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戴傳餘已經將自己架到了這樣一個高度,唐沭也就不打算跟他客氣了。
江城農具廠領導班子即將全部撤換,這就意味著他跟廠裡簽訂的協議很快就會曝光,唐沭倒是不怕農具廠翻臉不認人,但總覺得還是先給戴傳餘打一個預防針比較好。
趁著老戴高興,唐沭將占據合金鋼材出售利潤的百分之五這件事說了一遍,果然險些換來一頓板子。
憤怒之後,戴傳餘長歎了一口氣,仰起脖子灌了一杯酒:“現在的政策變了,你說這是屬於你個人的知識產權,國家還就必須支持,既然政府都不說什麼,咱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不過我可提醒你一句,今後做人做事,要對得起良心,該是你的你拿,不是你的,千萬彆碰。”
唐沭沒想到老戴同誌的想法是如此的與時俱進,並沒有控訴自己是挖社會主義牆角的白眼狼,戴傳餘冷哼了一聲:“這幾年在辦公室裡閒著沒事,報紙我可是沒少看。”
轉瞬間,夜已深沉。
好不容易批改完作業再做好教案,顧蔓枝伸了一個疲憊的懶腰,頓時渾身輕鬆了不少。
也不知是帶畢業班的工作量太大,又或者是有了身孕,顧蔓枝總是覺得有一股疲倦感縈繞在自己身邊,有時候恨不得趴在講台上睡上一覺,還好夏妍在夥食方麵沒有虧待過她,否則顧蔓枝真擔心自己留不住肚子裡的孩子。
洗漱完畢回屋休息,發現以往一沾上床便能倒頭就睡的夏妍今天居然輾轉反側了半天無法入睡,顧蔓枝還以為她是不是身體出問題了。
“你怎麼了?剛剛給那兩個孩子補習的時候也是神不守舍的,遇上煩心事了?”
夏妍在床上翻了個身,看一眼顧蔓枝欲言又止:“沒什麼,天氣太熱,睡不著。”
“熱嗎?”顧蔓枝看了看擺在屋子正中央的大水桶,那裡麵裝著的是唐沭為了幫她們的房間降溫,利用肉聯廠冷庫製成的大冰塊,還有一台小電扇將涼氣吹遍各個角落,以至於她在這個時節睡覺的時候都得蓋上毛毯。
“跟我說說,遇上什麼煩心事了?”顧蔓枝來到夏妍的床頭坐下,伸手撥了撥她額前有些淩亂的黑發,“你就是這個樣子,一點心事也藏不住。”
夏妍坐起身子,她倒是很想一吐為快,可斟酌了片刻,還是沒有明說,而是開始轉移話題:“哎呀,就是班裡有兩個刺頭,我居然拿他們沒什麼辦法,不說我了,你最近狀態可不太好,我覺得你還是得請假休息一段時間。”
夏妍不肯說,顧蔓枝也不強求:“不行,這學期畢業班還有一些新課,等進入全麵複習的時候再說吧。我就是有時候覺得有些累,其他倒沒什麼,不用太擔心。”
“蔓枝,你真的下決心要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嗎?你知不知道那樣一來你會麵臨多少困難?”
就算能夠證明這孩子是朱林安的那又如何?他名譽掃地,可顧蔓枝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這就是一個雙輸的局麵,明知道這條路通向的終點是懸崖,偏偏還要往下跳,這又何必呢?
“我不是還有你嗎?”顧蔓枝對於夏妍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嗎?”
“我當然會幫你,可我真的不希望你帶著仇恨活下去。”
顧蔓枝知道夏妍如此苦口婆心地勸說是為了自己好,但她卻是一個非常有主見的人,早在開學之初,她就分彆給學校和家裡寄了信,表示自己打要休學一年,可能會去偏遠山區擔任掃盲班的老師,其實就是打算留在江城待產。
就是醫院那邊有些麻煩,畢竟生孩子是需要丈夫簽字的。
“實在不行的話……”
“不行,唐沭不能去替你簽字!”夏妍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發現顧蔓枝正用驚愕的目光看著自己,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我的意思是……他已經幫了咱們很多次了,不好一直麻煩他。”
隨即,也不管顧蔓枝究竟怎麼想,夏妍迅速躺回去閉眼裝睡。
“我的意思是實在不行就不去醫院,找接生婆在家裡生,你想到哪裡去了?”
