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傷的旋律也反推著丁尼生,幫助他成為了維多利亞時期詩壇最受歡迎的人。
古人說得好。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因此當哈勒姆唯一的弟弟考入劍橋大學後,丁尼生毫不猶豫的便將他推舉進了麵試晚宴。
一位使徒社創辦人的親弟弟,另一位創辦人一力保舉的後輩......
毫無疑問。
他必然會占據一個入社名額。
這種說法可以說是走後門,但徐雲卻沒有多少不滿:
使徒社本就是人家哥哥創立的組織,亞瑟·亨利·哈勒姆如今人都死了二十多年,給人家弟弟一個入社名額完全可以理解。
頂多就是自歎一聲運氣不好,有些非酋罷了。
隨後在眾人的注視下,菲茨·亨利·哈勒姆開始做起了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菲茨·亨利·哈勒姆,畢業於曼徹斯特大學,現在是劍橋大學基督學院的一年級研究生......”
菲茨·亨利·哈勒姆的自我介紹很簡短,但卻沒有一人敢小看這位哈勒姆的弟弟。
甚至不出意外的話......
有丁尼生支持,等到羅塞蒂走讀畢業,菲茨·亨利·哈勒姆還很可能成為使徒社的下一任社長。
待菲茨·亨利·哈勒姆介紹完畢後,便輪到了帕特裡克·亞當帶來的那個男生。
接著是徐雲右手的另一人、徐雲自己、布魯赫......
過了大概小二十分鐘。
第一輪自我介紹完畢。
在這輪自我介紹中,優勢最大的無疑是菲茨·亨利·哈勒姆。
這位“創二代”,占據一個最終名額已然板上釘釘。
排在第二梯隊的則是布魯赫與另外一位名叫達裡奧·杜阿爾特的男青年。
他們一個是小有名氣的藝術家,另一個則是杜阿爾特勳爵的曾孫,符合使徒社‘優雅’的定義。
至於徐雲嘛......
中規中矩吧。
上輩子的閱曆讓他在整個過程中不至於緊張或者失態,但他刻意提及的與法拉第等人的交集,卻也沒有太勾引起那些前任社員們的興趣。
畢竟在這些前任社員讀書的時候,使徒社依舊是個純粹的文學社團,自然科學的地位還是太低了。
如果讓徐雲自己打分的話.....
滿分若是100,大概6065之間吧。
在麵試者們做好介紹後,真正的重頭戲便來了。
隻見羅塞蒂取出了一封信,撕開封標,從中取出了一張羊皮紙。
他輕輕的將羊皮紙攤開,輕咳一聲,說道:
“各位天使、使徒,以及七位麵試者。”
“接下來我要公布的,便是這一次麵試的才藝題目。”
“這道題目是由多位前輩共同探討決定的成果,內容是......”
“在一個小時的時間內,以斯賓塞格式的十四行詩文體,創作出一篇歌頌外交大臣亨利·約翰·坦普爾的詩歌。”
亨利·約翰·坦普爾。
聽到這個名字,餐桌上頓時響起了一陣討論聲。
嘰嘰喳喳,看上去好不熱鬨。
幾秒鐘後。
坐在羅塞蒂身邊的老湯忽然舉起了手,出聲道:
“羅塞蒂社長,抱歉打斷一下。”
羅塞蒂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翳,轉頭對老湯問道:
“湯姆遜同學,你有什麼問題嗎?”
老湯看了眼他手中的信紙,又看了眼丁尼生,出聲道:
“羅塞蒂社長,劍橋使徒社建立的初衷,便是希望遠離政治,旨在成為一處擺脫凡俗事物的秘密結社。”
“但坦普爾先生的身份卻.....所以今天的麵試題目,是不是有些違...不太合適?”
