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歐冠,第二天陳小亮和沈夢羽在巴黎吃了個午餐,然後一個回格拉斯哥,另一個則踏上了回國的行程。
經過整整13個小時戴著口罩、墨鏡和帽子,還讓機長與乘務長為自己保密身份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的飛行後,陳小亮終於踏上了故鄉的土地。
他事先沒和父母說要回來,想給他們一個驚喜,結果也確實如他所料,當媽的高興得都快哭了出來。
孩子不管多大、多有出息,跑到哪都是當媽的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哪有不心疼的這一說,趕緊打電話給他爸讓他早點下班回來。
看見兒子,陳母上下打量看個不停。
隻不過,她很快就有點失落。
陳母:“你那個樂不夠呢?”
陳小亮:“什麼樂不夠?”
陳母嫌棄地癟了下嘴:“上次我去格拉斯哥和你說過的,女大五、賽老母、女大六,樂不夠,她不是比你大6歲嗎?”
陳小亮:“……”
陳母:“我和你老爸早就商量過了,大就大點吧,小姑娘我看了,很會照顧人的,德國老外也挺好的,將來生個小孩那就是混血了呀,嗲的呀!”
陳小亮:“……”
陳母:“她哦,很懂事的,經常會拍一些你的照片發給我們的,哪像你,忙起來根本就想不到我們。”
陳小亮:“啥?她有你們聯係方式?還經常發照片?”
陳母:“那肯定的呀,喏。”
陳母說著,打開了手機,一張張翻著海倫娜這一年多發給她的照片。
“我怎麼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麵啦,她又會說漢語,又和你天天在一起,我當然要和她天天聯係的呀。”
陳小亮:“……”
陳母又打量了一番,突然雙眼一亮:“這次回來是不是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們?”
陳小亮:“回來陪你們搬進新家啊,順便陪陪你們。”
陳母:“沒有什麼好消息?”
陳小亮想了想:“我拿了幾個獎,意甲賽季最…”
陳母:“誰要聽你那些足球上的事情啦!小姑娘,那個,嗯?有動靜伐啦?”說著,陳母伸出手在自己肚子上比劃了兩下。
陳小亮:“沒啊!你想哪去了啊?我剛18歲啊,你就要我當爹?你當心我喜當爹啊!”
陳母再一次流露出嫌棄的樣子:“當爹麼是高興的呀…你要注意休息,比賽彆太累了,我看你身體不太好的樣子,這麼久都沒動靜…真是的,這次回來給你好好補補。”
這一晚上,直到陳父回家,陳小亮基本都是在幸福的無語中度過的。
儘管母親很嘮叨,但在特裡戈裡亞基地附近的富人區彆墅裡,在跑遍意大利與歐洲各國匆匆留宿的酒店裡,這些嘮叨都是他念茲在茲、常常盼望的。
在衣食無憂、出個遠門也不再需要反複準備的時代,這些嘮叨就是慈母的手中線,就是遊子身上的密密縫。
陳父回來後也是又驚又喜,他本來就喜歡足球,在兒子成為球星後更是羅馬的比賽一場不落,哪怕半夜沒法看,第二天也要找時間把比賽錄像全部看一遍。
不過陳小亮這次回來,除了陪他們搬進新家,還有一件秘密的外交任務。
意大利外長訪問紅國,作為全紅國在意大利最出名的那一個人,就像當年旅美打球的姚名一樣,國家邀請陳小亮參與迎接意國外長的歡迎宴會。
而這個邀請不是通過彆人,正是通過吳老板轉達的。
意國外長這次前來,為的就是一件事,因為戰爭導致的居高不下的天然氣價格。
從2月份俄烏衝突爆發以來,因為輸氣管道被毀、被關,短短三個月,天然氣的價格已經在歐洲不同國家猛漲了610倍,這使各國爆發了不同程度的抗議與緊張。
相比跨大西洋從美國海運過來的天然氣,阿爾及利亞地處地中海南岸的路程優勢導致他們那裡運往歐洲的運輸成本比美國低得多。
現在一艘滿載液化天然氣儲氣罐的貨船,從阿爾及爾出發,到那不勒斯卸貨,就能給吳老板和陳小亮的合資公司帶來4000萬歐元的淨利潤。
雖然產量和運輸量不如美國的大規模集采,吳老板賣的價格也略低一些,但這仍舊是天然氣利潤有史以來最高的時刻。
三個月,拋開前期收購成本,陳小亮已經賺了2000萬歐元了,這還隻是在持有10股份的情況下。
持有90股份的吳老板更是賺得盆滿缽滿。
這讓作為香港船王世家接班人的吳老板對陳小亮刮目相看,甚至好幾次問他“爸媽是乾啥的”。
哪個平頭老百姓能提前半年得知俄烏要爆發戰爭然後提前布局天然氣?
