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腿上帶傷,當然不可能親自帶隊去殺鮑忠。
更何況對於曹洪來說,許褚的行蹤不明,他也不可能擅自出動。即便是有曹軍兵卒說發現許褚往東而去,但是萬一許褚殺個回馬槍呢?
聲東擊西又不是隻能用在攻城之時。
曹洪左右看了看,看到了曹笙,目光往下一落,盯上了曹笙的傷手,便是跳過了曹笙,看向了更往後一些的中護軍偏將戴陵。
在中央營盤之內,也並非全部都是姓曹的。
戴陵是兗州人士,比較早期的時候就投奔了曹操。
『戴將軍!』
曹洪低聲喝道。
『屬下在!』
戴陵上前一步,知道有些不妙,但是又無可奈何。
曹洪丟出一支點兵的令旗,『且領兵一千,即刻前往鮑忠逆賊之處,斬其首級來見!』
戴陵接住了,也沒有多說什麼,便是應答一聲,退了下去。
曹笙低下頭,『多謝將主體恤……』
曹洪哼了一聲。
曹笙傷在手,曹洪他傷在腳,倒也是半斤配八兩。
不是曹洪真的就多想要照顧曹笙,也不是曹笙在之前的戰鬥做得多好,恰恰相反,曹洪覺得曹笙之前竟然沒有發現鮑忠這個叛徒,還被叛徒給救回來了,要是派曹笙出去,一時想不開就直接開門和鮑忠一起跑了怎麼辦?
如今都是非常時刻,不得不防啊!
而且現在對於曹洪來說,眼下最為重要的,最為關注的,並不是那些衝進大營內的驃騎兵,而是在外的驃騎將,是那該死的斐潛!
『你說,若是我們借這個機會,將驃騎軍誘進來……』曹洪忽然對著曹笙說道,『你覺得如何?』
『誘……誘進來?』曹笙一愣。
曹洪盯著在營地外麵的那些火光,狠狠的咬著牙,『對!誘進來!』
野戰打不過。
可不就是隻剩下了誘敵深入之策了麼?
更何況,現如今夜色是那些進入曹軍營地的驃騎兵卒的最好的遮蔽,難道反過來不能成為曹軍調動的保護傘麼?
反正局勢已經是糜爛了,說不得做這一波,還能死中求活!
……
……
戴陵領兵往前。
夜色沉沉。
前方嘶吼聲,慘叫聲,一陣一陣。
不知道為什麼,戴陵忽然想起了他的過去。
那年,他也是聽到了曹操的聲名,聽說曹操是頑強不屈,反抗暴力,是大漢忠貞不二的賢臣,所以召集了鄉野的勇士,投奔曹操。
那年,和他一起投奔曹操的,戴陵記得有五十餘人。都是年輕人,帶著對於大漢的期盼,也帶著對於功名的渴望。
那年,他們在一起奮戰,大家相互在一起還有了期許,表示大家夥都是好兄弟,好朋友,然後永遠都會一起在曹氏股份有限集團公司裡麵攜手同行,相互照應……
可是這個願望,很快就實現不了。
戰場之上,刀槍無眼。
最先死的是那個最愛笑的馬小七……
戴陵記得最清楚。
然後死的……
不知道為什麼,後麵死那些人的次序,戴陵就記不得了。
隻是知道,隨著戰事的推移,那些跟著他一起來的,就漸漸的少了。
一些帶著傷殘回去了,而另外一些……
現如今,沒剩下幾個了。
這一次的戰事,戴陵覺得很不對勁。一路深入河東,什麼都沒乾,就光修建了這個大營,民夫什麼的就已經折損了三成,然後就是各類的郡兵以及輔佐折損……
現在似乎到了折損中領軍中護軍的時候了。
當年對抗袁軍的時候,似乎都沒有折損這麼的厲害。
這一次,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得去!
要是自己能在這場戰事當中活下來,或許就應該解甲歸田了,不能再貪圖功勳了。
戴陵胡亂的想著,然後略有感慨,這鮑忠,竟然也反了?
『這真是……』
戴陵搖了搖頭,興致缺缺的叫停了手下,讓往前方查探一二,自己則是靠在了土塬的土壁上,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去。
曹洪令其剿殺鮑忠,命令一下,戴陵自然不得不遵,可他卻沒有多少的興奮感,甚至在內心當中還有些抗拒。
畢竟戴陵又不是那種奇葩的hr,自己要當狗還當出了榮譽感來的那種,所以將戰刀對準自己原先的同僚,多少讓他有些覺得不適。
因此他並沒有直奔鮑忠之處,而是走走停停,時不時的就叫人去前方查探一下,表麵上是為了確保土塬的通道安全,其實是拖延時間,隻要鮑忠逃出去了,他的任務自然就算是終結了……
戴陵沒興趣殺之前的同僚,他手下的兵卒也同樣沒什麼興趣。
『曹將軍就是隻管使用我們這些外姓!他那些手下卻呆在營寨裡麵安全得很!』
『和驃騎這一仗,真是拚得辛苦,他娘的真是沒見過這麼硬的仗!』
『那驃騎火炮一轟,生死全憑運氣!我有個兄弟就在我身邊,被炸得連屍首都得不到一個囫圇!』
『賊他娘,之前不是都說我們是最強的麼?現在怎麼感覺驃騎軍才真厲害?』
『你傻了吧,那要看和誰比!我們之前打的是誰?驃騎軍之前又是和誰在打?聽說當年西涼軍都歸到了驃騎之下!』
『你們發現了沒有,曹將軍應該是受傷了!他現在都不敢出來,就是用我們這些人的性命去拚?』
『今天拚,明天拚,拚到最後能剩幾個下來?!早知道當年就主動去新城,據說那邊條件差點,當時至少不必打這麼多拚命的硬仗啊……』
『就是,我看還不如早些撤軍算了……仗打成這樣,真他娘的憋屈死了……』
戴陵靠在土壁上,原先也沒想要理會手下這些家夥嘀咕牢騷,可是這些家夥越說越是離譜,便是實在忍不住,怒喝了一聲,『都閉嘴!還有這份氣力,都不如留在廝殺上!今日有吃有穿,不都是廝殺得來的?怎麼還學了那些慫包,天天耍嘴皮功夫不成?!』
被戴陵這麼一嗬斥,這些曹軍兵卒也就縮了縮腦袋,不再多言。
可是戴陵自己這麼一嗓子喊出來,卻感覺有些不妙,背上的寒毛也是豎立,就像是被什麼凶獸給盯上了一樣,幾乎本能的就從土壁上起身,然後感覺有些沙土從上麵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