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其最初是一件威懾神魂的法器,結果殺敵效果不強,反而‘測謊’能力很厲害,坐井之下幾乎完全沒有抵抗力。”
測謊啊……俞漁縮了縮脖子,作為一個戲精,她不喜歡這玩意。
“又和你沒關係,你慌什麼。”季平安無奈瞥她。
俞漁眨巴眨巴大眼睛,壓低聲音:
“這事真不是你乾的?”
“……”季平安強忍著扯她臉蛋的衝動,麵無表情:
“我像那種人嗎?”
俞漁下意識點頭。
季平安歎息:
“我會在意這種小人物的死活,甚至費力針對嗎?”
俞漁搖頭,繼而麵露狐疑:“那誰是凶手呢?”
季平安搖頭道:
“鎮子裡這麼多人,有嫌疑的太多了,耐心等等吧。”
幾個人嘀咕的同時,其餘門派也都頷首應下,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
白虎堂位於鎮子北側,江家宅邸內,一座獨立的院落中。
當季平安等人抵達時,就看到頗有年代感的堂屋上方,懸掛著一座黑底白字的碩大牌匾,上頭龍飛鳳舞“白虎堂”三字。
其下懸掛一枚古舊的銅色風鈴。
江槐說道:
“此物便是我江氏傳承的法器,既有鎮宅避凶之效,也可探查話語真偽。稍後還請各位逐一站在堂前,回答我的問題,若心底無鬼,什麼都不會發生,但若是所言不實,風鈴自會搖動。”
頓了頓,他補了句:
“此外,白虎壓製下,人會心生畏懼,本能吐露真相。所以核驗期間,還請各位安靜些,不要說些無關的事乾擾他人。”
聽到講述,不少人臉色有些畏懼。
倒不是有鬼,實在是人對暴露內心的本能提防。
“這東西真這麼神嗎?我們道門都沒有能測謊的。”俞漁低聲說,大眼睛好奇地眨啊眨。
季平安淡淡道:
“江湖人以訛傳訛罷了,實際上,這法器便是一種神識壓製,用神識籠罩你,使人心生恐懼,而人說真話與說假話時,往往神魂波動會不同。坐井修士可以用神識對抗,所以基本就沒用,不過這裡大多是破九、養氣境,就還有點用。”
俞漁“哦”了一聲,哼哼道:
“虧得這幫人吹的厲害,本聖女還想著真那麼好,就給它搶走,諒這什麼武林盟也不敢反抗。”
季平安看了她一眼。
裴錢縮了縮脖子。
“作為盟主,我先測為敬。”
江槐說著,邁步走到白虎堂前,抬手打出靈素,激活牌匾,朗聲道:
“天殘門主的死與我毫無關係。”
古舊牌匾上,一個虛幻虎頭浮現,猙獰俯瞰下方,良久眼眸才閉合。
風鈴一動不動。
在場眾人毫不意外:本就是江家法器,當然不會“噬主”,江槐這般做,隻是走個過場罷了。
果然,他接下來環視眾人:“誰先來?”
丁煥看向季平安,忽然一抬手,說道:
“李公子,請吧。”
一道道視線投來,有人麵帶期盼,有人麵色擔憂,還有的喜怒不形於色。
“公子……”陸青忽然扭頭看過來,眼神略有憂色。
顯然,這位龍虎山大弟子並不像嘴上那樣篤定,心中多少有點懷疑,但考慮到季平安是和自己一夥的,故而幫親不幫理。
季平安搖搖頭,欣然走出,在眾目睽睽下來到堂前,仰頭望著那風吹雨打多年的牌匾與法器。
下一刻,一隻斑斕猛虎浮現,撐開天地,無窮大般,威嚴地俯瞰他,一股強烈的威壓撲麵而來,令他隻覺雙肩一沉。
若是一般的修士,會口乾舌燥,心中湧起強烈的畏懼,不敢進行任何隱瞞。
就算是坐井修士,也會覺得沉悶壓抑,渾身不適,生出抵抗心思。
然而他卻沒有半點波動,眼神平和如幽邃深潭。
江槐正要開口。
季平安卻已平靜說道:
“天殘門主的死與我沒有任何關係,開啟地宮期間我也未曾離開。”
瞬間,所有人都死死盯著那隻古舊風鈴。
風鈴一動不動。
“呼——”陸青,以及此前仗義執言的,名為“徐鳴”的舊派代表同時鬆了口氣。
攥緊的拳頭鬆開:若真是季平安做的,那出於報恩,舊派必須發聲,可這個時候與整座江湖開戰,實在有些無力。
裴錢大聲道:“看到了吧?還懷疑?呸!”