也因為如此,吳老板已經徹底把這個踢足球的晚輩當成了鐵杆盟友。
作為香港船王的女婿、掌握著地中海海運不少份額的吳老板,自然也就成了這次外長會麵裡不可缺少的人物。
意國那邊希望進一步改善兩國關係,並且能夠開拓從紅國本土采購天然氣的機會。
陳小亮天然地成了最完美的吉祥物。
而這,也是他一直在等待的機會,是他影響力不斷增長後,早晚會等到的機會。
所以在家裡待了三周,陪父母搬完家,聊聊天,安頓完之後,他就告彆了不舍的父母,在特勤人員的護送下前往了首都。
在大會堂,陳小亮第一次參加了堪稱最高規格的接待。
不過在數萬人的呼喊下都能淡定地專注自我的他,又怎麼會被這種小場麵嚇到。
中陽電視台也在晚間新聞連播裡放了這一段新聞,並且還特意放上了陳小亮和外事部長一起接待外賓的出鏡畫麵。
這一放不要緊,紅國球迷可就激動了。
【啥?小亮回國了?】
【為啥沒人知道?他回來乾啥?】
【樓上的你傻啊,新聞連播不是告訴你了他回來乾啥…】
【臥槽,我是擔心足協的那幫孫子找他啊】
【要找早就找了,找了不是打他們自己的臉麼】
【不會是和羅馬鬨翻了吧?】
…
一夜之間,各種議論、揣測頓時在國內的足球圈裡散開。
而足協的那三位會長,也很是緊張。
怎麼這個小孩出席這麼重大的外交活動,上頭沒人提前來知會我們一聲?
程會長趕緊讓徐副會長聯係在歐洲常駐的朱主任。
朱主任信誓旦旦地向他們報告,說自己和陳小亮的經紀人稱兄道弟,“事情”進展得也很順利,接下來陳小亮一定會配合足協的要求。
三位會長就懵了,這幾年朱主任在歐洲盯著,也沒少出力,也沒少“立功”,能力方麵絕對是一把好手,尤其是程會長,對他是信任有加。
好幾次借著去歐洲考察先進足球的名義帶隊出國度假,都是朱主任鞍前馬後的安排、照應,不僅白天行程滿滿、內容豐富,晚上還陪程會長打牌,那是絕對的心腹、得力乾將。
他彙報的事情,按理是不會有問題的,但這次的事情著實有些不合常理,還是讓他們惴惴不安。
沒錯,他們三個確實擔心的對。
但這恰恰就是心裡有鬼的人才有的特殊的敏感。
曾經的陳小亮是不想趟這灘渾水的,所以他在流浪者時和朱主任第一次見麵後選擇了一笑而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我踢我的,你撈你的,眼不見為淨。
但後來的事情一點點地改變了他。
他看到了15歲的孩子在比賽中踢假球,隻因為實現某些所謂的“平衡”;
他看到了每次有媒體報道武壘在歐洲的動態,哪怕他再不易、再努力,也都會有人在下麵冷嘲熱諷,隻因他是萬人唾棄的國足的一員;
他看到了那些惡意製造流量的自媒體說自己要被國足征召時,大量的球迷出來反對,說自己一入國足就是助紂為虐、立刻會被毀掉;
他看到了那些不願在紅國足球亂七八糟的環境中沉淪,而主動選擇留洋去一些小聯賽踢球的球員,卻得到的不是祝福,而是惡意的冷眼。
再加上股改、中性名、奪冠後退賽等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又確確實實在發生,也許它們中的有些出發點是好的,但最後幾乎全都搞砸了。
他終於決定做些什麼,不為了改變以上的這些,這本來也不是一個旅歐球員能夠改變的。
但隻為了那些在自己的撮合下,遠渡重洋來到蘇格蘭參加青訓、也許將來還會去西班牙進修的小孩們,將來不會再遭遇到同樣的事情。
不會再因為自己是一名紅國男子足球運動員,而就像梁山好漢臉上被打上的金印一樣,成為在網上一輩子洗不去的恥辱;
不會再需要為了能夠踢下去,而按照某些人的招呼、指示去做一些違背良心和法律的事情;
不會再因為明明有實力進入更好的平台,卻因為沒有花錢買通關係而被其他人取而代之。
他不想付出了這些,最後看到的卻是那些清澈、懷著夢想的眼睛,在回到紅國的足球環境裡,過個兩三年也變得迷茫、渾濁。
他考慮了很久,光在西班牙買一個第四級彆球隊還不足以保護那些小球員們。
所以他最終邁出了這一步,在裡瑟的幫助下,在吳老板的幫助下。
朱主任這一年多一直和裡瑟有聯係,處於風口浪尖的足協自然希望與越發耀眼的陳小亮產生關聯,以轉移焦點、降低自身的負麵評價。
但已經積重難返的他們,一開始還欲說還休,在裡瑟有預謀的主動接近、示好、送禮、請客下,終究是通過了朱主任的考驗,使他放下了戒備,逐漸說出了他們的遊戲規則。
鑒於陳小亮的名氣與實力,他與國家隊的合作可以不用交“報名費”,但在國內的肖像權、轉播權、以及商品分銷上,必須與主教練指定的經紀公司簽約。
朱主任對裡瑟說:“在這一點上,除了個彆由會長親自打招呼的球員‘特事特辦’外,絕大多數的球員都是這樣統一操作的,要是因為在歐洲踢得好,就可以成為不交錢的特例,那即便會長同意了,以後進了隊裡,還不得讓其他球員排擠啊,你也在足球隊待了這麼久,你肯定明白,更衣室要和諧,對吧?”
