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針對三幕式框架理論,楚軒和劉藝妃跟劉義他們在酒店時不時展開探討。
除此之外,在劇組陪同劉藝妃拍拍戲,觀摩觀摩演員老師的戲,小兩口也抽空和劉義他們在橫城周遭遊逛了幾次。
隻是八月中旬的大太陽比之前更熱一籌,每次出門沒多久一行人就敗退而歸。
離開公司好幾天,編劇工業化的事還需劉義他們坐鎮,隻是眼看劉藝妃的戲即將殺青,他們也就決定等劉藝妃殺青再一起回京,順便蹭一頓劉藝妃殺青的大餐。
“好好準備,下午幾點吃飯就看你的了。”
劉藝妃弄好了妝造來到棚裡,吃了片西瓜乘了下涼,看劇組人員在副導陸傳的帶領下出發片場,她也便起身往外走。
聽到孔生的話,在場的老師們笑看著她,她回以微笑,又衝楚軒看了看。
楚軒把西瓜皮丟進垃圾桶,從卷紙扯了一截擦了擦嘴和手,來到劉藝妃身旁,和她並肩前往片場。
“加油。”劉小麗為女兒鼓勁道。
這場戲是女兒茜茜的殺青戲,來到橫城一直嫌熱平常隻在清晨和晚上出門的她,在這大太陽的下午也來到了劇組以迎接女兒又一部作品的圓滿結束。
這裡是橫城郊外的一片雜草坡地,在劇本裡是梅嶺一角的場景。
真正的梅嶺場景在甘肅影視基地那邊,這裡隻是用作後期拚接的畫麵。
山坡不高,隻有二三十米的高度。
山坡上頭也較為平坦,隻是和尋常環境不同的是,這裡有座墳。
墳前有墓碑,上書:赤焰軍少帥林殊之墓。
劉藝妃走上來看了眼墓碑,她演小龍女的時候各種棺材、墓碑什麼的看多了,按理來說不會有什麼異樣的感覺。
可眼前的幕不一樣,這是她未婚夫的墓,且飾演她未婚夫的人還是楚軒,她現實裡的男朋友。
三分心悸、三分彷徨、四分莫名的沉重,讓她一時五味雜陳,感覺這場戲將是她在《赤焰傳奇》裡頭最難的一場戲。
劇本裡頭,梅嶺一案徹底翻案,靖王蕭景琰成功登基,恰逢北戎大軍趁大梁皇帝換位之際,以為大梁朝廷不穩而再次犯邊。
霓凰郡主主動請纓,最終由霓凰掛帥,出征迎戰北戎,戰場就是當年被北戎占領的梅嶺。
在征戰前,軍師幕僚梅長蘇,帶霓凰郡主前來一山坡看望林殊,也就是劉藝妃眼前的這座墳墓。
“這場戲一入鏡的那個狀態很重要。”她琢磨道。
“嗯。”楚軒點了點頭,他也不急著說自己的理解,讓劉藝妃先琢磨琢磨。
幾組攝像組的人員在對附近的環境攝像,劇組的人員在墳墓前開始搭棚。
楚軒扯了扯劉藝妃的手,拉她來到一側,不打擾劇組人員的工作。
這個棚並不是遮陽的傘棚,是柔光棚。
太陽太過強烈,對攝像鏡頭會有影響,所以要讓鏡頭中的陽光變弱。
“入鏡的狀態該是什麼狀態……”劉藝妃蹙眉思慮。
這場戲雖然有她和任權兩個人外加一個楊陽,但幾乎所有的戲都在她身上,且這場戲是霓凰郡主征戰前的鋪墊戲,需要給到很強烈的共情情緒。
而這樣的一個強情緒,需要她一個人演出來,這好難。
以前她的《金粉》和《天龍》,沒有什麼強情緒的戲。
《仙劍》和《神雕》強情緒的戲倒是有不少,可都是她和楚軒一起演的,也多半都是楚軒帶著她演。
《希望》的類型差彆太大了,沒參考的點。
《奮鬥》的很多劇情於她和楚軒而言都挺寫實,她和楚軒很多戲也都是本色出演,沒體現什麼演技,也沒什麼借鑒的點。
回憶了下,這場戲倒還是她從沒有過的演繹經曆。
甚至可以說,這場戲是她演藝生涯以來最難的一場戲。
在戲裡頭,沒有人可以幫她。
也不像前幾天楚軒那場導戲,有那麼多演員按照三幕式理論來傳遞情緒,並讓情緒遞進,最終她隻需滴一滴眼淚就能讓這股積累起來的情緒宣泄出去。
這場戲,隻能靠她自己。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手一緊,隻聽身邊人說道:“假如過幾年的某天,我們在那天要結婚了。”
劉藝妃偏頭看楚軒,眨了眨眼。
楚軒開始給她講戲了,她聆聽著:“我在家裡準備接親,你在娘家穿著嫁妝打扮,你邊打扮著,邊和蘇暢、薑昕她們嬉笑打鬨著。”
劉藝妃抿嘴一笑,這說的好像真的一樣,男朋友這是將未來的場景提前想象到位了?
