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完了!
方屠竟然回來了,而且堵了個正著!
這下子真是自己跳進了鬼門關了。
好多人心中一秒鐘的時間裡腸子就後悔青了:這頓感謝酒,什麼時候喝不行?三月倆月都成啊,為什麼非要今天?不過就是死了個千山風而已,你急啥?
其中還有五六個後來的更是欲哭無淚。
這幫家夥在這裡喝酒,我一開始沒來,但這幫家夥一個勁兒催,還讓我不要錯過了這等可以裝逼一輩子的機會……
所以一動心就來了。
人家喝了半場我才趕過來的……結果……你特碼這叫好事?!
什麼深仇大恨啊,你把老子這麼坑過來正好落在方屠手裡!
我真是信了你十八輩祖宗的邪了啊!裝逼一輩子的好機會?這特麼是進入黃泉路的好機會啊,而且還是整整齊齊的大家夥兒一起。
來的最晚的一個和方徹幾乎就是前後腳。
此刻端著自己還沒來得及喝的第一杯酒,欲哭無淚。
我特麼這是巴巴的趕過來喝一碗斷頭酒?勞資緊趕慢趕的,一路快馬加鞭,這特麼是生怕耽誤了自己的時辰?
看著滿廳簌簌發抖的人群,看著一臉絕望哀求的魯四海。
方徹微微一笑。
他早有定計,為啥提前回來?這本就是一個局。不就是為了堵這些家夥?
但他現在心情正好,全是家庭溫暖;而且魯四海人不錯,而且劫匪這東西……是真的殺不完的。
殺完一批,接著就再冒出來一批。
還是按照既定計劃來的好。
於是笑著走上前:“魯總鏢頭這就不夠意思了,喝酒居然背著我喝,怎麼,還沒我的座位?”
“有,有!”
魯四海趕緊將自己位置讓了出來。
然後眼神示意。
不用示意了。
各位大盜們早已經乖巧的讓開位置,讓出通道。
然後魯四海趕緊吩咐:“桌上的撤了,打掃一下,重新上菜。”
於是大家一下子全變成了跑堂的。
各種勤快。
瞬間,就收拾的乾乾淨淨。這讓方徹很是感慨,這一個個的都是乾保潔的好手啊。
方徹安穩的在魯四海的位置坐下來,笑著問道:“這些都是……什麼人呀?”
無數哀求的目光看在了魯四海臉上。
魯四海咳嗽一聲,心情慌亂的道:“方大人,這些,都是我江湖上的朋友,嗯,江湖上的朋友……知道我在這裡歇腳,所以大家都……都來看看我。”
方徹哈哈一笑:“既然是魯總鏢頭的朋友,都這麼拘謹乾什麼?我方徹也不是什麼大官……看你們這一個個的拘束,坐,都坐!上菜!”
眾人顫抖著身子,仔仔細細的坐下。
如坐針氈。
心中不知道自己什麼想法,隻是想:您是不算什麼大官,但是我們無論見到多大的官,也不如見了您緊張啊……
隨著酒菜一盤盤上來,魯四海嫌慢,直接從自己空間戒指裡一盤一盤的端出來。
所有大王們都是殷勤的接菜,擺盤,都是紛紛用靈氣洗了手,麵容恭謹,態度端正,一個個努力的讓自己的臉和善起來,以證明‘我是好人’。
輪不上乾活的,一個個廟裡泥胎一般端端正正坐著。
最乖的小學生聽課,也不如他們坐的端正。
一個個隻感覺如同在做夢。
我……我特麼今天居然跟方屠坐在一張桌上喝酒?
酒香四溢。
飯菜香味,也是噴薄而起。
方徹坐在主位,渾身極其鬆弛的慵懶姿態靠在椅子上,抬眼淡淡道:“魯總鏢頭,就勞煩你替我做個副陪吧。”
魯四海連聲答應。
趕緊坐到方徹對麵去。
他心中明鏡一般,方隊長肯定早就看出來了這幫人的身份,隻是給自己麵子沒發作而已。
而在場的山大王們也都心裡有數。
方隊長若是看不出我的身份,那也就不是方隊長了。
方徹端坐著,身子鬆弛的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著眾人。
眼神溫和,在每個人臉上掃過,身子還轉頭看了看另外一桌。
眾人坐的筆直,鴉雀無聲!
