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昨天夜裡田啟明家裡又鬨了一次,唐沭感覺神清氣爽,這段時間以來纏繞在身邊的陰霾也隨之一掃而空。
但僅僅過了小半天,邵先軍打聽回來的消息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田啟明家的確鬨了個雞飛狗跳,可周圍鄰居說那是因為孫貴英懷疑他在外麵亂搞男女關係,而並非是李三德上門訛詐。
這就有些偏離自己當初所預定的方向了,如果隻是生活作風問題,就算鬨大了,上門來調解矛盾的最多也就是婦聯和街道辦的同誌,這些人可沒權利搜查田啟明的家底。
怎麼樣才能驚動派出所,對田啟明來一個釜底抽薪呢?唐沭沉默著思索了一陣,忽而雙眼猛地一亮:“他們夫妻倆怎麼就扯到這個問題上發生爭吵的?”
邵先軍雙手一攤:“你問我我問誰去?誰大晚上的沒事做,趴人家窗台聽人家夫妻倆的床頭夜話?”
雖說計劃出現了偏向,唐沭卻並未打算就此放棄,好不容易想到一個天衣無縫的辦法,現在什麼效果都沒有,實在是有些讓人不甘心。
兩個人出了院子,徑直朝田啟明家的宿舍樓走過去,附近住著的都是農具廠的職工,一大清早的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這時候都在三五成群議論紛紛,兩人稍加打探了一下,便發現了更多的隱情。
“聽說是孫貴英發現田啟明給彆人送錢,氣不過就問了一句,結果夫妻倆就打起來了,孫貴英說田啟明做賊心虛,肯定是跟外麵的野女人好上的事被人發現了,這才給的封口費。”
田啟明給彆人錢?
唐沭隻是通過這些打聽來的閒言碎語在腦子裡做了一次複盤,就已經能夠確認昨晚去田啟明家要錢的絕對是李三德無疑。
有了這個判斷,唐沭沒有任何遲疑,下午趁著縣公安局門口沒什麼人注意,往郵箱裡投遞了一份匿名信件。
信件的內容很簡單,就是舉報華陽鎮新民村村民李三德夥同十多名無業青年組成團夥欺負村民,這事如果是放在從前的話不太可能引起縣公安局的注意,最多也就是責令華陽鎮派出所下去調查取證,再關幾個人也就罷了,要知道農村裡的雞零狗碎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怎麼也掰扯不清,清官難斷家務事,公安局怎麼可能下去處理這些小事。
但現在的形勢可就不同了,自從八月以來,國家嚴打的力度越來越大,但凡是涉及到一點違法亂紀的行為,都是公安局嚴厲打擊的對象,而現在這個李三德團夥,不就是送上門來的打擊指標嗎?
三輛軍綠色老式吉普車呼嘯著警笛朝華陽鎮疾馳而去的同時,華陽鎮派出所也接到了配合公安局執法抓捕的命令,早就在李三德家附近布控,就等著上麵的人到了再動手。
雷霆行動的結果就是,李三德在自家的床上被反銬起來,連衣服都沒有穿戴整齊就被兩名公安押走,其他幾名團夥成員同樣也難逃法網。
被關在審訊室裡的李三德一臉懵逼,國家開始嚴打的消息他自然是知道的,最近也收斂了許多,地下小賭場早就不開了,怎麼可能還會被抓?
直到負責審訊的公安扔了一遝錢在自己的眼前,李三德突然就是一個醍醐灌頂,想通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說說吧,你哪來的這麼多錢?”
“報告政府,我現在可沒乾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錢是彆人硬塞給我的,我不收都不行。”
“我怎麼遇不上這種好事?”辦案公安猛地一拍桌子,“還不老實交代?”
李三德覺得自己說的就是事實,他昨晚去田啟明家本來隻是一個試探,誰料對方就這麼輕易把錢給了他,從頭到尾他可沒說過一句威脅的話,自認為沒有犯錯的李三德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從頭到尾將昨晚的事細細說了一遍:“政府,我可沒有倒賣香煙,是那個田啟明乾的,我就想嚇唬嚇唬他,誰曾想他真給我這麼多錢,那人絕對有問題,重大的經濟問題。”
審訊公安心頭一跳,沒想到還有這種收獲,他不及多想,立即將情況彙報給了上級,參與投機倒把不算,還讓彆人頂罪,這可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看見審訊公安打算合上記錄本離開,李三德立即高喊了一嗓子:“這些事都是唐沭那小子告訴我的,是他攛掇我去田啟明家要錢的,你們趕緊去抓他。”
從頭到尾都是唐沭在利用這件事借刀殺人,李三德很是懊悔,當時怎麼就沒有多想想,天下間怎麼會有免費的午餐。現在自己被抓了,他怎麼可能會讓唐沭好過。
“你說的情況我們會去核實真偽,但是李三德,彆以為我們公安局都是吃乾飯的,你以前乾的那些缺德事夠槍斃你十回了,你就等著人民的審判吧。”
田啟明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被兩名公安帶走的,他的臉上還殘留著前一晚孫貴英留下的五道血痕,坐上警車的時候,他還在疑惑,不就是家裡的那點破事嗎,至於驚動人民公安?
自以為身正不怕影子斜,田啟明剛開始還是很傲氣的,直到聽說帶他來公安局是因為馬前進倒賣香煙的那件事,做賊心虛的田科長以為是馬前進這老家夥不守道義,最終還是把自己供出來了,很快就低下頭不吭聲了。
另一邊,唐沭也接到了公安局的傳喚,但公安對他的態度就好多了:“就是個配合調查而已,不用那麼緊張。”
唐沭本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自然是欣然前往。
縣公安局的接待大廳裡,唐沭將所有事情的始末娓娓道來,一切就是照實說,他完全沒有任何的避諱。
前後也就大半個小時的工夫,唐沭便一臉輕鬆地走出了公安局的大門,邵先軍一直在門口等他,看見唐沭大搖大擺地出來,原本懸著的心也徹底歸回了原處。
“走,今天高興,去國營飯店炒幾個菜。”
經過一天的突擊審訊,田啟明把該說的都說了,沒有任何的保留,包括香煙的進貨渠道,售賣路線的選擇,以及利益分層。結果令辦案公安吃了一驚,他跟馬向前合作倒賣香煙的這兩年,兩人的不正當收入居然高達數千元,要知道這可是純利,月平均工資不足四十元的八三年又有多少個家庭能有這樣駭人的資產?
李三德那邊的案情就比較簡單了,在確認這些人就是一個無惡不作的犯罪團夥之後,縣公安局直接對其進行公開審理,緊接著就是五花大綁坐卡車遊街,最後拉到江城橋下槍斃,一點也不拖泥帶水。
伴隨著幾聲清脆的槍響,李三德犯罪團夥全部被擊斃,這就是觸犯人民法律所要付出的代價。
李三德一死,唐維安算是從枷鎖中徹底解脫了出來,村口張貼的大字報讓他激動萬分,一直高喊:“人民政府萬歲!”全然不知道將李三德送上斷頭台的就是他自己的大侄子。
另一邊的田啟明可就難辦了許多,他屬於經濟犯罪,而且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隻是鑽了國家物價係統的漏洞,放在過去的確是重罪,但現在處於改革開放時期,國家認可一切合理合法的經營手段。
究竟如何對他定性,縣公安局一直沒有一個明確的方案,直到在進行深入調查時,辦案人員發現了更為重要的發現,田啟明在銀行裡還有另一個戶頭,裡麵存的錢更是多到那個時代的人難以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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