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華夏的命脈級城市,燕京有著很多很多的優點。圍
比如說教育資源豐富。
比如說醫療資源先進。
又比如說吸血...咳咳,集中周圍區域資源的能力很強。
但在眾多優點之外。
燕京同樣也有不少缺點。
例如堵車,周末直接從首都變成首堵。
例如經常交通管製...當然這事兒不能多說。圍
又例如.....
它的天氣。
前兩天燕京的氣溫還算宜人,陽光柔和,看起來草木將要返青,春花正在盛開。
結果沒想到一夜過去。
太陽便仿佛被人套了個404字符似的,看不到一點兒蹤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滿天都是低低厚厚的灰黃色濁雲,令人心情有些壓抑。
與此同時。圍
燕京東四環的某廉價賓館內。
孟亮正穿著睡衣站在七樓房間的窗戶邊,怔怔的看著屋外的景象:
此時正值上午七點半,路麵上可見熙熙攘攘的行人在來來往往,好不熱鬨。
有人看著手機悠閒慢步。
有人一邊啃著包子或者卷餅,行色匆匆的奔向地鐵口。
也有穿著格子衫的老哥背著單肩包,在迎風狂追自己被風吹走的假發.....
孟亮還見到了一個容貌稚嫩的年輕人,一邊走一邊摸著下巴,似乎在擔心哪兒還有沒被剃乾淨的胡須,時不時還會低頭看看胸前的領帶。圍
很明顯。
這是一個剛入職的職場新人,尚未經過磨礪,說不定今天還是上班的第一天呢。
看到這對於很多‘社畜’而言習慣到可能要吐的場景,孟亮的眼中卻閃過了一絲羨慕:
“真好呀.......”
就在孟亮看著窗外景色的時候。
滴——
他身後的房門處,輕輕響起了一道房卡解鎖的聲音。圍
過了片刻。
孟亮的父親孟東國一邊拍著身上的沙塵,一邊快步閃了屋子,嘴裡嘟嘟囔囔的:
“哦霍!這燕京還虧得是個帝都,一個沙塵天都搞得皮皮翻翻的嗦......”
說著孟東國又把一個塑料袋和一杯豆漿放到了房間內不大的書桌上,對孟亮招呼道:
“兒子,來吃早飯,邊上沒有忙忙米飯),就隨便買了幾個饅頭和包子。”
“喏,豆漿給你,吃完我們儘早出發,彆讓那幾個同誌等急了。”
孟亮這才回過神。圍
簡簡單單的哦了一聲:
“哦,來了。”
隨後幾步走到書桌身邊,順手拿起了一個饅頭,又將目光放到了旁邊孤零零的豆漿上:
“爹,你怎麼就買了一杯豆漿?”
孟東國此時已經啃起了饅頭,聞言快速咀嚼了幾下,從桌子角落拎起一瓶酒店標配的礦泉水咕嚕咕嚕的喝了一口。
完事兒一抹嘴角,搖頭道:
“一杯豆漿要三塊五,太貴了,買不下去。”圍
“反正酒店有送礦泉水,就是這水...哦,水露的殼子太軟了,捏起來沒感覺。”
孟亮看了眼自己的父親。
沒去糾正那瓶水的名字其實是冰露,更沒說什麼你不喝豆漿我也不喝的溫情話。
而是默然拿起豆漿杯吹了吹,輕抿了一口。
將口中的饅頭柔化後咽了下去。
過了五六分鐘。
孟亮父子倆同時吃完了這頓簡易的早飯。圍
孟東國打了個飽嗝,揉了幾下肚子,麻溜兒的一起身,對孟亮道:
“好了,兒子,時間差不多了,咱們現在就出發吧。”
“.......”
孟亮聞言嘴角囁嚅了幾下,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隻見他沉悶的轉過身,拿起床上事先準備好的外套,慢慢的穿了起來。
而就在孟亮拉鏈剛拉到一半的時候,他的身後忽然響起了孟東國的輕歎:
“兒子,你是不是....有點怕?”圍
孟亮的動作頓時一滯。
隨後有些錯愕的轉過頭,望向了自己的父親。
很明顯。
孟東國說中了孟亮的心事。
“乾啥這樣看著我?”
孟東國則向前兩步,來到了孟亮身邊,用力拍著自己兒子的肩膀道:
“老祖宗說得好,知子莫若父。”圍
“你要是扯什麼手機電腦的用法,或者什麼最高法公檢法的區彆,我肯定啥都說不出來。”
“但你是我從小養大的,到現在離開我和你媽的時間加起來都沒有一哈哈一點點),你想啥我能看不出來?”
孟亮的臉皮抽了一下。
隨後孟東國將手上的礦泉水瓶丟到了垃圾桶,從兜裡抽出了自己的老人機,在孟亮麵前晃了兩下:
“我們到燕京的那天我就看出來了,你整個人有些不對勁,一直說什麼今天為了吉利應該打車去最高檢。”
“直到剛才下樓我請酒店前台的小女娃幫我查了查,才發現了一件事......”