平常最最桀驁不馴的那幾個,現在也露出來畢生最乖巧的一麵。方隊長目光看過來,就急忙露出來緊張的諂媚的討好的笑。
方徹目光轉回來,身子依然靠在椅子上,隻伸出一隻手,那白皙乾淨修長有力的手了,讓眾人看的清清楚楚。
端起一杯酒,在掌心中緩緩旋轉,看著酒液在酒杯中搖晃,方徹淡淡道:“諸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但是到了這裡,就算是到家了。”
眾位大王臉上更白了一分。
到家了?
這話說的驚悚。
我……我特麼不想到家啊。
“說歸說笑歸笑,各位是什麼人呢,我也清楚。既然遇到了,就是緣分,那我也就不用裝了。”
方徹看著酒杯中的酒液,淡淡道:“不過,我個人認為,這個占山為王,打家劫舍,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諸位說呢?”
“是,方隊長說得對。”
在方徹身邊距離最近的一位,趕緊點頭。
“今天我跟魯總鏢頭說的是一夜後方回。但是有些意外提前回來了,所以這麼巧讓我有緣見到了諸位。”
方徹淡淡道:“看在魯總鏢頭的麵子上,今天,我請大家,喝一回酒。”
他目光清冷的在所有人臉上掃過,突然展顏一笑,道:“今天,不殺人!”
今天不殺人這五個字出來。
頓時所有人都感覺自己的腦袋居然還在脖子上。
一顆心從嗓子眼咚的一聲落回原位。
居然有一種下墜感。
“多謝方大人不殺之恩!多謝魯總鏢頭!”
眾人如釋重負。
“我說今天不殺人,但我卻沒說明天後天也不殺人。”
方徹淡淡道。
頓時大家一顆心又提起來。
隻聽方隊長道:“當然,明後天可能殺的就是彆人了。”
心咚的一聲再次落下。
方徹對身邊那人安排道:“這麼多的陌生麵孔,我也不知道怎麼稱呼,勞煩這位大王,幫我都介紹介紹,我和大家混個臉熟。如何?”
這人趕緊忙不迭站起來,腰彎成一個大蝦:“應該的應該的。”
隨即開始為方徹介紹:“這位是某某山……這位是某某寨……”
魯四海在下麵,感激的無以複加。
因為這個活兒本應該是他的。但若是他來介紹的話,那就結了大仇了。
隨著介紹,介紹到了誰,誰就站起來躬身行禮,乖乖巧巧。心中連珠般叫苦。報了名說了山口,那可就真的……跑不掉了。
方徹靠在椅子上,跟介紹到的每一個人,都緩緩頷首致意;淡淡的帶著些許冷意的眸子,在這些人臉上一遍遍的打轉。
一股莫名的淡淡殺氣,在大廳裡來回繞。
所有人都是一身冷汗,夾著屁股躬著身子一臉討好的點頭哈腰。
終於一圈介紹完畢。
“很高興,今天認識這麼多江湖好漢。”
方徹微笑道:“既然通了名姓,那大家可就在我這裡掛了號了,大家高興不高興?”
眾人哭喪著臉齊聲喊:“高興!”
我高興個der啊,鬼才願意在你這裡掛號……
“我還沒有介紹一下我自己。”
方徹道。
眾人:你還用介紹?
隻聽方徹緩緩道:“但我認為大家應該都認得我吧?我叫方徹。大家可要記住了,我對方屠這個名字,不大喜歡。”
眾人心中抖了一下子。
“方大人威武!”
方徹哈哈一笑:“威武不威武的,還要各位成全才是。”
這下子沒人吭聲了。
成全?怎麼成全?
反正大家是都不願意用自己來成全方大人的威武的。
“既然大家都通名報姓,那以後就是熟人了。我這個人呢,有個毛病,向來願意對自己的熟人做一個人生忠告。”
方徹歡喜的說道:
“來,大家喝了這杯酒,我對諸位提幾個要求和建議,凡是喝了酒的,我就認為是答應我了。”
方徹慵懶舉杯:“諸位,且乾杯。”
頓時所有人都端起來,一仰脖子,一飲而儘。
不管什麼條件,都答應!
方隊長說的‘凡是喝了酒的,我就認為是答應我了’,但卻沒說,不喝酒的怎麼辦。
但是這種事,還用說?
千山風的例子,難道還不夠明顯?老巢都被剿了啊!