當然,朱主任也不會讓裡瑟白忙活的,事成之後,回他兩成利潤,作為這陣子對自己殷勤的報答,以及將來長期合作的保障。
裡瑟知道,這是想拖自己一起上賊船,成為利益同夥。
看著裡瑟略帶不安的表情,朱主任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合同簽了,餘下的事情,我來辦。”
儘管事先有了心理準備,但裡瑟還是驚訝地問道:“這,這能行嗎?”
朱主任微微一笑:“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程會長知。”
裡瑟懵逼了,一個踢了半輩子球的壯漢,哪玩過這種局?
朱主任露出了自信、又自負的表情:“裡瑟,咱不能老沒長進啊,要學會有大局觀,陳小亮能有幾個?全紅國、全歐洲、甚至全世界就這麼一個,除此以外,你還能代理幾個大合同?和我們合作之後,將來外派到歐洲的小球員,都可以交給你來操作。”
隨後,朱主任說了一句一看就是在係統裡浸淫數十年,飽含個中經典智慧的話。
“你不拿,我怎麼拿?我不拿,程會長怎麼拿?程會長不拿,你我怎麼進步啊。咱抓緊,把合同簽了,要越快越好。”
裡瑟點點頭,心裡一邊不斷地罵著陳小亮坑自己,卻一邊覺得這種臥底的遊戲實在是太刺激了!
朱主任很快把合同打印了出來,還發了電子版,並讓裡瑟和國家隊李教練通了電話。
李教練用他那充滿地方口音的英語,詳細說明了一下合同的內容,完了還不忘感謝裡瑟的通力合作。
裡瑟表示,他隻是代理人,簽字還得把合同拿回去給陳小亮親自簽。
朱主任見他有些猶豫,又放了一個大招出來:
“兄弟,有件事你可能還沒明白,在我們那,當教練、開足校,是需要辦證的,這點和你們歐洲一樣,教練不也分abc三檔證書麼。”
“你們現在從紅國弄來這麼多小孩,我們都是知道的,會長們也都清楚得很,按理來說,他們一句話,就可以把你們做的這件事給停了,那些小孩自然就出不去了。”
“你想,在我們那注冊的球員,完全不經過我們,直接拉到英國培訓,這合規麼?這是無證教學,明顯不合規吧。”
“就算…就算他哥斯拉…那個什麼流浪漢俱樂部是個不小的俱樂部,但他沒在足協辦證,我們就可以說他是無證教學,哪怕皇馬來,也要辦證。”
“會長和李教練也是著眼於未來,希望和你們長期合作,所以特彆通融了一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這也是在展現他們的誠意。”
裡瑟點頭如搗蒜,他已經收集了足夠多的東西了,他隻想立刻、馬上、瞬間離開這間汙穢不堪、讓他感到惡心的房間。
為此,他不得不繼續演下去:“朱大哥,你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
其實裡瑟的演技壓根就不行,但陳小亮之所以還是讓他出馬,就是因為他那張天生凶相如海盜頭子般的臉,笑起來比不笑還嚇人,能夠充分掩蓋他演技上的缺陷。
回到羅馬的家中,陳小亮聽到了全部的錄音,看到了那些合同,聊天記錄,心裡既痛快、又難過。
那一刻,一句話反複在他腦中縈繞:
小時候怕鬼,因為他們猙獰恐怖;
長大了怕人,因為他們衣冠楚楚。
他在天然氣業務大獲成功之後,找了一個機會,與前往羅馬出差的吳老板見了麵。
他把他的想法告訴了這個城府極深、絕頂聰明、聰明到能以女婿的身份從老船王手中接過家族數代生意的超級富豪。
但同時,他也是一個資深的、熱忱的體育迷,尤其是對足球。
吳老板的內心,和當初的陳小亮一樣,不想去趟那些本來就和他沒關係的渾水。
但內心對於足球的熱愛、尤其對於紅國足球現狀的悲哀,又一直讓他有著想做點什麼的衝動。
最後,還是已經嫁為人妻的女兒吳覓的話觸動了他。
不管是老船王,還是現在的吳老板,一生都在為了家族的商業帝國努力、付出,甚至為此將寶貝女兒嫁給了另一個超級豪門來實現強強聯姻。
但其實吳老板也很痛苦,他知道他犧牲了女兒的幸福、強行撲滅她對愛的衝動。
而如今,眼前這個小夥子真摯、又充滿理想主義的眼神,激起了他內心的波瀾。
1946年出生的他已經76歲了,半個身體都已經進了棺材,在徹底老朽之前,幫一把這個年輕人、也為了自己愛好的東西,做一次理想主義的事情、趟一遍渾水,又如何呢?
何況以他的地位,那些蠅營狗苟的宵小,根本傷不到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