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拐角處出現的男人個頭不高,約摸170上下,帶著一頂紳士帽,胡須濃密。
鬆散的長發在前額以一個“八”字型向兩側分散,從耳後垂直脖頸。
從外表上看。
有幾分類似《哈利波特》中小天狼星布萊克的打扮。
不對。
準確來說.....
他就是《哈利波特》影視作品中小天狼星布萊克的定妝原型,導演阿方索·卡隆的偶像......
阿爾弗雷德·丁尼生。
其實吧。
徐雲對於丁尼生此人的印象談不上多深,起碼做不到對著臉就能認出對方的身份。
但彆忘了。
這裡可是劍橋使徒社的聚會現場。
在這種背景下。
能讓包括羅塞蒂在內的所有劍橋使徒成員起身鼓掌相迎的人,隻有可能是使徒社的三位創始人:
f.d.莫裡斯、丁尼生、亞瑟·亨利·哈勒姆。
而這三人之中。
莫裡斯是個神父加禿頭,辨識度很高。
哈勒姆則在1833年的時候隨父親去歐陸旅行,不料旅途中突發腦溢血,9月在維也納去世。
所以此時出現的這個麵容憂鬱的中年人,必然隻有一個可能:
他就是那個無數女人甚至男人願意為他自薦枕席,所出席的場合多次發生踩踏事故,一份手稿在1850年便可拍出1200英鎊的高價的男人......
也就是如今全英國...或者說全歐洲,最有魅力的男性.......
丁尼生。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
丁尼生並非一人出現:
他的身邊跟著一位有些靦腆的男生,年齡看上去不大,二十歲出頭的樣子。
個子不高,但卻有些駝背,長著雀斑的臉上帶著些許紅暈,胸口還彆著一枚院徽。
這些天徐雲已經把這方麵的知識給補了上來,所以一眼便認出了這枚院徽的所屬學院:
基督學院。
進入客廳後。
丁尼生先是跟著大家一起鼓起了掌,一個簡單至極的小動作,便從容的將掌聲對象從自身變成了集體。
過了十多秒鐘,掌聲漸歇。
丁尼生朝周圍致意了一圈,脫下禮帽,將它掛到了衣架上,熟練的就像回到了自己家一樣。
隨後他來到羅塞蒂身邊,問道:
“羅塞蒂同學,人都到齊了嗎?”
羅塞蒂麵露崇敬的看了眼丁尼生,同樣低聲回道:
“丁尼生先生,都到齊了。”
“那麼晚宴呢?”
“也都準備好了。”
丁尼生微微頷首,心中有了底,便道:
“既然如此,就開始宴會吧,彆讓大家餓著肚子乾等著了。”
羅塞蒂表情一肅,回道:
“明白!”
有了丁尼生這位靈魂人物的授意,眾多使徒社的新老成員們便開始陸續走到了長桌邊,開始落座。
西方長桌的落座方式一般有兩種,也就是法式和英美式。
不過它們細分起來其實都大同小異:
兩種方式都分成主人、主客、次客三個類彆,差彆就是左右的性彆不同罷了。
由於使徒社上上下下隻有艾維琳一個妹子,所以座位的分配便更加簡單了不少:
丁尼生和羅塞蒂分坐前端兩側,丁尼生的左手邊坐著薩克雷這些前任使徒。
羅塞蒂的右手邊則坐著老湯他們這些現任使徒。
至於徐雲這些麵試者嘛......
自然是坐在最尾端了。
徐雲的左手邊坐著布魯赫,右手邊是個不認識的金絲眼鏡男,校徽上看是彼得學院。
丁尼生帶來的那位靦腆男生,則坐在他的三個身位外。
分配好座次後。
丁尼生先是站起身,雙手高舉,對眾人道:
“eujah!”
“感謝我主的引領,使得我們這些迷途的羔羊今日能夠聚集於此,諸位先生與女士,讓我們先將歡呼和榮耀歸於天父!”
啪啪啪——
長桌上又響起了一陣掌聲與歡呼。
這次晚宴的目的雖然是選拔新晉使徒,但丁尼生並沒有急著開啟麵試環節,而是很熱情的招呼大家用起了餐。
早先提及過。
海德公園離白金漢宮很近,就隔著很短很短的距離。
加上劍橋使徒社本身的組織關係,所以這頓晚宴的主菜,自然便是由英國皇家禦廚準備的......
黑暗料理。
除了活蛆乳酪和黑布丁之外。
徐雲還見到了牛腦漢堡、由土豆+馴鹿的脂肪+紅棗馬體油製成的土豆糊、生豬肉糜等等......
擱在那些美食番劇裡,這些菜起底都得加上七八根黑色的線條......
話說回來,也不知道這些英國人是怎麼搞出來這些騷操作的。
按照邏輯上來講。
19世紀的英國堪稱霸權,幾乎在世界各地都留下了征服的腳印,可為啥偏偏美食這塊就是不學好呢?
若是說中餐口味衝突,那麼中東地區呢?
北歐呢?
