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注意到,人群裡的季平安在望向這片鎮子時,眼底閃過的一道滄桑。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但終歸有些“老朋友”還在。
恰好,這座近乎莊園的小鎮內就有一個。
“走吧,趕在晌午前進去,老夫都餓極了。”
陳慶生大笑一聲,儘顯宗師風範,帶領一群人踏入鎮子。
而就在季平安的雙腳踏入棲霞鎮內的刹那。
古鎮深處,蜿蜒流水的儘頭。
一座古刹般清冷幽寂的院子中,一尊佇立於環形水池中的石雕老龜,那原本隻是死物的“眼睛”,仿佛短暫……睜開了下。
沒有任何人察覺。
……
等眾人進入鎮子,有等在鎮口的一行穿著玄色短衫的武夫迎接上來,為首一名中年人抱拳:
“陳宗師一路舟車勞頓,快請下榻休息,我等這就去稟告盟主。”
陳慶生笑著頷首,與龍虎山弟子被單獨領去一片獨立的院落。
顯然,各大有“名號”的門派,都有單獨的住處,至於季平安這些“小人物”,則被迎接安頓在了與龍虎山臨近的客棧中。
“我若是報上裴氏的名號,準保也有單獨的院子。”
裴錢低聲嘀咕,覺得自己被忽視了。
季平安看了他一眼,說道:
“你可以試試。”
裴錢縮了縮脖子,沒吭聲,顯然這貨也知道自己地位不夠。
若是死去的“大公子”來了,的確可以受到高規格接待,甚至裴秋葦這個才女到來,也會受到重視,但他的咖位還不大夠。
“住客棧也好,起碼吃飯方便。”
季平安笑了笑,同時注意到,那名紅衣佩劍,戴著鬥笠的短發女俠也被安頓在同一間客棧內,距離他的房間不遠。
而棲霞鎮內,除了江家養的大量“仆從”,以及江氏弟子外,同樣已經聚集了大量的武夫、奇門修士。
一時間顯得頗為熱鬨。
當季平安進入客房,推開沿街的窗子,可以看到前方的街道以及遠處碧綠的蜿蜒河流,乃至一叢叢花木。
而街上也沒有常見的攤販、遊人與乞丐,隻有背負刀劍,招搖過市的粗獷武夫,或一些武林世家的白衣公子、女俠,以及道人打扮的奇門修士。
“咣當。”
恍惚間,季平安聽到身後門開,俞漁興衝衝地走進來,粉白精致的下頜揚起,叉腰道:
“你又偷懶,什麼都不乾!”
季平安笑著轉回身,看向女俠打扮的道門聖女。
她精巧的瓊鼻皺起,小眉毛飛揚,腰間斜斜挎著一個方形布袋,細軟的靴子臟兮兮的,顯然已經繞著鎮子走了一圈。
“有什麼發現嗎?”他問道。
俞漁“哼”了一聲,然後嘴角還是翹起,不無得意地說:
“我已經把鎮子裡的各方勢力摸清楚了。”
“哦?”
俞漁拿起茶杯,自顧自喝了一口,才抹了下晶瑩嫩滑的嘴角,說道:
“鎮子裡最大的勢力,還是武林盟主薑槐所屬的江家,那個盟主也是個坐井後期的武夫。他還有個妹子叫什麼江小棠的,好像執掌著江湖上一個僅次於天機閣的情報網,也在鎮子裡,不過據說兄妹倆關係不睦。”
江小棠?