三公子揚眉吐氣,身為大家族子弟,他最受不了被人誤解、汙蔑。
江小棠也鬆了口氣,她同樣不想與“暗網”發生衝突,這個江湖組織太神秘,武林盟也不太願意貿然招惹。
其餘新派武夫一陣喪氣,大失所望,覺得失去了一個千載難逢的,逼迫武林盟出手鏟除敵人的機會。
季平安神色平靜,對他來說,這同樣隻是走個過場。
然而就在他即將邁步離開時,突然,站在人群中的丁煥大聲問道:
“你如何得知地宮開啟方法?地宮裡到底有什麼?”
嗡!
人群瞬間安靜下來,老醫師等人錯愕地看向丁煥,意外於對方的開口。
要知道,江槐早已暗示,處於白虎堂下之人,神魂受到壓製,會有吐露真相的傾向。
所以他才強調,核驗時要安靜,就是擔心有人胡亂發問。
畢竟在場都是江湖人,彼此都有秘密。
若是愣頭青聽不懂,還情有可原,但丁煥不可能聽不懂。
可他還是問了,而江槐聽到後,遲疑了下,也沒有第一時間打斷,因為這兩個問題,同樣是他無比在意的。
而季平安身處白虎壓製下,要麼強行用意誌扛著不說,這很難,但一些較強的破九是可以做到的,代價是神魂遭受白虎攻擊。
要麼,就是用說謊的方式避免被攻擊,但當著群雄說謊,無疑會增大自身嫌疑。
這時候,在場的江湖人也都本能地看向季平安,想要聽他如何應對。
季平安站在堂下,微微一怔,然後旁若無人地就要離開。
而似乎感應到他“拒絕回答”,視野中,那隻遮天蔽日,威嚴俯瞰他的斑斕猛虎瞳孔刺出血紅光束,須發張開,厲聲咆哮。
一圈圈氣浪從虎口噴出,磅礴的精神力量朝渺小的季平安碾壓。
然而,麵對著精神世界的震動,季平安卻隻是扭頭,淡淡地看了牌匾一眼,無聲低語:
“滾。”
轟!
精神世界破碎,那遮天蔽日的猛虎露出驚恐至極的神色,收縮為一隻小貓,瑟瑟發抖,視野中的一切也恢複如常。
這一切的變化,都隻發生在季平安的識海內,外人無從得知。
故而,在旁人的視角下,就隻是季平安拒絕回答,牌匾上的猛虎虛影吼了一聲,而隨著季平安邁步走出“法器覆蓋範圍”,白虎虛影徐徐湮滅。
拒絕回答!
江槐看到這個結果,眼神一動:
“好強的神魂,麵對白虎的威懾,竟然全然扛了下來,而且似乎傷勢很輕。”
他心底喟歎一聲,有些失望,但也不覺意外。
若是堂堂“執劍人”,這般容易就著了道,那才會令他看輕。
而這一幕落在其餘人眼中,也都難掩驚訝,要知道,武夫途徑本就神魂較弱,隻有在晉級坐井後,才會得到史詩級加強。
“你方才,問我什麼?”季平安走了兩步,才仿佛後知後覺般,平靜地看向丁煥。
不知為何。
身為“江湖名宿”,見慣了大風大浪的丁煥沒來由心頭一突,竟忍不住避開他的視線。
江槐同樣臉色難看:“丁煥,邀請你來,是看在你名聲威望,但莫要得寸進尺。”
指名道姓……這無疑是表示一種態度。
身為盟主,江槐表麵上客氣溫和,但實際上,從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物。
丁煥沉默,迎著一道道目光,低頭道:
“丁某隻是心中好奇,李公子不想說便罷了。”
江槐冷哼一聲,說道:“那下一個就由你來吧。”
丁煥走上前,說道:“天殘門主的死與我無關,我對此一無所知。”
風鈴一動不動,沒有反應。
……
接下來,庭院中一個個人陸續上前,進行核驗。
季平安走回人群,立即得到俞漁的攛掇:
“那個丁老頭簡直可惡,要不要我幫你宰了他出氣?要不你自己動手?”