老湯原本想說違背初心,但猶豫片刻,還是改成了更加委婉的表述方式。
老湯的這個問題一出口,餐桌上的氣氛便逐漸開始壓抑了起來。
其中有幾位前任使徒更是扭了扭身子,表情上隱約有些不自在。
然而就在老湯準備再次開口之際。
丁尼生的左手處,忽然傳來了一道有些沙啞的聲音,音調擱在玄幻小說裡起底能混上一個魂殿長老:
“湯姆遜同學,我不讚同你的意見。”
徐雲順勢望去。
說話之人是個金色短發的中年男子,顏值倒是還過得去,但是眼神卻有些凶狠。
隻見此人放下手中的酒杯,隨意用叉子叉起一塊生肉,放在麵前輕輕轉動著,任憑血水順著叉柄流到手上:
“亨利·約翰·坦普爾先生是一位有名望的政客,但更是一位寬厚的學長,還做出過《裡莫拉之歌》這樣優美的作品。”
“他是劍橋大學的驕傲,我們以後輩的身份向他發出讚美,與政治又有什麼關聯呢,湯姆遜,你的視野還是太狹隘了。”
說完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話:
“這位天使先生,好好想想你自己的身份吧,有些時候懂得閉嘴,其實是個很聰明的做法。”
說完。
金發中年男子便將叉子一把塞進嘴裡。
臉頰鼓動幾下,一股猩紅的血水從嘴角滑落到了餐盤上。
“你......”
聽到金發男子居高臨下的一番話,老湯顯然有些生氣,但卻被身邊的斯坦利緊緊的壓住了手。
見此情形。
徐雲的心中則閃過了一絲明悟。
金發中年男子的語言實在是太有攻擊性了,帶著一股高高在上的審視意味。
一般來說哪怕是意見不合,也不至於在眼下這種公眾場合,說出這種尖銳刻薄的話。
另外從此人的座次上來看,也多半是個早期畢業的使徒社成員,地位最少在前三前四。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
這位金發中年人,很可能就是老湯在社內遭受排擠的罪魁禍首。
“好了!”
就在氣氛有些緊張之際,上首處的丁尼生開口了:
“克萊門特,你的語氣有些過了,使徒社不是讓你訓斥手下的辦公室。”
隨後他又看向了老湯,組織了一番語言,緩緩道:
“湯姆遜同學,這次的試題是經過多位前任使徒共同評議的結果,我這樣說你可以明白嗎?”
老湯沉默片刻,眼中波動不停,最終深呼出一口氣:
“抱歉,丁尼生先生。”
丁尼生朝他擺了擺手,轉過身,對羅塞蒂道:
“既然如此,羅塞蒂同學,給這七位同學下發紙和筆吧。”
羅塞蒂點點頭,從一個小盒子裡取出了幾套紙和筆,準備發給眾人。
然而就在此時。
餐桌的桌尾處。
繼老湯的打斷之後,現場第二次響起了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
“抱歉,丁尼生先生,羅塞蒂社長,我選擇棄權。”
我選擇棄權。
這幾個字像是後世的精選評論大法一樣,短短半秒不到,便令整個宴會現場變得鴉雀無聲。
哪怕是丁尼生這個整日有些感傷的大詩人,此時的表情也有些錯愕。
他順著發聲者望去。
隻見在餐桌末尾處。
那位來自東方的年輕人,此時正平靜而堅定的高舉著右手,一柱擎天。
很明顯。
他就是那個棄權者。
........
麵對周圍人訝異、古怪的目光,徐雲的表情顯得很平靜。
亨利·約翰·坦普爾。
其實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心中便冒出了一股疑惑:
為什麼會是這個人?
此前他曾經從布魯赫的口中得到提示,知道這次麵試的才藝環節中,可能會涉及到一些上層人物。
但在徐雲想來。
這所謂的‘上層人物’無外乎三個可能:
阿爾伯特親王、維多利亞女王,或者時任首相約翰·羅素,也就是目前英國的政壇三巨頭。
但熟料意外突生,羅塞蒂給出的人選居然是亨利·約翰·坦普爾?