“酒店附近沒有直通最高檢的地鐵,想要去最高檢必須要轉站,其中初始的線路隻有八通線可選。”圍
“而八通線的站點裡頭,就有....你當初上的學校。”
聽到孟東國的後半句話。
孟亮的胸口驟然起伏了幾下,臉上瞬間湧起了一股潮紅,整個人也變得支支吾吾了起來。
在孟東國的視野盲區,孟亮的左手手指都在隱隱顫抖。
正如孟東國所說。
此時的孟亮...內心確實有點恐懼。
一個多月前。圍
在從那位名叫王莉的女警官口中得知,信息安全技術部希望請他以原告身份出麵起訴那位造謠過他的大v的時候。
孟亮的心中隻有兩種念頭:
感激與欣喜。
感激是因為國家終於給了他一個正明的機會。
欣喜則是因為那個害得自己無限接近家破人亡的大v...終於要得到懲罰了。
後來在王莉等人的指導下。
孟亮也正常的執行了自訴流程,將那位造謠過他的大v和汙蔑過他的女生告上了法庭。圍
不過作為此番諸多案例中的一個個案,孟亮的起訴對於整個環節來說隻是個引子——或者說其他類似孟亮的原告的‘使命’都是如此。
接著在有關部門的配合下。
最高檢接手了這些自訴卷宗。
並且在一周前以刑事案件的方式,向最高法刑事審判第一庭...也就是俗稱的刑一庭發起了公訴。
同時作為案件的受害者。
孟亮等人也被王莉邀請到了燕京,以證人的身份出席庭審。
毫無疑問。圍
這本是個令人激動的好消息。
畢竟到了這一步,便代表著案件已經到了最終的審判環節。
那些汙蔑、造謠、網爆過他人的所謂大v,注定將會得到該有的刑罰。
並且落實的時間也不會太久。
然而......
在得知要前往的是燕京之後。
孟亮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莫名的恐懼。圍
因為......
他曾經考上的那所211大學,就在燕京。
誠然。
做出孟亮退學決定的是學校,嚴格意義上來說,和燕京這座城市其實沒什麼關係。
但絕大多數外人...包括孟東國都不清楚的是。
當時那位大v不知從什麼渠道獲得了他離開燕京的車票信息,並且直接發在了網上。
由於當時事件的關注度很高。圍
所以有不少人在孟亮離開燕京當天跑到了燕京站外,發起了印有孟亮信息的傳單。
甚至在開往自己老家的動車上,都有人找到自己的座位對他進行辱罵。
最終孟亮隻能狼狽的躲到餐車,戴著口罩縮在最角落,方才艱難的渡過了那段歸途。
因此孟亮對於燕京這座城市,幾乎沒有任何好感。
當然了。
當年也有少數路人正義的站出來駁斥過那些傳單的宣發者,其中還不乏女生。
所以如果隻是單純來一趟燕京這個傷心之地,孟亮的心態倒也不至於太崩潰。圍
但問題是......
在從家中出發之前。
曆來節儉的孟東國為了節省差旅費,沒和孟亮商量便自行定了這家位於東四環的廉價酒店。
一開始的時候吧,孟亮也沒怎麼在意。
畢竟他不是吃不了苦的人,這些年沒少受過罪。
況且這年頭酒店再破,也比當初的宿舍要好多了。
於是他在整理行囊的同時,也順手搜起了去酒店以及酒店前往最高檢的線路。圍
而在結果出現的刹那。
他整個人便愣住了:
動車站前往酒店的路線倒是沒什麼問題,但是......
酒店前往最高檢的方案隻有一種,也就是孟東國所說的轉車。
其中初始線上的經停站點之一、同時也是線路的轉乘點,赫然便是——
那座給孟亮留下過無數夢魘的‘母校’!
實話實說。圍
如果隻是燕京這座城市,孟亮頂多就是對它觀感很差。
但是地鐵經停的這個站點,孟亮就無論如何無法釋懷了......
那是一個孟亮光聽到名字,都會引發最少兩天噩夢的地名。
於是乎。
在這個‘母校情懷’的加持下。
孟亮心中的恐懼瞬間便被放大了。
因此從抵達燕京到現在,他都帶著一種很強烈的違和心理。圍
這種心理甚至令他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一方麵他既希望能看到審判結果,看到那些人入獄。
但另一方麵他又有些逃避,不願去麵對當初的那些回憶,懼怕回到那個噩夢之地。
這是一種隻有親曆者才知道的痛。
孟亮原先的想法是誰都不說,自己默默把這份痛苦承受過去。
但沒想到......
自己這位連老人機都不會操作的父親,居然在這件事情上,展現出了堪比偵探的敏銳判斷力?圍
隨後孟東國心疼的看了眼孟亮,歎息一聲:
“兒子,你有這種心理負擔為什麼不早說呢?”
“你爹我是沒啥能力,但這種事兩個人抗總比一個人憋著要好吧?你.......”
結果講著講著。
孟東國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他隻是個高中都沒畢業的管道維修工,讓他來做心理輔導實在是有些難為人。
於是父子二人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孟東國開口了:圍
“兒子,你真不想坐那條地鐵?”
孟亮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了一絲掙紮。
但最終還是......
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