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段日子,對禦獸宗的打探並不順利,她始終沒想到,一個好的能與當代禦主接觸、對話的機會。
心煩意亂下,恰逢集會,她今晚便帶著親信來逛夜市。
不過……心中究竟是幾分為了解悶,幾分為了緬懷,幾分藏著期待……就不得而知了。
“姑娘,你怎麼好像對這邊很熟一般?”老嫗瞧著許苑雲的側顏,好奇詢問。
畢竟是閱曆豐富的人,敏銳察覺出異樣。
許苑雲絲毫不慌,淺笑道:
“人雖未至,然書中已來了太多次。”
讀書啊……文化水平不高的老嫗一陣羨慕欽佩,這個年代的人對文化有一股愚昧的崇信,一聽姑娘在書中看過,便不覺有異了。
卻哪裡知道,許苑雲昔年曾在這秦淮河畔駐留許久,雖過了二三百年,物是人非,可終歸還是故地重遊。
隻是……
當年遊湖之人,如今又在何處?
我已歸來,你又在哪裡?
許苑雲幽怨地想著,忽然,丫鬟興奮地說道:
“小姐,前頭有放河燈的呢。”
許苑雲望去,就看到不少人買來河燈,提筆在其上勾畫或者書寫文字,然後將其放進河水中,飄蕩如星河。
她眼前忽地有一幕幕記憶湧出,扭頭望向河燈對麵,看到了一座已經翻新的客棧,還在那個位置。
恰如當年。
許苑雲抿了抿嘴唇,忽然生出一股衝動,她走到一處小攤前,買了一隻大大的河燈。
然後要來筆墨,記憶中,那個道士曾經也站在這裡,與自己一起放過河燈。
當時,他畫了什麼來著?
……
……
“你……是誰?!”畫舫樓船內。
描眉畫鬢的準花魁娘子大驚失色,一聲尖銳的聲音,下意識從喉嚨裡滾出,旋即硬生生壓低,隻是臉上早不複沉穩鎮定。
季平安似笑非笑,欣賞著對方的變臉,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低頭撿起滾落在自己腳邊的酒盞,重新放在桌上,又拿起酒壺輕輕鴆酒,這才悠悠道:
“這重要嗎?”
香凝酥胸起伏,眼眸眯起,垂在腰側的手攥緊又鬆開,終究沒有選擇動手——她隻是名暗子。
並非擅長搏殺的妖族。
正所謂術業有專攻,她擅長的是操控神魂,催眠幻術,但眼前之人明顯不受影響。
“噗嗤。”隻是呼吸的功夫,她再度笑了起來,仿佛方才的驚恐與慌亂不存在,魅聲道:
“是奴家失態了,隻是方才還以為,是朝廷斬妖司的官差,來緝捕斬人了呢。”
她沒有試圖辯解,而是大大方方承認了下來。
季平安見狀,略顯驚訝,反問道:
“你就這般篤定,我並非斬妖司人?”
香凝“嗬”了一聲,吐氣如蘭,媚眼如絲:
“那幫子莽夫,隻喜歡直來直去,才不會與閣下一般呢。”
季平安笑了:“有趣。看來那對假夫妻這些年培育的,也不都隻是一群蠢貨,還有機靈的。”
香凝心頭一凜,眼神中閃過驚悸,她當然知道,對方口中的“假夫妻”,指的乃是妖族如今的國主與國母……
能說出這個“假”字,足以說明對方身後勢力不小,而能用這般輕佻的語氣,點評妖國主母……
要麼,是對方不知天高地厚。
要麼,便是對方有足夠的底氣。
而以她識人的本領,很輕易排除掉第一個可能。
香凝心中愈發沉重,臉上帶笑:“閣下此番登門,總不會是為了嚇唬奴家吧。”
季平安眼神怪異,說道:
“本座原本隻是注意到那隔空咒殺之人,不想,卻尋覓到了妖族頭上。”
感受著眼前人老氣橫秋的語氣,香凝眨眨眼,解釋道:
“閣下既知暗子,便該知道,奴家也隻是奉命搜集情報,關注餘杭城內大小事罷了。”
言外之意:
她同樣是注意到了咒殺案,並更早一步掌握了相關信息,才催眠了孫公子當“下線”,令其彙報。
結果季平安機緣巧合追過來,沒找到咒殺施術者,卻意外撈起了這條魚。
季平安淡淡道:“哦?那你關注到了什麼?”
香凝美眸閃爍,笑道:“奴家也來這邊不久,還沒來得及……”
話說了一半,季平安喝下酒液,然後隻將酒盞按在桌上,用手輕輕一撚,其便化為細沙簌簌落下。
“……來得及……向閣下彙報,”香凝從心地說道:
“據我所知,那咒殺者,昨日便已收手,離開了餘杭主城。”
“離開了?他去了哪?”季平安追問。
香凝鼓起腮幫,無恥賣萌,哼哼道:
“奴家隻知道,那人奔了城外‘半月山莊’去了,隻是那邊隱隱有危險,奴家不敢繼續探查。”
半月山莊?季平安在腦海中檢索餘杭地圖,以及相關資料,心中一動。
若他沒記錯,這是裴氏的一處農莊產業,不算太起眼。
繞了一圈,所以敵人就在裴氏眼皮子底下?
這算不算燈下黑?
季平安念頭起伏,以術法推演,確認這暗子所說屬實,意外道:
“你就這般聽話?還以為錚錚鐵骨。”
香凝嚶嚶哭泣:
“奴家隻是個弱女子,也做不成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隻是默默打探情報罷了,隻是個打工的,上頭給的三瓜倆棗,何必賣命?”
說著,她梗著脖子掉眼淚:
“隻是人妖殊途,今日落在閣下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季平安看的讚歎,心想有機會,真該將俞漁提溜過來,讓她學學人家這演技。
說哭就哭,秒殺大半個娛樂圈……
他搖了搖頭,似笑非笑盯著對方頭頂的玉簪,說道:
“本座對殺一具屍體可沒興趣,倒是對你這簪子更好奇。”
香凝身子一僵,脊背發涼,眼底浮現出真切的恐懼。
然而下一秒,季平安卻哈哈一笑,起身離席,撞開窗子飄然遠去,隻留下一句話:
“若非念在你這一脈,與本座有舊,斷不留你,好自為之。”
香凝怔然失神。
……
夜色下。
季平安躍入河水,駕馭水遁朝在岸邊掠去,心中念著“半月山莊”四字,準備立即行動。
正所謂遲則生變,不能讓那個咒殺之人跑了。
然而,就在他沿著秦淮河,一路飛遁的時候,突然間,季平安若有所覺,在水中猛地竄出,踏在河水之上。
右手攝來一盞四方河燈,隻見,那河燈燭火抖動,映照在彩色燈紙上。
燈籠上用墨筆畫著一副很簡單,很古怪,本不該屬於這個時代的畫。
那是一隻哆啦a夢。
季平安如遭雷擊,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
許苑雲,是……你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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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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