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與他相處漸多,心中也沒有意識到什麼,隻覺得日子越過越是有顏色,每一晚都盼著新一日。”
“直到我撞見仙德公主,直到那些擔憂恐懼撲上身來,我才不得不承認,我便是喜歡上他了。”
沈鐵心用指尖繞著雪白鬢發,發出一聲欣喜與苦惱混合的歎息。
“你太年輕,不知道人情更易的容易。”
沈摩耶看她模樣,嘴裡泛酸心中吃味。
“人心如田,一年一茬,喜歡不喜歡隻是一恍惚的事。”
“不是的,老祖宗,鐵心不同呢。我從前不練《冰魄典》,不欲長壽,卻不僅僅是厭惡武道。老祖宗,你說人心如田,可世人種麥子,我卻種薔薇;他們怕肚餓,獨我怕枯萎。”
沈鐵心望著榭外碧水,輕輕垂眼,笑意輕忽而脆弱。
又一次,麵對寶貝來孫女,沈摩耶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了。
“老祖宗,有些人說我貪婪又愚蠢,非要尋天下最好的男子,卻又沒法在人家未嶄露頭角前認出。”
“誰說的?!”
沈摩耶板起臉,沉聲問道。
這一作色,能把任何一個沈家人嚇得半死,但不包括沈鐵心。
“老祖宗莫要生氣,我覺得他們說得不錯。”
沈鐵心卻是微笑。
“我最高傲,也可以最卑微;我最貪婪,卻可以最知足。世人都想要弱水三千,鐵心卻隻求一瓢飲。”
她抬起臉,伸手指向水裡的一尾銀魚。
“鐵心就像一尾倔強的魚,被命中注定的潮水帶上了岸,既見過天下山川,哪怕乾死在岸上,也絕不隨潮水回去。”
這話裡滿是決心。
而決心亦不止在話裡——還在日複一日的閉關,在與從前紙醉金迷的隔離,在天鵬山上不顧體麵的血戰……
沈摩耶固然欣喜於寶貝來孫女的成長,可思及她如是改變的緣由,是一丁一點都笑不出來。
“那蕭楚畢竟是公主,還帶出了勝遇軍……”
“老祖宗是覺得我沒什麼希望嗎?”
不知不覺,沈鐵心已在銅爐上擺滿了薔薇花瓣。
“鐵心覺得不是呢。”
沈摩耶看著她,看著她臉上明媚驚人的笑意,勝過上百年來他所見過的落雪的加總。
“蕭楚也好,唐星晴也罷,在一人之外她們想的要的還有很多——名望、權力、軍勢、家聲、武道、修為——但我隻要他,為了他,我什麼都能不要。”
沈鐵心決絕如是。
風垂下紗帷。
水榭之內,潤澤花瓣在碳爐上失水焦萎,散出濃鬱香味。
“老祖宗,鐵心不僅未失先機,反而優勢很大!”
她輕聲說道,素手撚起烘乾了的花瓣,貼敷地放入香盒。
沈摩耶沒有再說什麼。
他突然便安心了。
我的鐵心,這樣的鐵心,沒有人能拒絕。
哪怕是洪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