要知道。
當被頌讚的對象變成這個人的時候,涉及到的已然不是準備了多少文稿的問題,而是......
民族血債!
徐雲在副本裡第一次接觸到這個名字,是在丹弗裡斯哨站的那場夜襲之後。
當時老湯得到消息。
亨利·約翰·坦普爾將會親自前往丹弗裡斯哨站,與蘇格蘭方麵商談襲擊的有關事宜。
亨利·約翰·坦普爾的全名叫做亨利·約翰·坦普爾·帕麥斯頓,也有人會叫他巴麥尊。
他在1830~1834,1835~1841,1846~1851擔任了三屆外交大臣。
並且在1855~1858,1859~1865之間擔任了英國首相。
“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這句名言,就是出自此人之口。
他是英格蘭第二帝國時期最著名的帝國主義者,奉行內部保守、對外擴張政策。
至於徐雲為什麼對他不爽、甚至說涉及到了民族仇恨......
看看他的‘成就’便明白了:
他發動了一鴉和二鴉的戰爭,親自下令鎮壓太平天國。
同時還挑起了克裡米亞戰爭,鎮壓印度民族起義。
另外在海對麵的南北戰爭時,他也支持南方奴隸主集團。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軍x主義的代表人。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
在發動一鴉的時候,英國下議院曾經舉行過是否啟動戰爭的討論。
最後英國下議院以271票讚成、262票反對,通過了向本土派遣遠征軍、采取“軍事報複”的提案。
而在這輪投票中。
有超過130張的讚成票都是源自亨利·約翰·坦普爾的說動,他是真正的幕後推手。
誠然。
或許他殺的人沒有格蘭特那個洋槍隊隊長多,甚至你翻遍履曆,都看不到他有過殺人的記錄。
但他所犯下的罪行,卻壓根一點兒都不比格蘭特要少。
還是那句話。
徐雲對於1850年東方那個腐朽的政權沒有一絲一毫的好感,也不會去考慮為對方續命哪怕半秒。
但這不代表他就會對那些曆史上的侵略者產生好感,更不會去為他們譜寫頌詞。
因此在聽到歌頌對象是亨利·約翰·坦普爾的時候,徐雲便做好了棄權的準備。
在這個副本中。
遇到涉及亨利·約翰·坦普爾的事情,徐雲最多最多最多就是避而無視,如果能給他挖個坑那肯定就最好了。
但想讓徐雲為他唱讚歌?
抱歉,葬歌還差不多。
古人雲。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知其可為而為之。
隻是有一點徐雲怎麼想也想不通:
為什麼劍橋使徒社的入會麵試,要給這麼個外交大臣寫讚歌呢?
他的位格似乎不夠高吧?
其實徐雲不知道的是。
按照曆史軌跡。
這個題目還真會在1853年的時候,成為使徒社的入社麵試題。
原因說白了很簡單:
在如今這個時期,亨利·約翰·坦普爾成為首相的呼聲很高。
有句話說的話。
莪之仇寇,彼之英雄。
在1850年的英國人看來,亨利·約翰·坦普爾確實是個能為他們帶來利益的領頭人。
而劍橋使徒社成立到現在,有不少社員又進入了英國政壇,有望在下議院取得一些成就。
在這種情況下。
有一些前任社員便暗中達成了共識:
咱們給亨利·約翰·坦普爾唱歌讚歌,看看能不能入他的眼唄?
想想看。
劍橋大學使徒社這種級彆的社團都將亨利·約翰·坦普爾當成偶像,這可是一份不輕的政治厚禮呢。
麵對這些老一批的社員,哪怕是丁尼生也不太好提出反對的意見——畢竟這個提議對於丁尼生本人來說沒啥利益牽扯,但也沒什麼損失或者壞處。
依舊是原本的曆史軌跡。
亨利·約翰·坦普爾最終能成為英國首相,劍橋係的投票確實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這其實很正常,畢竟如今是1850年。
像老湯啊、小麥啦、艾維琳甚至布魯赫這些人其實都是少數。
尤其是那些已經畢業的劍橋學生,不從政可能還好點,從政的幾乎沒幾個是乾淨的。
好了,視線再回歸現實。
在徐雲發出了棄權的宣言後沒幾秒鐘,眾人也便先後回過了神,整個餐桌頓時沸騰了起來:
“棄權?我沒聽錯吧?”
