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動間，大氅搖曳起伏間，隱隱有竹子暗紋一閃而過。
看到冰天雪帶著方徹前來，頓時眼睛一亮，大步走上前來：“冰姨。”
然後道：“夜魔！這一次，又要辛苦你了。”
這幾天裡，雁北寒愁的要命，如今一看到夜魔前來，頓時感覺心裡有了依靠，嗯，足智多謀的人，又來了。
差點控製不住自己情緒。
方徹也是眼睛一亮。
這丫頭長得本來就高，一雙大長腿幾乎占據身體比例的三分之二，這一走動起來，尤其是大氅飄動間，一股出塵的韻致，撲麵而來。
同時，那種龍行虎步的上位者感覺，也是濃鬱的很。
一時間，方徹居然感覺自己似乎是看到了封雲。
雖然是長得絕對不一樣，但是那種氣勢，感覺，卻是差不多。隻是更加清冷高寒一些。
這便是自幼培養再加上手握大權養起來的真正的天之驕女！
普通的男子不要說敢於追求，就連遠遠地看一眼，也本能的感到自慚形穢，不敢上前。
“雁大人！”
夜魔恭謹行禮。
“你我之間，不用多禮。”雁北寒忍住自己心頭的悸動，做出一種高冷疏離卻又親切、禮賢下士的樣子，頷首微笑道：“你跟我來。”
轉身而行。
方徹答應一聲，跟著走進去。
畢雲煙穿著雪白的大氅，紫羅蘭領口，看起來嬌俏可人，美麗至極。跟著就要進去。
卻被雁北寒攔住：“你在外麵和冰姨說說話，我單獨和夜魔交談一下這邊的情況。”
畢雲煙愣了愣：“好。”
心道，我還不能進去？為什麼？
然後聽到雁北寒道：“媚兒，你掌握情況比較全麵，跟我來。”
周媚兒答應一聲，跟隨前去。
畢雲煙更迷糊了：原來不是單獨交談，但既然不是想要單獨交談，為啥叫了周媚兒卻不叫我？
而且也不叫封雪和辰雪？
畢雲煙一臉迷糊。
辰雪和封雪走出來，站在畢雲煙身邊，兩女絕美的臉上也是一片疑惑。
……
進入會客室。
分賓主落座，周媚兒恭謹而一絲不苟的坐在雁北寒旁邊一個小圓凳上。
侍者沏茶端上來，雁北寒笑道：“夜魔，一路遠來辛苦，先喝杯茶，暖暖身子。”
“多謝雁大人。”
既然到了，話題隨時都會展開，方徹也不會客氣。
“這是我的隨身參謀，姓周。”
雁北寒介紹了一下。
“周姑娘好。”
方徹點頭。
周媚兒微笑，很是有禮道：“見過夜魔大人，卑職曾經有幸，在天下鏢局見過大人一麵。”
方徹眼中閃過恰到好處的迷惘與回憶，然後眼神做微微的恍然：“哦，星芒的天下鏢局？原來當時你在那裡。”
“是。”周媚兒道：“不知道……星芒大人現在可好？”
雁北寒能聽出來，周媚兒問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
似乎在極力壓製心中那種洶湧動蕩的情感。
方徹道：“星芒走正道，做正當生意，自然是好的很。天下鏢局，目前也是蒸蒸日上了。”
周媚兒道：“那就好。”
低下頭，拿出紙筆，放在膝上，深深吸一口氣，眼中淚光忍了回去。
知道他無恙，就好。
至於和夜魔大人談話，夜魔大人既然來了，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可不是自己敘舊的時候。
作為周媚兒的主君，雁北寒當然知道周媚兒一切過往，對那個天下鏢局和星芒舵主，其實也有些好奇。
但是，也僅止於一點好奇而已。
這等小人物，還不至於被她放在心上。
喝了兩口茶，雁北寒揮手，令關上門。
方徹就知道，談話要開始了。
“說起來，很是有些沒臉。”
雁北寒道：“當初與你商議，下一步計劃的時候，當時你的建議是先打了幻夢山門，而我聽了你的話，對付幻夢山門，果然一擊而下。”