雖然這麼做的風險極大,但這確實是避開醫院登記的最好辦法,而且在那個各種資源都比較匱乏的年代,很多家庭都認為找接生婆幫忙可以節省一筆不小的開支,在家生孩子不說是普遍現象,案例也絕對不在少數。
見夏妍真的不打算再搭理自己,機智如顧蔓枝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卻沒有去求證,轉過身熄燈上床,廂房裡慢慢恢複力寂靜。
第二天一早,因為學校有教育局檢查組蒞臨指導的緣故,夏妍特地提前半個小時招呼兩個丫頭起床梳洗,四個人早早趕到學校,各就各位參加準備工作,在全校師生的共同努力下,縣一中門前旌旗飛舞,校園內也掛上了歡迎領導視察的橫幅,教室裡更是被打掃得一層不染。
上午十點,兩輛吉普車緩緩駛入學校大門,縣一中校長立即率領一眾老師迎了上去,視察組辦事也不拖泥帶水,下車就表態一切從簡,不需要搞什麼歡迎儀式:“現在還是上課時間,我們就直接去教室旁聽吧。”
麵對視察小組的要求,校長也不慌,畢竟縣一中是江城唯一的省重點中學,這點隨時接受檢查的師資力量都拿不出來,那可就太丟人了。
一行人來到教學樓,隨即便分散了開去,各自搬著凳子從後門進入教室,打開手裡的筆記本開始認真聽課。
此時的顧蔓枝正在講台上講課,突然走進來的以為年輕女人讓她停頓了片刻,見對方朝著她微笑致歉,並表示讓她繼續,顧蔓枝很快恢複了過來,開始繼續講課。
隨著下課鈴聲的響起,顧蔓枝抱著講義走出教室,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讓她停下了返回辦公室的腳步。
“顧老師,我們能不能聊幾句?”
顧蔓枝轉過身,帶著疑惑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教育局視察小組成員,忽而雙眼一凝,原本就有些疲累的臉上立即蒙上了一層寒霜:“是你?”
“沒錯,就是我,朱林安的新婚妻子,陳舒音。”
顧蔓枝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繼而感覺到一陣好笑,好像對不起自己的是他們兩個才對,她為什麼會害怕麵對這個搶了自己對象的女人?
“很感謝你們在我結婚當天給了我一個終身難忘的婚禮。”
空無一人的教學樓頂,陳舒音直接選擇開門見山,“說實話,當時我的確很生氣,雖然朱林安在結婚前就向我坦白過,他在寧城上學的時候處過一個對象,但聽到他為你寫的那些情詩,我的肺都快氣炸了。”
陳舒音氣場十足,顧蔓枝也不遑多讓:“現在是你插足我跟他的感情,應該生氣的好像是我吧。”
“那又怎樣呢?你們沒有領證,朱林安就有自主選擇的權利,而且他也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所以隻要他在婚後一心一意對我,我覺得我完全沒必要糾結於過去。”
“那你告訴我,什麼叫做正確的選擇?拋棄我娶了你就一定是正確的嗎?”
“那當然。”陳舒音很是自傲,“我看中了他的才華,他看中了我的家室,這就是強強聯合,有了我的輔助,他可以少奮鬥二十年,有了他充當門麵,我家同樣也可以再上一個台階。”
“原來所謂的正確抉擇,就是利益的交換?”
“那也比你們貧賤夫妻百事哀的模式要好很多,至少這是我跟朱林安想要的。”
隨著二人的交鋒開始變得激烈,顧蔓枝很快落入了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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