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呆呆地看著桌子上那隻活蹦亂跳的青蛙,隻感覺到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個什麼鬼,母妃給的題庫裡沒這道題呀!
其他皇子皇孫也是一臉大寫的懵逼,心道一個青蛙有啥好寫的?
隻有經常跟朱植抓蛤蟆的一乾皇子,對青蛙非常了解,感覺自己能寫出很多詩篇。
“開始作吧!”
老朱話音一落,黃子澄立馬點燃一支時香,這種香燒完正好一刻鐘。
雖說一刻鐘的時間有點短,但作詩靠的就是急智以及靈性,沒那個靈性就算給一個時辰,照樣寫不出像樣的好詩。
朱允熥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新太祖的詩,滿臉得意地謄寫在紙上,感覺自己今天肯定能拿第一了。
可他看了幾遍後,突然意識到不對,這首詩帝王之氣太重,自己要是把詩遞上去,還不得被老朱給打死?
為了保險起見,還是換一首不那麼顯眼的吧。
朱允熥將寫好的詩團成一團,瞅著沒人注意自己,偷偷扔到紙簍裡,隨便寫了一首詩糊弄過去。
老朱趁著眾人作詩的時候,又批閱了一份奏折,寫下了自己的處理意見。當他見到線香燒完之時,立馬命人下去收卷。
不多時,黃子澄將幾十份試卷遞給老朱,老朱一篇一篇地翻看。
老朱隻是隨意看了幾篇,就知道他們老朱家是沒有讀書種子了。
一個個寫的都是什麼玩意,說他們是打油詩都抬舉了。
老朱隨即加快了速度,在一眾試卷裡先把大孫的給挑出來。
“一隻兩隻三四隻,五隻六隻七八隻。”
老朱看到這兒的時候,眉頭已經皺起來,心裡甚至後悔剛剛來得急了,竟然忘了帶鞭子。
然而,當他看到後兩句之時,眉頭漸漸舒展,臉上也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十隻百隻千萬隻,跳入浮萍皆不見!”
“這詩……”
老朱趕忙獻寶似的把朱允熥的詩遞給邊上的趙勉,他拉著趙老倌過來,就是讓他當裁判的。
“趙勉,你看看這詩咋樣?”
趙勉拿過去一看,見到前兩句之時也是眉頭一皺,可看到後兩句的時候,頓時有種豁然開朗,峰回路轉之感。
“此詩倒也彆致精巧,足以表明吳王殿下才思敏捷,機智過人。”
老朱聞言得意地哈哈大笑,然後小心地把大孫的詩放在一邊。
雖說這孫子有點取巧了,但好在最後一句轉了回來,否則今天非得打他百十鞭子!
朱允熥見老朱開懷大笑,心裡也暗暗鬆了口氣,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老朱在看過大孫的詩作後,再看彆人的詩就有點敷衍了,不過當他看到朱允炆的詩作時,依然驚“咦”了一聲。
“這詩……”
“趙勉,你過來看看這首咋樣?”
趙勉接過詩匆匆看了一眼連忙道。
“好詩呀!”
“陛下,此詩甚好!”
“不僅體現二皇孫殿下的才情,更體現了他憂國憂民之心呀!”
黃子澄聽了這話,也忍不住伸長脖子看過去。
他是知道朱允炆作弊的,也知道“詠蛙”並不在他提供的詩文題目裡。
因此,對於朱允炆能不能作好詠蛙之詩,他這個當先生的也沒有半點把握。
然而,當他看到朱允炆詩作後,心裡暗道第一穩了。
“田間少閒暇,夜以繼複日。”
“種得三五壟,秋收一兩石。”
“若無綠衣娘,蟲食少一半。”
“幸賴有此卿,國泰又民安。”
“陛下,二皇孫殿下如此年紀,就能做出此等詩作,確實非常難能可貴!”
“尤其是詩中表現出對農人的關切,不正是陛下孜孜以求的以民為本,仁義為懷嗎?”
老朱聽到兩人的吹捧,也不覺多看了朱允炆兩眼,把朱允炆激動得小臉紅撲撲的。
雖然老朱心裡不願意承認,但兩首詩擺在一起,明顯朱允炆的詩作更勝一籌。
文采倒在其次,最難得的是此詩的立意,確實是難得的佳作。
朱元璋看了眼自己精心準備的黃玉如意,心裡暗暗歎了口氣,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今天這玉如意隻能賞給朱允炆來。
老朱將朱允炆的詩作跟大孫的放在一起,又翻看起其他人的詩作。有了這兩首詩打底,再看彆人的詩就隻覺得粗鄙不堪。直至他看到朱植的詩時,臉上的表情才重新有了起伏。
“朱植!”
“兒臣在!”
“來人呀,把這逆子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朱植聽到這話嚇得小臉煞白,滿心不甘地問道。
“父皇,為何責罰於我,兒臣的詩作哪裡有問題嗎?”
老朱把朱植的詩作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瞪著兩隻龍眼怒道。
“你自己念一遍給眾人聽聽!”
朱植不服氣的道。
“念就念!”
