以了。
伏牛山到武關,一路崎嶇,即便是驃騎將軍斐潛獲得了消息,想要回軍也不是三兩天就能到的,而從陳留到函穀,卻是一路通暢!
關鍵還有函穀密道,可以通行大軍!
如此一來,關鍵節點就是——
潼關。
臨晉也臨近潼關。
潼關原有舊城,但是幾經戰火,毀而複建,建後又毀,最近一次敗壞便是楊氏舉兵攻伐長安之時……
所以楊氏定然也會對於此事有深刻的記憶。
於是乎,在濃濃的夜色之中,有一股滾滾的火流,便衝著潼關而來。
數千穿著戰甲,或是沒有著甲的人,嘶吼著,呐喊著,狂亂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癲瘋一般,揮舞著火把和兵刃,向著潼關湧動!
趙七郎也在其中。
王昶先一步趕到了臨晉,然後控製了臨晉縣城,關押了臨晉縣令,一邊組織人手撲滅城中火焰,一邊同時封閉了縣城,等趙七郎到了城下的時候,隻能望著城門無奈而退。
臨晉計劃失敗了,幸好還有潼關這個panb……
而在這激蕩的火流之中,在隊列的前列,有一輛碩大的車輛。
這車輛一看就是特彆打造的,比一般的車輛來得更寬大,也更堅固,甚至比一般的輜重車都要更大一號,而在車輛中間,則是麵色僵硬的楊碩。在楊碩四周站著的,並不是楊碩自己的護衛,而是左馮翊大戶的人。
楊碩默默的吞了一口唾沫,默然不語。他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被這些左馮翊大戶當成了活招牌!
車子之外,左右前後都有人護衛著,但是又恰到好處的讓出了一些豁口,可以讓很遠的地方借著光火,就可以看到楊碩的身影,和在楊碩背後飄揚的楊氏旗幟。
這讓楊碩感覺就像是穿了四隻小鞋一般的難受,雖然說小鞋不會致命,但是怎樣都是不舒服,偏偏又不能翻臉……
在外人看來,楊碩他是楊氏的大人物,而楊碩自己知道,他不過是一個小門簾子,被楊修掛出來晃蕩的而已。而門簾子能有自己的想法,想要卷著就卷著,想要趴著就趴著?不,門簾子就是用來吸引目光的,不管這個目光究竟是善意的,還是惡意的,亦或是無意和故意的……
不少類似於趙七郎這樣的人,帶著些人在半途之中碰見了,便是在車輛附近和左馮翊四姓的人照了個麵,旋即便是轉頭而出,大聲號令著什麼奉楊氏之令什麼什麼的,然後便是引起一陣陣的歡呼,卻讓楊碩忍不住嘴角一陣陣的抽搐。
事若不成,我就是必死無疑了……
即便是事成了,恐怕也沒有什麼好下場……
楊碩雖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耳朵是一路豎著的,聽著車輛周邊的四姓這一路而來,什麼都尉校尉不知道扔出去過少個頭銜,就跟618大甩賣似的,讓這些半途而來的人興奮得就像是吃了四五片西非似的,血管碰碰而起,興奮的舞動著刀槍,似乎下一刻就想要找個窟窿好好捅一捅一般。
楊碩又不能說一些什麼,畢竟這是正常操作,大亂之時,許下一些空投大餅,不是最為正確的做法麼?難不成要和這些人實話實說,有一說一?可問題這些名頭都是借著楊氏的名義頒發出去的,這都還沒到潼關呢,就已經不知道多出了幾個校尉了,要是真的攻陷了潼關,豈不是連將軍頭銜都到處亂扔了?
可是夜裡生亂,提著腦袋做生意,求的不就是這個麼?
反正自家本錢就這賤命一條,豁出去,拍在賭桌上。成,就是一本萬利,敗,就將那個『本』賠出去就是了,更何況若是真見了敗局,還可以趁著混亂往野溝子裡麵一竄,隻要沒被追上,或者比其他人跑得更快一些,那麼過上幾年,風頭過去了,便又是一條好漢!
就像是各種韭菜場,新鮮嫩滑的韭菜總是覺得自己最聰明,可以撈一筆肥的,大不了見勢不對跑路就是,自己就是全村最鮮亮的韭菜,怎麼運氣也不會太差罷?萬一呢,萬一自己從韭菜便成了大蔥呢?
現在楊碩最期盼的一件事情,就是潼關之內的那些潛藏起來的楊氏之人,彆以為大事將成,就興衝衝的殺出來送死……
沒錯,潼關之內有楊氏的人,不僅潼關有,長安之內也有。
夜色低垂,但是長安城中驃騎府邸之處,卻是燈火通明,將附近的亭榭高台,府牆廣場照耀得猶如白晝。
魏都帶著膀大腰圓的驃騎直屬護衛站在府衙內院的門前,身邊也都是全副武裝的甲士,矗立猶如鐵塔一般。這些甲士可不是擺出來嚇人的樣子貨色,單看其身上的鐵甲外表的各種戰鬥痕跡,就可以知道都是些百戰老兵,手底下不知道浸潤過多少人血!
外麵有馬延統管,內部有魏都防禦,整個驃騎將軍府宛如鐵打的一般,穩如泰山。
一名斥候騎兵匆匆馳騁而來,然後沒等戰馬速度降下來,便是直接飛身而下,然後疾走幾步卸了衝勁,也不用擔心自己的戰馬,反正周邊都是袍澤,皆會照料,便是徑直向前,往大門之處急奔而來。
斥候才到內院,魏都忽然伸手一攔,『亂軍衝這裡來了麼?』
斥候氣息還未平穩,也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嗨……』魏都甕聲甕氣的說道,『沒意思……進去罷,龐令君在正廳……』
在正廳的不僅有龐統,還有司馬懿。
司馬懿這一段的時間,沒做什麼其他的事情,隻是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清理篩查出在長安潛伏的其他勢力的人……
打開窗戶和門,歡迎天下商隊,那麼自然也少不了飛進來一些蚊子和蒼蠅。
見到一隻,就丟下手頭上的事情,到處追殺,無疑是本末倒置的行為,也是不符合成本要求的,但是每間隔一段時間清理一次,才是正理。就連民間最為基層的農夫農婦都知道,一年到頭了,要來一次大掃除,好迎接新年。
現在雖說距離新年還有些時日,但提前一些大掃除也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在桌案上的地圖上,有許多被標記出來的位置。
長安本城都很大了,再加上渭水之畔的陵邑,彆說混進來百十人,就算是多了千餘人都像是在河流裡麵倒一桶水,看著倒下去挺多,但是實際上對於河流水麵的高度根本就沒有任何影響。
但是如果是一同血水,那麼就很可能汙染了整個的長安。
這原本是一個浩大的工程,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困擾了龐統許久。畢竟不是誰生下來就是反間諜專家,過目不忘還能隨時隨地翻閱記憶的那種,可龐統畢竟還是龐統,很快就讓他找到了一條檢索的方式。
那就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