“你接到花姐的一個電話,花姐讓你過去一趟,沒說明原因,但語氣很急。”
劉藝妃眉頭微蹙,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急忙忙坐車過去,來到了大彆墅的臥室裡,你看到了你的新郎,但我已經是一具屍體。”
劉藝妃的手猛地一顫,渾身震了震,旋即麵色沉靜了下來,心緒翻湧不寧。
“就是這個狀態。”楚軒說道。
人有大悲大喜,這場戲要呈現的效果是大悲。
可人在大悲的麵前,第一時間的反應是不會情緒化的,也是不會哭出來的。
按照社會常態上的人物行為邏輯,第一時間是呆住,第二時間才反應出相應情緒,第三時間才宣泄出來。
依照他的三幕式理論,用專業性的詞彙來講,應是弱情緒、漸強反饋再到強情緒的這麼一個過程。
劉藝妃聽到他說的悲劇小情節,麵色立馬沉靜下來,而不是表現的情緒很強烈,這在他的理解中是對的,也是符合現實人物邏輯的。
劉藝妃沒有回話,自顧理著思緒。
楚軒說的很恐怖,她也知道楚軒是幫她找情緒狀態。
如果是以前,要是楚軒這麼說,她心裡會很排斥,那麼多好事不想專想這些鬼東西?
可跟著楚軒的步伐,在對演員和表演的理解越發深入下,她也逐漸知道想要入戲展現出人物的靈魂,就要從實際情感出發,沒有什麼比實際情感更讓人有代入感的了。
楚軒說要這個狀態,她不知道自己的是個什麼狀態。
她隻知道心裡很難受,楚軒剛才的講戲讓她很難受很難受。
這股難受的情緒很快就要散,因為這是假的,所以讓她糾結。
但她一直壓抑醞釀著,如果情緒散了那楚軒的講戲就白講了。
“我好像知道怎麼演了,你回去好嗎。”她低沉道,楚軒在她身邊讓她無法穩住心裡的悲切情緒。
聞言,楚軒默然離開。
隻是在劉藝妃沉浸情緒的餘光中,不知楚軒在墓碑前乾了什麼。
監視器前,孔生、黎雪等人通過鏡頭看著,眼見楚軒離開墓碑返回劇組,他們這才看到楚軒做了什麼。
“我靠,楚軒你是真的狠!”孔生哭笑不得。
“牛逼。”劉義和文木野等人忍俊不禁。
墓碑上有一張灰色的大頭貼,大頭貼是楚軒的照片。
這是為了讓女朋友入戲找到更濃的情緒,還提前準備了自己的“遺照”?
劉小麗看楚軒走進棚裡,無奈道:“你也下得去手?”
給墓碑上貼自己“遺照”,這是什麼操作?
她看了那麼多年的戲,縱使道具五花八門,但像楚軒這樣自己主動去貼“遺照”的事情還是從沒見過的。
這也太不吉利了。
楚軒走到劉小麗身邊,拿過曾妮遞來的水喝了一口:“這場戲對茜茜很難,她也從沒有過演這種戲的經曆,要用點手段輔助一下。”
他一點都沒所謂,演員本就要敢想象常人不敢想的事,體會常人不想體會的情緒。
以實際情感為基礎,代入人物體會百態情緒,這也是演員獲取人生閱曆的一種方式,也是讓自己變得更成熟的一個途徑。
“等下茜茜又要打死你。”俞飛紅笑著,雙手環抱地道,這對小情侶真的太有意思了,在劇組裡給了他們很多樂趣。
“等下再說。”楚軒忍著笑。
片場,柔光棚已經搭好,外景也已取完。
劇組人員退去,各攝像組在調整機器。
任權和楊陽肩並肩站著,兩人在笑,楚軒的神操作刷新了兩人的認知,看到墓碑上的那張照片就好笑。
劉藝妃來到柔光棚裡,在墓碑前跪下,提前走戲找狀態。
墓碑上的照片她不敢看,對於彆人來說或許很好笑,對於她來說是不敢想象的沉重,就像一顆巨大的石頭壓在心裡,讓她更為難受了。
這楚軒……等下再找你算賬!
但不得不說,有了這張照片,加上墳墓和墓碑,給她的氛圍感更強烈了。
她沒演過這樣需要強情緒的獨戲,但在她的印象中楚軒演過很多這種戲。
《天龍》裡慕容複最後瘋魔一幕,《新警察故事》裡關軒最後崩潰一幕,《仙劍》裡李逍遙最後抱著趙靈兒回仙靈島心如死灰一幕,《神雕俠侶》裡楊過在斷腸崖傷心一幕……
給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她的趙靈兒死了,楚軒的李逍遙抱著她的那段殺青戲。
這和她即將要演的這場戲結構一樣,一個人活著,一個人死了。
當時楚軒抱著她在樹下,楚軒沒什麼表情,但就是沒任何表情卻是讓全國觀眾都感到無比的心痛。
這就是哀莫大於心死。
同理,她也需要演出這樣的狀態,然後從這個狀態開始遞進。
“一號機ok。”
“二號機ok。”
“……”
各攝像組的人報備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劉藝妃的思緒,她從墓碑起身,從始至終都沒仔細看過楚軒在墓碑上的照片,她怕看過了會在拍戲中失去陡然而見的那種情緒。
劉藝妃默默然地來到任權和楊陽的跟前轉身停住,任權給楊陽使了個眼色,劉藝妃明顯進入了狀態的神色,任權怕楊陽出聲打攪。
楊陽心領神會,和任權默不作聲。
劉藝妃保持著狀態,衝陸傳做了個手勢。
陸傳點頭,通過對講機知會孔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