“一身綠皮綠油油,兩隻眼睛圓鼓鼓。”
“腮幫一鼓真可愛,十隻能湊一盤菜。”
朱植念完自己的詩作,當即引得大本堂內一眾哄笑,就連趙勉和黃子澄都不受控製地大笑起來。
老朱聽到這刺耳的笑聲更加憤怒了,指著朱植大罵道。
“咱看你像一盤菜!”
“咱今天就拿你做一盤竹筍炒肉!”
“拖下去!”
“給咱狠狠地打!”
門口站著的錦衣衛,聽到“狠狠”的字眼,心裡暗道陛下的憤怒又升級了。
隻是他們不知道,老朱的憤怒還有一半來自朱允熥。他一直對朱允熥寄予厚望,卻被他不喜歡的朱允炆給比下去,老朱心裡一直窩著火呢。
正好朱植這逆子跟朱允熥關係親近,就先拿他撒撒氣了。
朱植在一片聲嘶力竭中被拖下去打板子,不多時大本堂外再次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
老朱一直等外邊的板子打完,這才出去挨個瞅了一眼。
見朱桂、朱植兩個逆子屁股都腫起來老高,這才滿意地點點頭,示意錦衣衛可以抬走治傷去了。
“朱允炆、朱允熥並列甲上!”
禮部尚書趙勉趕忙追問一句。
“陛下,那黃玉如意呢?”
“賞朱允炆吧!”
老朱撂下這句話,就氣哼哼離開了大本堂。
大本堂內的一眾皇子、皇孫聽到這話,無不露出羨慕嫉妒恨的表情。
唯有朱允熥表情淡淡,沒受到絲毫的影響。
對於他來說,能獲得個並列第一的名次,保住自己在宮外住的權利,他就已經很開心了。
至於那破如意,他還真不稀罕!
在老朱宣布完月考結果後,也意味著大本堂終於到了散學的時候。
藩王之子三三兩兩地結伴出宮,朱植因為被抬到太醫院治傷了,因此捕蛙團夥就此解散,使得護城河蛙聲再次嘹亮起來。
朱允炆興衝衝地抱著黃玉如意,以及其他的賞賜回太子府,引得太子妃對他一陣誇讚。
在得知這個第一是朱允炆憑真本事獲得的,呂氏心中更加歡喜了。
朱允熥雖沒有跟著眾人出宮,但也沒有急著離開大本堂,而是趁著大本堂裡肅靜,繼續完善他的新王宮圖紙。
一直到吃晚膳的時間,老朱派小太監過來催他,他這才不情不願地去乾清宮。
老朱自打回了乾清宮就不住地發脾氣,不是嫌邊上伺候的小太監喘氣聲太大,就是嫌外邊的知了太煩,在接連摔了幾個茶盞後,這才滿臉鬱悶地重新坐下批閱奏折。
秦德順默默地看著皇爺發飆,隨後從袖子裡掏出一個紙團,背過身子打開一看,霎時吃了一驚。
雖然朱允熥扔的時候,四處看了看,但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老朱身上,壓根沒注意到秦德順這個死太監,一直在偷偷盯著自己。
因此,他這邊前腳剛扔到紙簍裡,後腳就被秦德順撿了出來。
秦德順在看過朱允熥的另一首詩後,驚訝地大喊一聲。
“皇爺!”
“剛剛弄錯啦,這才是三皇孫殿下寫的詩!”
老朱正氣哼哼地在奏折上挑錯彆字呢,聽到這話趕忙回頭看過去,隻見秦德順手裡捏著一張皺巴巴的紙,滿臉興奮地看向自己。
“啥錯了?”
“皇爺,這首才是三殿下的大作,您之前在大本堂看到的是另一首!”
老朱聽到這話頓時來了興趣。
“咦!”
“那鱉孫竟然寫了兩首詩?”
“趕緊拿來給咱看看!”
秦德順趕忙將詩作攤開,放到老朱麵前。老朱拿起來隻掃了一眼,就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好詩!”
“這才是咱大孫該有的手筆!”
“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做聲!”
“瞅瞅這詩寫得真特娘的霸氣,讀著都讓人長精神,哈哈哈!”
“我就說嘛,咱大孫那麼機靈個人,咋可能寫出那麼一首平庸之詩,一定是這孫子藏拙了!”
老朱在笑過之後,立馬追問道。
“你是在哪兒找到這首詩的?”
“回稟陛下,是在大本堂的廢紙簍裡。”
“這逆孫……”
老朱聞言臉上立馬閃過無邊憤怒。
“這逆孫壞了咱的大事!”
“他好端端地藏什麼藏,他不知道黃玉如意代表著啥嗎!”
“那逆孫人呢?”
秦德順聞言趕忙答道。
“聽說還在大本堂裡讀書呢……”
老朱聽到這話更氣了,跳著腳罵道。
“他現在倒是來了認學的精神,咱剛剛在大本堂的時候他乾啥去了!”
“派人把他給咱拎回來,咱親自問問他,咱是哪點對不住他了,讓他處處跟咱藏著掖著!”
秦德順見皇帝陛下如此生氣,心裡也是一陣後悔,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了,該不會害了三皇孫殿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