“真是荒唐,這是大不敬!使徒社麵試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hodare???”
坐在徐雲右手邊的金絲眼鏡男更是飛快的挪動座位,仿佛躲避瘟疫一般遠遠的離開了徐雲身邊。
布魯赫則低低的嘿了一聲,語氣有些嚴肅:
“嘿,羅峰,你瘋了嗎?這是使徒社的麵試現場!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看著這位這時候都沒急著與自己撇清關係的德國人,徐雲心中微微閃過一絲暖意,
不過他的態度還是很堅決,歎息一聲,說道:
“抱歉,布魯赫同學,有些事情我沒法和你解釋太清楚,但我現在必須要去做。”
實話實說。
徐雲如果隨意寫一些內容應付麵試,以一個倒數幾名的分數離開現場,理論上是一種還算不錯的退場方式。
但是吧......
徐雲這人有個毛病:
先天性的精神潔癖,尤其是在國家與民族層麵。
就像他上輩子寫小說的時候,有一卷故事的背景同樣發生在1850年。
他寧願花上幾個小時去查很偏僻的資料,也不想讓那些沾染著華夏平民鮮血的惡人有機會被錯誤的放過,以無辜角色的形象出現在自己的書裡。
其實徐雲自己也明白,這是一種有些過分的較真。
但不這樣做,心裡頭的那些坎過不去啊.....
這次的麵試也是一個道理。
你讓徐雲去用再簡陋的語句鼓吹亨利·約翰·坦普爾,落筆的時候他也依舊做不到。
至於交白卷......
那和棄權有差彆嗎?
因此在經過思量之後,徐雲還是決定搞一波事。
而在上首處。
看著情緒激動的諸多社員,上首處的丁尼生有些煩躁的揉了揉太陽穴:
使徒社的聚會已經有十多年沒出過事兒了,結果今兒哈勒姆入社的重要時刻,怎麼就冒出了個棄權者呢......
隨後他深吸一口氣,平複了少許心緒,朝周圍做了個手勢:
“好了,大家請安靜!”
接著站起身,目光嚴肅的看向徐雲:
“羅峰同學對吧,可以給我一個棄權的理由嗎?”
徐雲對於丁尼生的印象還算不錯,所以還是決心實話實說:
“抱歉,丁尼生先生,我與坦普爾先生在是非觀上有著非常嚴重的分歧,所以恕我無法為他寫讚美詩......”
“是非觀?”
丁尼生微微一愣,不過很快還是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羅峰同學,我恐怕要請你離開這裡了。”
徐雲對此已經有了預感,聞言果斷站起身,對丁尼生道:
“很抱歉,丁尼生先生。”
“雖然不知道您是否相信,但我原本確實無意給這次聚會帶來麻煩。”
說完他拍了拍布魯赫的肩膀,又朝老湯投去了一道歉意的眼神,便打算離開這間屋子。
然而他還沒走幾步。
身後便傳來了一道有些耳熟的沙啞男聲:
“低賤的東方人,趕緊滾吧!”
聽到這句話。
徐雲動作微微一頓,但還是繼續向外走去。
然而很快。
此人又說道:
“嘿,東方小子,等到東方的大門被帝國轟開,希望你那些同胞的嘴也能像你這麼硬氣——話說丁尼生學長,聽說坦普爾先生有意推動攻伐東方,我們使徒社是否可以出一些力呢?”注:這是華夏第一位劍橋留學生蘇本銚遇到的真事,臨近八國侵華,不過對象不是坦普爾和丁尼生,最後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了,所以彆噴狗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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