“雖然其中稍有波折，卻也無傷大局。”
雁北寒道：“在拿下幻夢之後，卻出了紕漏，我們的人在商議下一步計劃的時候，選擇了浮屠山門。導致落入如今的境地。”
方徹淡淡一笑，並沒有說話。
果然，雁北寒問道：“若是夜魔你當時在我拿下幻夢山門之後，給我建議下一個目標的話應該是什麼？”
方徹皺皺眉，沉思一下，道：“最容易的自然是逍遙山門，但是逍遙山門與幻夢山門差不多，都屬於一鼓可下的山門，所以拿下來逍遙山門，沒什麼意義。若是我選擇，我會選青冥殿。”
“青冥殿？”
雁北寒皺起眉頭，道：“為何會是青冥殿？青冥殿乃是世外山門之中，排名第四的龐然大物。高手如雲，戰力不容小覷。恐怕難度會很大吧？”
方徹道：“這一點上，我恰恰有不同想法。”
“說說。”
“越是龐大的山門，其中的關係，越是錯綜複雜。”
方徹沉吟了一下，道：“據我所知，其實天宮、地府、幽冥殿、青冥殿，看起來雖然是四個超級門派，但是實際上，卻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乃是同根同源。”
“據傳聞記載，青冥殿和幽冥殿都是從原本的地府分裂出去的。但是我詳細考證之後，發現並不是。”
“幽冥殿，的確是從地府分裂出去的。”
“但是青冥殿，卻不是。應該是說，並不完全是。”
方徹道：“雁大人應該知道青冥殿的具體過往的。”
周媚兒在一邊道：“青冥殿的由來，我們唯我正教這邊有記載，據說，當初乃是地府第一聖子鬼長歌；與天宮當時的長公主薑舒月相戀。”
“而當初兩人境界差不多，鬼長歌當時修為戰力，都已經是地府出類拔萃，除了幾個長老祖師，無人能敵。而薑舒月在天宮，也是一樣。”
“換言之，兩人都擁有那種……功高震主的地位，或者是，奪位篡權的實力。而當時卻還沒有到順位繼承的時候……於是，在經過多次分分合合，與門派內部的權利爭鬥，也越來越是激烈。”
“而且，對兩人的結合，天宮地府雙方都表示反對。因為，無論是男住女方還是女嫁男方，對於天宮地府的勢力，都是極大的一方削弱和一方增強。”
“那兩人的存在，已經足可以讓兩大勢力戰力發生傾斜。”
“所以，在經過長久的矛盾之後，兩人各自衝出師門，宣布結為夫妻。”
“更獨立出去，成立第三方勢力，便是青冥殿！”
“青冥殿這三個字的意思，這個名字，本身就很奇怪。因為，有一句話，叫做‘上有青冥之長天’，可以說，青冥，乃是屬於天上，便是天宮。”
“但是又有一種說法是，地府便是冥天；所以，說和地府有關係，也無不可。而當初，成立青冥殿的夫妻二人，也應該是用這個名字表達一些什麼，但是年代久遠，當初兩人心跡，的確已經是無從考證。”
“而在他們成立青冥殿之後，天宮地府之中，原本跟著他們的人，紛紛出走，加入青冥殿。青冥殿突然間就成了一個龐然大物。”
“然後在以後的數千年裡，天宮地府與青冥殿也展開了無儘的恩怨糾纏，最終才轉變成如今的局勢。青冥殿也慢慢的穩定成為天下第四門派。”
周媚兒說到這裡，住口不說。
方徹道：“不錯，便是如此。如今，鬼長歌與薑舒月，不知道還在不在，傳說兩人已經仙去了。而我的意思便是，確定這創派祖師還在不在，隻要這夫妻二人不在，利用天宮地府古老恩怨，分化青冥殿，易如反掌。因為他們之間，有天然的不可調和。門下弟子自從創派之初，便是天然的兩派對立。”
“而一個門派，隻能有一個掌門，也隻能有一條路。唯獨青冥殿不同，多年來，一直各行其是。”