季平安一怔,腦海中回想起那個穿著自己設計的旗袍,抽著蘑菇煙袋的女子,嘴角笑了笑,心想這麼快又要見麵了。
俞漁繼續說道:
“再有,就是一個叫做丁煥的武林名宿,也是一個小派的掌門,隻是這一派人數極少,更多是他個人名氣大,最大的特點是活得夠久……”
小丁啊……季平安眼神飄忽,從記憶深處挖出這個名字。
記得,也是他當年曾隨手提攜過的一個人,不過傾注的心血並不多就是了。
俞漁說道:
“還有越州的‘越女劍派’也來了,掌舵人是個師太。藥王派的老醫師也很有名,屬於修為不高,但人脈非常廣的一個人物,能量不凡……”
唔,這些小輩倒是不怎麼了解。
不過越女劍派的開山祖師,以及藥王派的初代掌門,倒也都是熟人,不知道重生了沒有……
季平安念頭飄散。
俞漁繼續道:
“其餘的幾個大勢力,比如,聽雪樓、斷刀門、天地會、天殘派、地獄門等,還沒到,不知道是路途遙遠還是怎麼樣,不過我聽說,後麵四個都是主張‘新武’的,可能是準備一起來。”
哦,除了聽雪樓外,其他的沒聽說過……季平安沒太在意。
不過經過俞漁一番科普,他也對棲霞鎮這次大會,有了個基本的了解。
將那些小門派和散人刨開,值得關注的,大體也就是這幾個勢力了。
俞漁見他一副興趣缺缺模樣,不由大感沒趣,自己蹦跳著跑出去了,讓季平安啞然失笑,覺得終歸是少女性格,沉不住氣。
按照約定的日期,還有數日才會召開大會。
而這幾天,既是等各大門派、江湖武夫抵達的時間,也大抵是留下了一個解決“新舊”武道爭端的時間窗口。
如果說,“剿滅四聖教”是這次大會的“正餐”,那新舊武道之爭,則是“前菜”。
轉眼功夫,到了傍晚,俞漁和裴錢不知道去哪裡撒歡了,季平安搖搖頭,自己出了房間,走到客棧一樓吃飯。
不知道是客棧裡人少,還是都在外頭逛,一樓吃飯的人很少,方甫走下樓,他就看到一襲醒目的紅衣,正獨自坐在角落裡用飯。
那個短發女俠……
季平安眯了眯眼睛,雖然根據占星術反饋,此人並不像“重生者”,但根據經驗和直覺,他總覺得這個少女不簡單。
要不要試探下?
季平安想了想,有了主意,去櫃台裡點了幾樣菜,然後打了一壺酒,徑直走到了少女旁邊的一張桌子,平靜落座。
先給自己滿滿鴆了一杯,這才不急不緩地說:
“一個人在江湖中行走的女子,並不多見。”
話落,正埋頭吃飯的魏華陽捏著筷子的手一頓。
她仍舊戴著鬥笠,仿佛那東西是長在自己頭頂的,她的麵前也隻有三樣小菜,一碗米飯,很簡單,就像她這個人一樣。
“有事?”
短暫的沉默後,魏華陽略微抬起頭,顯露出鬥笠下一張漂亮英氣,且警惕的臉孔。
因為行走江湖的緣故,她的皮膚沒有許苑雲那般白膩,但卻如暖玉一般,健康且富有光澤。
是那種第一眼不覺如何,但越看,越能發現五官美感的女子。
尤其是一雙明媚的大眼睛,沒有半點雜色,此刻蹙眉看著旁邊這個麵熟的男子,冷冰冰反問。
季平安笑容和煦:
“江湖相逢,便是有緣,姑娘何必如此警惕。”
魏華陽看著對麵道士打扮的男子,不知為何一陣心煩,說道:
“有話直說。”
是個喜歡直來直去的人啊……季平安“恩”了一聲,抱拳拱手:
“我乃餘杭城奇門卦師,師從江湖散修,小門派,不知名。”
這是江湖禮儀,彼此報上來曆。
魏華陽沉默了下,說道:
“瀾州武學世家,學劍的,小家族,沒名氣。”
季平安“哦”了一聲,說道:
“不知姑娘師從南派劍法,還是北派?”
魏華陽抿了抿嘴唇,說道:
“北派。你走的道門的卜卦路子,還是相術?風水師?”
季平安一臉真誠:
“主修卦術,兼修相麵。”
二人就這樣一問一答,彼此試探對方的來曆,很快的,對彼此建立了一個錯誤認知。
魏華陽認為,眼前的人是個油腔滑調,喜歡勾搭女子的下九流算命的,勉強算是道門體係在江湖中的旁支。
季平安認為,眼前的人是個警惕心極強,對男子抱有一種古怪的敵意與抗拒的,師從大周劍道路子的小家族劍客。
見氣氛稍微不那麼僵硬了,季平安沉吟了下,試探道:
“初次見姑娘時,便印象深刻,頗覺有故人之風。”
果然是個浪蕩子……用這種爛借口……魏華陽嘴角抽搐,眼神不屑,突然想起了離陽曾經說過的“你像我一個朋友”的搭訕爛梗。
她眼神愈發不善,說道:
“是麼。”
季平安目光看向她桌上的三兩樣小菜,目光落在一碗“珍珠白玉湯”上,沉默了下,說道:
“我有一個朋友,也喜歡吃這個,因為覺得可以變白。”
魏華陽心臟驀然一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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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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