以上這些區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特色的美食來著。
能在幾近征服世界的情況下做到被各國吐槽餐飲文化,某種程度上來說英國佬們也是挺牛x的。
也不知道是刻意裝出來還是真不在意,吃飯的過程中,幾乎沒有使徒社成員提及麵試的事情。
一個個都在熟絡的敘著舊或者聊著天,看上去這就是一場毫無利益糾葛的晚宴一般。
坐在徐雲對麵的是兩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明顯是已經畢業的使徒。
其中一人臉部光潔,另一人則留著類似某個奧地利落榜美術生的小胡子。
二人看上去關係好像還不錯,此時小胡子正在啃著一枚蘋果,同時對另一人道:
“嘿,霍爾特,聽說最近你們警察署有些忙?”
名叫霍爾特的中年人用叉子叉起一塊牛肉,慢條斯理的咀嚼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
“沒錯,上個月有一夥蟊賊跑進了倫敦,上頭直接下達了搜捕令,連弓街偵緝隊都被派出來一起搜查了。”
“好家夥,弓街偵緝隊?”
小胡子中年人微微一愣,臉上頓時來了興趣,追問道: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胡子中年人目前在海關總署工作,前些天才回到倫敦,準備參加使徒社聚會。
回來的路上,他聽聞倫敦警署最近有些忙碌,便在餐桌上順口問了句正在警署工作的好友霍爾特,打算充做消磨時間的閒聊。
結果.......
似乎牽扯出了某件大事?
要知道。
弓街偵緝隊可是英國...或者說全世界最早的一支現代偵查力量。
它成立於1750年,從此建立起了英國的警察體係。
但另一方麵。
它在1829年的時候,就被倫敦警察隊給取代了,目前的弓街偵緝隊隻在白金漢宮一帶巡邏,屬於皇家的‘暗哨’。
眼下這支隊伍都被派了出來,關乎到的絕對不是一件小事!
麵對好友的詢問,霍爾特沉吟片刻,遲疑著說道: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了解,隻知道是直接從內務大臣辦公室下達的協查令。”
“聽說那幾個蟊賊偷了一些特殊的寶物,並且都不是英國人,而是來自......”
說著說著,霍爾特的聲音便逐漸低沉了下去。
縱使徐雲微微側著身子,也沒法聽清霍爾特的耳語——他又沒有順風耳。
不過從描述上看。
似乎是某個特殊的盜賊團夥跑到了倫敦,偷了某些東西,從而令英國當局有些惱火?
能讓英國警察當局這麼大張旗鼓,東西顯然很有價值。
加上不是英國人的前置條件......
或許是從法蘭西或者意呆利偷來的某些寶物?
比如2000年前投降用的白旗?
不過這事兒無論如何都和自己扯不上關係,所以徐雲在腦補一通後,便將它暫時拋到了一旁。
滴答滴答——
牆壁上時鐘的指針緩緩走動,時間一分一秒的在談笑風生中流逝。
一個小時後。
丁尼生掃了眼餐桌,估摸著眾人的閒話差不多也都聊完了。
便站起身,說道:
“好了,各位先生女士,大家請先安靜一下!”
話應剛落。
餐桌上頓時落針可聞,丁尼生的威望由此可見一斑。
徐雲這一排的麵試者也都意識到了什麼,紛紛挺直胸膛,正襟危坐。
接著丁尼生沉默片刻,眼中忽然泛起了一絲感慨:
“二十多年前的今天,就在這間小屋內,我與兩位誌同道合的朋友一同創立了劍橋使徒社。”
“如今接近三十年過去,我們的使徒社已經擁有了七十七位成員。”
“不少人在政治、在文學界都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使徒社的影響力不停在擴大。”
說道這裡。
丁尼生拿起酒杯,聲音拔高了少許:
“所以這一杯酒,先敬我們自己!致敬‘使徒’之名!”
丁尼生話音落下。
所有使徒社的成員同時舉杯,高呼道:
“致敬使徒!”
丁尼生仰起頭,將葡萄酒一飲而儘。
放下酒杯後。
丁尼生用餘光飛快的掃視了一眼桌尾,說道:
“大家都知道,每年的今天除了慶祝使徒社的成立,我們還會舉行另一項活動。”
“那就是.....選舉新的使徒社成員。”
“今年七月份,法蒂·賽吉以及林恩·亞曆山大羅維奇兩位使徒畢業,他們一位去了阿三,一位去了美洲。”
“加上原本就空餘的一個位置,目前在讀的使徒社成員一共九人,三位天使,六位使徒。”
此前提及過。
在使徒社中。
研究生成員叫做天使,本科生成員則叫做使徒。
目前社內的三位天使分彆是老湯、艾維琳和羅塞蒂,其中艾維琳是在開學典禮後才從使徒晉升成的天使。
隨後丁尼生頓了頓,繼續說道:
“今天社內準備拿出兩個名額,對七位麵試者進行麵試,其餘社員根據麵試者的演說進行投票。”
“麵試者以票數高低進行名次排列,得票數前二、同時數量超過15票的麵試者,才會正式被收錄為使徒社成員。”
“另外,按照老規矩,七位麵試者的推薦人將不參與評分。”
聽到丁尼生這番話。
幾位麵試者幾乎同時掃了餐桌一圈。
使徒社的總成員數是77人,今天到場的一共有39位。
扣除掉七位麵試者,到場的使徒社現、往屆成員一共32人。
32人中再扣除掉七位麵試人的推薦者,具有投票權的成員一共才25位。
更彆說還要考慮到投票者的陣營問題——例如羅塞蒂、亞當他們顯然不可能投票給自己。
這樣一來。
自己可以爭取的票數還會更低。
若是預估不錯。
哪怕自己表現的無可挑剔,最終的票數估摸著也就在1820票之間。
這個票數想要排名前列.......