看到大家都喝完了酒,方徹依然是充滿了鬆弛感的靠在椅子上,慢慢端起酒杯,隻是輕輕抿了一口,就放了下來。
但所有人都感覺,方隊長這樣做,才是應該的!給了咱們臉了啊。
若是方隊長和咱們喝酒還需要乾杯……那,估計就是送行酒了。
“第一個要求,以後做生意,要有規矩。該劫的,和不該劫的,要分清,要有數。至於什麼是該劫的,什麼是不該劫的,大家心裡自己判斷。但是和我判斷的不一樣,是不行的。”
眾人白著臉,臉色發苦的聽著。
“第二個要求,以後好好做個人。千萬不要做千山風那樣的人,這句話,都聽得懂吧?”
“第三個要求,諸位都是很有家資的人,而我東南總部,現在窮的,耗子進了庫房都要捐點米糧出來。所以,既然耗子都捐了,那麼請諸位資助一下也是應當的吧。”
“也不要求很多,隻需要每個人貢獻自己財產的一半出來就成了。這個要求,在半月之內,送到東南總部巡查廳生殺小隊院子裡。以後每年一次,都是一半。時間便是這時候,如何?”
方徹微笑道:“諸位熟人,這三個要求不過分吧?”
“不過分不過分!太應該了!”
大家都是紛紛表態。
正如方隊長說的,都已經在你這掛了號了,那誰敢不給?
全家人還活不?全山寨人還活不?我們可不想做第二個千山風啊!
方徹滿意的笑了笑:“那此事,就這麼定了?”
“定了定了!”
“嗯,諸位山寨中有多少好東西,那我是不知道的。所以,也是有諸位自己說了算。但既然是熟人了,有誰偷奸耍滑的,大家可以跟我說一下。”
方徹露齒一笑:“我會輕輕地懲罰一下。”
“絕不敢偷奸耍滑!”
眾人一起高喊。
方徹點頭,欣慰道:“感謝諸位為東南總部做出貢獻!”
眾人異口同聲:“為東南總部做貢獻是我們的光榮與義務!”
魯四海差點一口噴出來。
方隊長輕描淡寫的用一杯酒就打劫了這麼多的劫匪!
而且還讓每個人都甘之如飴。
這份水平真是望塵莫及。
他也真正明白了,方徹為啥說千山風的事情順了他的心意。
因為……就通過這頓酒,方徹將這一大片的劫匪全部收服了,不僅東南總部多了財源收入,而且以後這條路的行商和百姓,基本都能是高枕無憂了。
不動聲色,就懾服一片綠林。
魯四海感慨萬分,同時有些自己智商不夠的感覺——自己設計除了千山風,方隊長將計就計接著就利用了自己一把。
這些人咋來的?自己傳出的消息啊。
方屠暫時不在營地的消息,也是自己傳出的啊。
這舉一反三直接連環的手段,讓魯四海歎為觀止。
隻見方徹舉杯:“既如此,諸位請乾杯。”
眾人一起仰頭。
“今夜真是賓主儘歡。”
方徹道:“我坐在這裡,諸位也拘束,魯總鏢頭。”
“在!”
“你代表我好好招待熟人們。”
方徹道:“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清晨上路可以稍晚一些。一會你列個名單給我,我怕忘了。這條道上沒來的那些,你也給我個名單。既然沒來,等我有時間自然要登門拜訪的。”
魯四海笑的很苦:“方大人放心,我一會和諸位兄弟商議名單。”
方徹意味深長看他一眼:“那,你可得好好商量一下呢。”
眾人整齊起立:“方大人不如吃點東西。”
“算了算了。我在這裡,你們哪裡吃得下去。”
方徹指著滿桌子酒菜,微笑:“這麼多好酒好菜,可不要浪費喲。”
“不能不能。”
“諸位以後,咱們山高水長……或許還能再見。”
方徹滿臉微笑:“且坐,且歡飲,且放開心懷,吃一頓飽飯吧。”
他就這麼微笑著坐在座位上。
眾人眾目睽睽的看著,方隊長的身子漸漸虛化,然後化作了一縷縷青煙升起。
居然慢慢的蒸發一樣的消失了。
椅子空空如也。
但方隊長的笑容,似乎還在。
還在那椅子上鬆弛的靠著,清冷的目光,似乎還在自己臉上。
帶著森然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