方徹道：“而且，分裂青冥殿，還有個巨大的好處就是：除了我們帶走我們需要的人之外，其他的人，未必會歸順守護者，而是大有可能是……一部分歸屬守護者，一部分，回歸地府，一部分，回歸天宮，一部分，江湖流浪。”
“至於實力龐大等，反而不需要考慮，因為，勢力越強，野心也就越大，矛盾也就越多，彼此敵對，也就越猛烈。”
雁北寒聽的目光一亮。
隨即就是無儘的懊喪猛然升上來。
聽夜魔這麼一說，貌似也的確是個絕佳機會，但是……可惜，自己現在已經陷身在這浮屠山門脫身不得。
如果現在撤了去圖謀青冥殿……半途而廢，簡直就是個笑話了。
周媚兒咳嗽一聲，道：“夜魔大人，有件事我們必須要認識到：鬼長歌和薑舒月雖然已經數千年沒有現身，但是……卻沒有任何記載，他們兩個已經死了。而且這種強大修行者，壽元悠久，也不會這麼輕易便死了。”
“沒死隻是有些阻礙，但是我們的辦法，依然奏效。”
方徹道：“因為這麼多年下來，青冥殿已經是一個錯綜複雜，盤根錯節的龐然大物。其中的利益傾軋，權力爭鬥，都不是當初的小小青冥殿可以相比的。”
“而其中的幾個流派之間的矛盾，我們利用起來，也是能看得到的便宜。”
方徹道：“媚兒姑娘既然注重情報收集，應該能看到這一點。”
周媚兒隻能點頭：“是的。”
正如這位夜魔大人所說，周媚兒也明顯意識到青冥殿現在就算是鬼長歌和薑舒月依舊可以鎮壓整個宗門，但是，等其中的矛盾徹底爆發，也必然是要有一大部分人離開宗門的。
因為矛盾一旦被引發至不可調和的地步，隻能是生或者死，沒有彆的選擇。
哪怕是鬼長歌和薑舒月再次出麵，以宗門老祖身份強行鎮壓，也無濟於事。
因為下麵戰鬥就已經到了這一步。
若是那樣的話，就算是兩大創派老祖還在，並不能完全分裂青冥殿，但是做到那種地步，也算是分裂成功了。
換言之，對教派之內，也有交代。
剩下的，就是等著其他宗門都處理完畢之後，再次轉頭回來，專心對付青冥殿……到那時候，很多青冥殿弟子都已經轉化成了唯我正教的人，完全可以利用……
“夜魔大人說的有道理。”
周媚兒道：“若是那樣的話，不失為一步妙棋，連續看幾步，走過去之後，在轉回頭來挾著分裂青冥殿的威風，一舉收複逍遙山門，便可以讓我們真正名聲大振，接下來對付其他，就順利許多。”
“是的。到那個時候再轉頭解決一個宮，比如紫衣宮，雪花宮等，基本就形成摧枯拉朽的勢頭，而到了那種時候，江湖大勢所趨，浮屠山門再硬，也是抗不過去。”
方徹道：“以大勢推之……也就很順利了。”
他有些驚訝的看了看周媚兒。
這丫頭可以啊。
自己隻是開了一個頭，她接下來的計劃，居然與自己所想的如出一轍。
連順序也是絲毫不亂。
在天下鏢局的時候真沒看出來，周媚兒居然還有這種縝密的推理能力！而且對大勢的把握，如此精準。
雁北寒歎口氣：“這裡，媚兒曾經提出過，雖然沒有明確說第一個對付青冥殿，但是不讚成對付浮屠山門也是提出來的，隻可惜我當時沒有采納。”
說完，俏臉上一片惆悵。
如果當時就知道這樣的結果，說什麼也不會同意來分裂浮屠山門的！但現在，說什麼後悔都晚了。
方徹不解的問道：“浮屠山門，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按道理來說，傳承了這麼多年的門派，固然底蘊雄厚，但是人這麼多，其中爭權奪利也是絕對避免不了，漏洞很多才對，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分裂不了的勢力，怎麼就到了這種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