聖女可愛的外表下,住著一隻頭頂兩角,手持鋼叉,尾巴上帶箭頭的小惡魔。
季平安瞥了這貨一眼,低聲說:“有點不對勁。”
“什麼?”俞漁茫然。
季平安用靈素將聲音凝聚成線,塞入她的耳朵眼裡:
“丁煥的表現有些古怪,對我的針對性太強了。”
從一開始,聽到天殘門主死亡時,就往他身上帶節奏,方才又出聲乾擾,不懷好意,針對的意圖太過明顯。
俞漁哼了一聲,同樣傳音入秘道:
“這有什麼,誰讓你之前幫助陳慶生,打了新武的臉?這個丁老頭明顯將一生的信譽都壓在新武這條船上了,結果被你毀了,當然恨死了你,抓住機會不遺餘力找你麻煩不是很正常?”
聖女眼神鄙夷,覺得季平安變蠢了。
沒有她聰明。
季平安搖頭說道:
“丁煥不是那種意氣用事,情緒衝腦的人。的確,按照正常邏輯,他有充足的動機針對我,其餘人或許也是這樣想的。
甚至,我也可以找到更好的理由,比如他作為新武一派,希望引導武林盟與我發生矛盾,從而借刀殺人,這對新武有利……”
頓了頓,他補充道:
“但還是那句話,丁煥是個很謹慎的人,就像新舊武道爭鋒了這麼多年,他都沒有站隊,直到最後一戰才徹底押寶一樣。這個人很會看形勢,我們如今給這群江湖人的形象是來曆神秘,背景不凡,高深莫測……
這種情況下,一個有腦子的人,就算沒辦法嘗試交好,化乾戈為玉帛,也沒必要在沒弄清楚我們跟腳、深淺的時候,就這麼跳。”
俞漁一臉傻白甜地看著他,覺得有些道理,但又放不下聖女的驕傲,嘀咕道:
“說的頭頭是道,好像你很了解這個丁老頭一樣。”
季平安沒有接茬。
他當然很了解丁煥,起碼是年輕時候的丁煥。
正所謂三歲看老,他不覺得過了一些年,曾經的“小丁”就性情大改,變得魯莽無腦了。
俞漁瞅瞅他,忽然說:
“好吧,就算你說的對,他有些刻意地針對你,但目的呢?總不能說,是他自導自演了這處戲,人是他派人殺的吧?殺自己人,就是為了牽強地陷害你?而且他也在白虎堂前測過了啊,唔,不過沒準他神魂也強,硬扛過來了。”
季平安搖了搖頭,說道:
“以目前的線索,我還無法下定論,隻是懷疑。總之,再看看吧。”
俞漁“恩”了一聲,這時候輪到她,聖女坦然地走上前,完成了核驗。
甚至還故意拖延了一陣,想要看看有沒有人找茬,好給她借題發揮的機會。
可惜,經過江槐的警告,一群有想法的江湖人也老實了。
不多時,在場全部人核驗完畢,所有人都是清白的。
“呼,看來凶手的確不在我們之中,外麵那些人的嫌疑更大。”江小棠笑了笑,主動發揮性彆優勢,緩解緊張的氣氛。
季平安心想:前提是凶手沒有應對“測謊”的方法。
不過,雖然眾人心頭仍舊有所疑慮,但起碼經過了這一番流程,表麵上的氣氛鬆緩了許多。
江槐也鬆了口氣,笑了笑,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忽然,外頭傳來急促腳步聲,一名武林盟成員趕來,抱拳:
“稟盟主!有發現!”
“說!”江槐精神一震。
後者說道:
“我們按照您的命令,去攔截外出之人,結果正好碰到有人鬼鬼祟祟,試圖繞過關卡逃離,如今人已擒拿歸案。”
“哦?”江槐愣了下,沒想到這樣快就有收獲。
其餘人也興奮起來,意外於“凶手”這樣快就自投羅網了。
不過季平安卻覺得不對勁。
聽起來未免過於簡單了,況且,能殺死天殘門主的人,會這麼輕易被擒拿麼?
思索間,江槐已下令將人提審,正好用白虎堂法器檢測。
不多時,一群武夫拖曳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影走了進來,將其粗暴地一腳踹在地上。
“哎呦。”後者痛呼一聲,在地上翻滾。
眾人定睛細看,隻見這赫然是一名穿著麻布長袍的年輕人,繩索捆縛身體的同時,還將一杆寫著“看相”二字的木幡一並捆在了他身上。
顯而易見,這是一名年輕的“相師”。
“你們抓我做什麼?武林盟了不起啊,可以隨便抓人啊?”年輕相師披頭散發,破口大罵。
人群中,季平安看著對方這副無賴模樣,愣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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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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