難!
想到這裡,徐雲不由深吸一口氣。
也罷。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吧。
丁尼生在說完規則後,便將話語權交還給了羅塞蒂,由這位現任社長敘述起了麵試要求。
麵試的環節說白了其實很簡單,一共就隻有兩個流程:
一是自我介紹。
麵試者在這輪環節中要儘可能的把自己的情況表述清楚,讓所有人有個基礎的形象認知。
二便是才藝考核。
屆時羅塞蒂會公布一道題目,麵試者按照要求自行完成創作。
兩個流程結束,就會進入最後的評分。
說完這些規則後。
啪——
羅塞蒂重重一拍手,對眾人道:
“好了,現在進行麵試的第一輪環節,有請七位麵試者進行自我介紹。”
“順序就由前往後吧,有請第一位麵試者.....”
“特雷弗·佩林同學!”
羅塞蒂話音剛一落下。
徐雲的右手邊數個身位處,便站起了一位梳著蓬蓬頭的藍眼年輕人。
咕嚕——
藍眼年輕人有些拘束的咽了口唾沫,一字一句的說道:
“各...各位前輩好,我是來自國王學...學院的特雷弗·佩林,父親是一位意大利的珠寶商人......”
藍眼年輕人看上去相當緊張,不過一通介紹下來,多少也透露出了一些信息。
例如他是國王學院的大二本科生,父親是珠寶商人,家庭條件優渥。
另外從國籍和他不停瞥向羅塞蒂的目光不難看出,他應該就是羅塞蒂推選的麵試者。
羅塞蒂此人雖然人品賊拉胯,但眼界和能力還是很高的。
能入他眼並且讓他主動推薦的人,顯然在某些方麵有驚人之處,不能光從第一輪的口吃表現就妄下定論。
待特雷弗·佩林落座後。
羅塞蒂猶豫片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丁尼生。
方才將目光投向了距離徐雲兩個身位的靦腆男生,說道:
“下一位,菲茨·亨利·哈勒姆同學。”
嘩——
隨著這一名詞的出口。
現場頓時響起了一陣吸氣與議論聲。
有幾位四十多歲的老社員更是猛然站起身,隻見當中一人死死盯著菲茨·亨利·哈勒姆,問道:
“太像了......這位同學,請問你和亞瑟·亨利·哈勒姆是什麼關係?”
靦腆男生臉色一紅,有些局促的握著手,說道:
“那是我的哥哥。”
唰——
得到答案的瞬間,現場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丁尼生。
徐雲和老湯、丹尼爾的臉上,亦是同時露出了恍然之色。
難怪那位帕特裡克·亞當會說出今晚是六選一的話,原來根由就在這裡......
在漫長的人生旅途中,大多數人都會遇到一個對自己人生軌跡有著深遠影響的人。
他可能幫助過你,也可能傷害、背刺過你。
總之無論好壞,都主動或者被動的將你的人生、性格推向了某個方向。
比如當初徐雲遇到過的那位軍人大哥。
比如很多人可能受到的情傷。
又比如丁尼生在大學時期遇到的那個男人.....
亞瑟·亨利·哈勒姆。
丁尼生出生於英格蘭林肯郡,秀麗的風光,田園牧歌的情調,使他從小養成了浪漫詩人的氣質。
進入了劍橋大學的三一學院後,他便結識了哈勒姆,史學家亨利·哈勒姆的兒子。
哈勒姆才華橫溢,並且與丁尼生一見如故,兩人很快成為了摯友。
他們曾計劃合出一本詩集,但這個計劃受到了哈勒姆的父親反對——因為這需要一大筆錢。
最終丁尼生單獨出版了這本詩集,而哈勒姆撰寫了《論現代詩歌的特征和丁尼生的抒情詩》一文,公開讚揚好友的作品。
這種毫無保留的對朋友的熱愛,使丁尼生受到了極大的感動。
再後來。
哈勒姆與丁尼生的妹妹墜入愛河,這使得兩個年輕人的友誼更加緊密了起來。
然而天不遂人意,這門婚事又一次遭遇到了哈勒姆父親的反對。
為了緩和與父親的關係,哈勒姆決定隨父親去歐陸旅行,希望找機會看看能不能說服父親。
不料旅途中突發腦溢血,於1833年9月在維也納去世。
自此之後。
死亡這個詞,成為了丁尼生詩歌中永恒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