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季平安從珍瓏塔走出,踏著夕陽餘暉,心滿意足地往住處走。
對於應對欽天監即將到來的危機這件事,季平安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派出下等馬這個思路第一個放棄。
欽天監目前本就士氣受挫,經不起這類折騰,所以派洛淮竹應戰最穩妥。
而按照徐修容提供的情報,無論“趙氏兄妹”哪一個出戰,洛淮竹想取勝,都無法掩藏實力。
這是“演武”首要困難,至於對方趁機施壓,進一步將挑戰擴大化的問題,還排在後頭。
如何在不暴露太多實力的情況下,體麵地應對這場事關欽天監榮辱的挑戰?
看似無解。
但在季平安看來,隻要讓洛淮竹針對“趙氏兄妹”寵獸的特點,對自己的戰法進行些許改良,就可以起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而恰好,因為活得長久、見過的人、經曆過的事較多。
他或主動,或被動地知道這世間許多秘密。
其中便包括各類寵獸的特點,甚至有部分,還是許苑雲當年與自己閒聊時提起。
季平安本就想著,這段日子對洛淮竹進行“私下教學”,幫她更好地克製各大派的對手。
如今,隻是稍微提前。
改良戰法說來簡單,但實則極為困難,需要極廣博的見識,極高的眼光,充沛的經驗,以及足夠的教學能力。
並不是說,隻要隨便一個大修士就可以。
恰好,這些他都不缺。
甚至,季平安自認為,放眼九州,都鮮少有人可以在這個領域與自己比肩。
“不過,徐修容拿到的資料未必真實,不同人的風格也迥異,我還需要更多的情報。”
季平安思忖著,心中有了想法。
推開青蓮小築的門,徑直返回臥室,提筆寫了一封信,用火漆封好。
旋即叫來在院中收衣服的黃賀,吩咐道:
“你跑一趟,將這封信送去國教,給聖女親啟。”
按拜帖送達先後順序,禦獸宗將先與道門內演武,而後才會來欽天監。
這恰好可以幫助季平安獲得第一手戰鬥資料,打個時間差。
不過他在道門缺乏人脈,隻能找俞漁幫忙。
“公子……”黃賀正拎著掃帚打掃院子,聞言整個人眼神變了,死去的記憶襲擊了他:
“您又準備算計誰?”
季平安哭笑不得,板起臉來:
“什麼話,我已經是這種形象了嗎。”
是啊……黃賀在心中小聲嘀咕,他還記得,上次公子命自己送信。
結果第二天便設計將彭園鏟除,白監侯也被停職。
“我這就去。”
他洗了手,將信封塞在懷裡,沒有細問,朝門外走去。
……
欽天監距離青雲宮不算近,黃賀抵達時,已然入夜。
朝門口道童解釋來意,並遞上信件後,黃賀按照公子的要求,在門外等待回信。
結果等了沒一會,一名道人走出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聖女叫你進去。”
親自接見?黃賀愣了下,公子沒說過這茬啊。
心懷忐忑地跟隨領路道人前行,不多時,抵達一座燈火通明的巍峨建築。
俞漁披著紅白兩色道袍,端坐在堂內大椅中,雙手交疊,神色高傲:
“季司辰命你送信時,可有說過什麼?”
黃賀誠實搖頭,他沒見過俞漁私底下的另一麵,心中還滿懷尊敬,將其視為與監侯同一層次的人物:
“我家公子隻說要聖女親啟,並叮囑,說您要回信的話,讓我帶回去。”
俞漁“恩”了聲,拿腔作調道:
“信中所提事務,三言兩句說不清,這件鴻信符紙你帶回去,本聖女已烙印了氣息,教他寫好文字在上頭,渡入靈素可隔空傳訊,去吧。”
說著,她小手一抬,袖中飛出一張尋常信紙大小,淡黃色背部勾勒奇怪陣法圖案的符紙。
繼而模仿著朝廷裡的大人物,矜持地端起岸上的茶杯,示意:
端茶送客。
黃賀手忙腳亂,捧起符紙,麵露詫異。
心想公子與聖女關係果然不一般,這種法器說送就送,不敢耽擱,拱手告辭。
等人走了,俞漁再也維持不住“聖女”儀態,小眉毛皺起,嘀咕道:
“這家夥又搞什麼。”
……
青蓮小築。
“你說,她就讓你帶回來這個?”
季平安躺在藤椅中,悠然地吸納著漫天星光,聽完黃賀的敘述,笑問道。
黃賀點頭,擔心公子不明白如何用,忙講述了下方法,末了羨慕道:
“道門鴻雁傳書早有耳聞,這符紙價值不菲吧。”
季平安笑道:
“能隔著九州大陸傳信的才算珍貴,這張範圍最多在神都城內。”
說完,他慵懶起身,伸了個懶腰,邁步返回了自己的臥房。
坐在桌邊,將這一大張符紙放在桌上。這種東西他也有,但不好名正言順拿出來,俞漁倒是貼心。
熟稔地抬起手指,按在紙上,渡入一縷靈素。
“嗤”的一聲,紙上陣法閃爍,便算烙印氣息完畢,之後除非抹除印記,否則外人無法使用。
幾乎在他烙印完畢瞬間,黃紙上便浮現一個個文字,由淺至深。
【喂,你是季平安嗎?】
顯然,這是俞漁手中符紙,感應到“季平安”上線,發來文字詢問。
突然有點懷念,久遠時光前的群聊……季平安笑了笑,等這一行文字上移,漸漸淡去,才提筆書寫:
【是我】
約莫五息後,新的文字浮現:
【怎麼證明你是你?】
嘖,這小丫頭還不算蠢,沒有傻乎乎直接相信,畢竟符紙也可以被彆人截留、盜用,而無法確定身份……
季平安饒有興趣地寫下文字:
【那一日白堤,你說我們是不可能的……】
……
青雲宮,某間臥房內。
門扇緊閉,桌上燈火明亮。
古色古香的房間裡,俞漁的外袍已經脫下,掛在牆角的“衣帽架”上,整個人隻穿著絲綢小衣,半趴在床榻上。
下半身蓋著錦被,上半身用兩隻手肘撐起,將一大張符紙平鋪在麵前,右手把玩一隻細細的毛筆。
白瓷般肌膚在燈火下染著暖玉般的光,黑色如瀑長發隨意披灑,兩隻腳丫還交錯抬起,一晃一晃的……
作為聖女,礙於身份尊貴,除卻在師尊麵前,她幾乎找不到同齡人,可以隨性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