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終於搞大了,而且大到完全超出了唐沭的想象。
他原本的目的隻有兩個,一是借此機會擺脫李三德的糾纏,另一個則是將田啟明從農具廠銷售科長的位置上捅下來,也算是為戴傳餘報了當年的奪位之仇。
可隨著隱藏戶頭被發現,田啟明為求自保,隻能咬出一個又一個利益鏈上的盟友,這就形成了一個循環,越來越多的人被這個旋渦吸了進來,一股巨大的反腐風波漸漸盤旋在江城縣上空,隨時都有壓下來的趨勢。
這件事很快引起了揚城市委,甚至寧城方麵的關注,在事發後的第五天,一支神秘的五人小隊突然空降江城縣,接下來的事就不屬於唐沭這樣的小老百姓所能涉及到的範圍了。
李三德團夥覆滅,最開心的當然是唐晴兩姐妹,她們再也不用擔心突然有一天被人當街擄走了,妹妹唐雨的性子本就活潑,現在是更加無憂無慮,原本內向的姐姐唐晴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在家裡,哥哥唐沭對她們幾乎做到了有求必應,學校裡,兩位實習老師對她們照顧有加,相比於原來在老家的時候所過的清苦生活,姐妹倆覺得現在這樣的日子是神仙才能過的。
日暮西沉的傍晚時分,趁著吃了晚飯在廚房裡洗碗的間隙,唐晴與妹妹低聲說著悄悄話:“你那塊紫色的紗巾送給顧老師沒有?”
“還沒。”唐雨的臉上帶著為難。
顧蔓枝與夏妍都是教語文的,但顧老師由於業務水品比較高,被分配去了畢業班,夏妍則帶了高一,肩上的擔子輕鬆不少,平時都是由她給兩姐妹補課,再加上兩人的性格天差地彆,夏妍就像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天真爛漫,顧蔓枝則多了一分成年人的高冷,讓人敬而遠之,兩個小姑娘當然更喜歡夏妍多一點。
“要說咱哥也是榆木疙瘩,都說了買一條綠色的就行了,非要連顧老師也一起送,這叫什麼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打算娶兩個媳婦兒呢。”
八十年代的年輕人相對保守,就算是正經搞對象的都不太敢在大街上並肩行走,以免有傷風化,約會的時候都是一前一後,趁著四下無人拉個小手就算是觸碰禁忌了,像紗巾這種貼身攜帶的物件就跟古時候的定情信物差不多,唐沭居然打算分彆送給兩個人,這種行為在唐晴兩姐妹看來是妥妥的渣男無疑啊。
她們還打算客串一次小紅娘,給唐沭與夏妍牽個線搭個橋,如果夏老師知道唐沭竟然如此禽獸,還不一腳把她們大哥給踹廢了?
“算了算了,誰也彆送了,她們住一個屋,肯定會看到對方的紗巾的,隻要一對口供,大哥就完了。”
唐沭的這般操作也不知是風流還是濫情,搞得唐晴很是煩躁。
“你不打算讓夏老師做我們嫂子了?”
“想啊,可這事真不能這麼辦啊,唉,還是另外想辦法吧。”
“你們兩個在嘀嘀咕咕說什麼呢?忙完了趕緊過來複習功課,一會我還得改作業,沒有太多時間管你們。”
身後突然傳來的一聲嗬斥將兩個小丫頭嚇了一跳,趕忙停止了竊竊私語,迅速完成了清潔工作,隨即朝廂房裡跑過去,夏妍站在夕陽的餘暉裡,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全身被紅霞浸染,導致她的臉色通紅。
“兩個小東西,也不知道整天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正準備移步進屋,唐沭從後堂裡走了過來,他朝著夏妍擺了擺手,嘴角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那模樣還真有點風度翩翩的意思。
“夏老師這是怎麼了?滿臉通紅的,哪裡不舒服?”
