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回憶過去一年蘇杭的作業筆跡,這學生應該是從小練過書法的,字體也算漂亮,然而,卻無論如何都達不到今天的程度。
班主任孟老師日常也隻擅長一個行書。
這位尖子生表情卻有些陰鬱。
班主任這話出口,教室內頓時再次躁動起來。
更讓一些男生想要捂心口的是,陶暖瓷說著話,還扭頭看了眼某個家夥。
這是真的。
這一切,好像不是夢!
這些年,當不再期待未來了,也難免更多回憶過往,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然而,以往類似的夢境通常都很跳躍,很模糊,這一瞬還在學校操場,下一瞬就可能奔波在他鄉。
不同於剛剛王羲之行書的張揚,孟文康這次看到的,是一種內斂,一種同樣不該出現在眼前少年身上的沉穩積澱。
問題是,無論是班級內還是班級外,無論是低年級還是高年級,這一年來,不說各種或明或暗的追求,哪怕是多和這位校花說幾句話,都是很多男生的夢想。
身後又被輕輕推了下,蘇杭沒再發呆,連忙跟著走下講台,在全班同學持續的注目禮中回到自己座位。
蘇杭抬頭,先是看到前排陶暖瓷那張撥人心弦的漂亮臉蛋,等某個姑娘與他短暫眼神觸碰後很快回身,才又抬目光,朝班主任點了點頭:“孟老師,我也沒問題。”
自己真的回到了1995年,回到了遙遠的16歲,回到了曾經的高一課堂。
蘇杭還知道,按照某些專業名詞。
少有人注意到,同樣扭頭的還有第一排的譚曉磊。
剛剛兩段,如同飲酒,已經讓蘇杭過了微醺階段,他不是一個喜歡大醉的人,沒有了一定要繼續的念頭,就順勢換了一種能夠更快完成的字體。
顏筋柳骨。
拒絕老孟!
不可能這麼清晰又連續。
懷素。
看了眼一旁悄悄朝自己豎大拇指的同桌賀鑫磊,還有表情羨慕的胖子李逸飛,蘇杭把手裡剩餘的粉筆頭丟回講桌,再次與一片依舊昂揚的雨後‘蘑菇’對視。
雖然多年修身養性,當下依舊難免心緒起伏的蘇杭隻是笑了笑,再次看向四周。
沒完。
孟文康也再次上前了一些,一隻手還不自覺地搭在講桌上,跟隨打量,很快從少年的草書字體中得到又一個名字。
教室內已經沒有了開始時的竊竊私語,隻剩下頭頂幾隻風扇的呼呼風聲。
重生!
就像王羲之,事後重寫過幾次《蘭亭序》,都沒能超越自己的最初。
不過,若是空氣裡能飄起後來視頻網站上那種彈幕的話,現在肯定已經是滿滿的‘真酷啊’、‘好帥啊’、‘這些字太漂亮了’、‘好想取而代之’之類的詞彙。
“吾嘗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吾嘗跂而望矣,不如登高之博見也。”
同樣把某人擠開,開始第三段。
即使隻有一個背影,換了草書之後,蘇杭快速運筆時的那種恣意,也讓教室內諸多少男少女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觸動,恨不得跟隨蘇杭一起揮灑。
高一學年馬上結束,等到高二,文理分科,還要重新分班……唉,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帶他。
divcass=”ntentadv”雖然蘇杭的學校成績在班級排名裡隻是中遊,但有這一手本事,定向培養,將來說不定能闖出一些名堂。
“……”
我,蘇杭,重生了。
講台下,見蘇杭寫完自己的一段,轉眼替賀鑫磊寫了起來,一些人不由張大了嘴巴。
班主任這一下,簡直是主動撮合啊!
老孟你什麼時候改行當媒婆的?
教室內很多男生還目光期待地看向某個姑娘。
既然如此,那就繼續。
“……”
看了眼身旁捏著粉筆呆站一旁的賀鑫磊,蘇杭走過去,輕輕擠開同桌,隨意用手把某人留下的幾點鬼畫符擦掉,稍作醞釀,換了另一種楷書,再次落筆。
這一切,都讓蘇杭不用老套地掐自己幾把,就再次確認,都是真的。
擰身看久了,身體有些僵,孟文康動了動,順便扭頭瞄了眼台下,自己的學生們也都一個個仰著頭,絲毫沒有了最初的嬉笑調侃或者幸災樂禍,其中一些女生還瞪大了眼睛,表情裡帶著明顯的仰慕。
打發走三個學生,孟文康再次欣賞了一會兒蘇杭的板書,才依依不舍地轉身。目光恰好注意到教室後麵的黑板報,對比一下,那黑板上的字體就太一般了,簡直礙眼。
這不正常。
酒醉般的酣暢情緒逐漸消散,蘇杭開始意識到一件事。
因為班主任剛剛吩咐要進行更新的黑板報,通常都是他這個語文課代表與某個宣傳委員一起寫的。
這不是關鍵。
表麵安靜卻內裡躁動的氛圍中,蘇杭已經轉身。
身後的班主任再次開口,轉向之前被喊上台的另外兩個,語氣就不再那麼客氣:“你倆也回去吧,下不為例。”
蘇同學的字,好漂亮!
雖然是外行看熱鬨,但,達到一定境界的書法,那種美感,和這世間所有美好的物事一樣,都能讓人在欣賞過程中產生本能的愉悅。
蘇杭繼續,孟文康不僅沒有阻止,還下意識上前一步,扶了扶眼鏡,觀察片刻,腦海中也浮現另外一個名字:柳公權。
難道是日常紙質作業太限製,沒能發揮出來?
想不明白,隻能眼見為實。
隨即,再看一邊的胖子李逸飛,那就有始有終吧。
孟文康很滿意,正要再說些什麼,忽然有鈴聲響起。
“叮鈴鈴——”
抬腕看了下手表,孟文康吩咐幾句身後的板書不要擦,明天早自習讓大家仔細琢磨參考一下,才宣布下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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