“要你管?”夏妍瞪了對方一眼之後迅速移開了自己的目光,“咱們不是說好了你不從前院走嗎,可彆壞了規矩。”
“戴叔叫我過去吃飯,走前麵方便一點。”唐沭感覺今天的夏妍似乎有些不對勁,“最近我不是經常從前院走嗎?今天突然就不讓走了?”
又不是大晚上出沒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至於這樣上綱上線嗎?
“不許走就是不許走,趕緊滾!”
走出院門的一刹那,唐沭依舊沒想通夏妍突然之間性情大變的原因。
“可能是每個月的那幾天情緒不穩定吧。”想到了這裡,唐沭吐了吐舌頭,“生理期的女人,惹不起。”
走進戴傳餘家的院門,唐沭便瞧見幾道菜已經擺上了桌,旁邊還放著兩瓶白酒。不勝酒力的唐沭想要轉身逃跑,這是要灌醉自己的節奏啊。
“今天高興,就多買了點,放心我知道你有幾斤幾兩,趕緊過來坐下陪我喝兩杯。”
因為年輕的時候參加革命,戴傳餘落下了一身的傷病,右腿被子彈擊穿,讓他在走路的時候看起來有些不自然,殘疾人很難找對象,再加上一向自強的戴傳餘也不願意拖累彆人,年輕的時候感覺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日子也挺好,現在年紀大了也不肯服輸,就願意孑然一身過日子。
因為光棍一條,戴傳餘沒有什麼牽絆,可謂是將畢生都奉獻給了江城農具廠,這也是他對廠子的感情不一般的原因。
五年前,蘇忠被調來農具廠,硬生生擠掉了他即將升任廠長的機會,緊接著田啟明坐鎮銷售科,直接將他趕去了冷衙門,生活保障科做後勤。
本著哪裡需要往哪裡搬的螺絲釘精神,戴傳餘平靜地接受了崗位調動,想著隻要農具廠能蓬勃發展,他在哪個部門任職都無所謂。
在新一屆領導的竭力支持下,農具廠開始轉型,而且的確收到了奇效,可惜廠子的效益好了,工人的待遇卻沒提高,戴傳餘向上反映了幾次無果,這才察覺到江城農具廠的根基正在慢慢腐爛。
而始作俑者,正是這幫掌握經濟改革新動向的所謂領導。
“田啟明一出事,整個江城縣都差點翻了天,聽縣工業局的熟人說,有幾個掌握實權的乾部被調職,咱們農具廠的領導班子也要換。”說到此處,戴傳餘端起酒杯咪了一口,意猶未儘地搖了搖頭,“天有眼啊。”
要說蘇忠這夥人也是倒黴,他們的手段很是隱秘,並且已經默默維持了好幾年,表麵上看不出有什麼問題,誰能料到田啟明這個家夥人心不足,吃著廠裡的餘利還不夠,居然在外麵搞起了倒賣香煙的生意。
他進去不要緊,把該點名的都點出來了,一個不落,最終引發出一陣地動山搖,就算他們幾個把以前吃的全吐出來以求保命,可前途輝煌的官運算是徹底到頭了。
“新廠長的名單下來了嗎?我覺得工業局應該重新啟用您,由您重新出山,農具廠這麵大旗才不會倒。”
“還跟我在這裝糊塗,你小子真不知道我今天請你喝這頓酒的原因?”戴傳餘斜了唐沭一眼,嘴角帶笑,“派出所的同誌在詢問情況的時候向我透露過一些,你老實回答我,田啟明出事是不是跟你有關係?”
唐沭不願與這事再有什麼牽扯,索性繼續裝傻充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當時就是想把李三德弄進去,誰能想到他會去找田啟明的麻煩。”
“要不是我之前聽到了你說的那句話,現在保不準就信了。”
上次在院子裡喝酒,半醉半醒之際,戴傳餘可是聽清楚了,唐沭說過些時候要送他一份大禮。
“你的這份大禮就是搬倒田啟明,還農具廠一片青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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