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了，航司們也不是全然不曉得往下發展的利潤空間。可正如此前馬誠說的，高端品牌滑坡很簡單，可要將低端品牌做到高端，那就得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航司們摸不準市場，不曉得下沉市場到底是多大的體量，有沒有放棄自己品牌溢價來去其中拚搏的必要性。
不過，至少到目前為止，航司們還是看不上下沉市場，而藍天航空就是其中之一。現在洱海基地名義上屬於藍天航空，用的飛機塗裝也是藍天航空的標識。
徐蒼賣這些低價票，時間一長，會附帶著讓人們對藍天航空產生廉價的印象，這是藍天航空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看到的。
作為品牌策劃的直接參與者，市場部當真是把徐蒼殺了的心思都有了。
“你們賺不得辛苦錢，還不允許彆人賺了？”徐蒼覺得可笑無比。
“社會上自有一套潛規則，你得要遵守啊。”羅勇索性將話說得透徹了：“徐蒼，現在市場部也僅僅是惡心你一下。可我得到的消息，後麵你們那邊可能連1566都飛不了了。”
徐蒼心念一動：“這是什麼意思？”
“市場部非常反感你們對藍天航空的品牌的負麵影響，若是你再這麼持續下去，市場部會申請斷絕與你們的合作。”羅勇奉勸道：“一旦斷絕合作，1566甚至都要收回。”
徐蒼聲音漸冷：“那此前的濕租協議都是白紙不成？”
“市場部的意思是寧願賠付違約金也要終止合作，現在他們正在商量要不要這麼做，我感覺是極有可能的。”
徐蒼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他雖說還是有打算從藍天航空獨立出來的，甚至都從木華航空得來了以及成立航司的名額了，可不代表他現在就願意獨立出去。
與藍天航空的合作時期是極為關鍵的過渡期，一旦直接取消這個階段，那對現在的徐蒼他們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不說彆的，光是簽派，航醫，運控，飛標這些與飛行密切相關的部門，徐蒼他們可是一個完整的都沒有。這要是直接被藍天航空切割出來，那就是無根之萍，很難存活的。
“好的，我知道了，我會記住的。”徐蒼直接掛了電話，長出一口氣，臉上倒是沒有什麼特彆的表情。
藍天航空想要掐斷與他們的合作，這事兒確實比較麻煩，可還沒到沒有挽回的餘地上。當然了，徐蒼可不會死乞白賴地去劍川求人，藍天航空想要斷合作，那便斷了，現在的徐蒼可不是任人拿捏了。而且，徐蒼覺得如果藍天航空真的是昏了頭了，那是有必要事後敲打一番的。
......
在漢京某高級酒店的餐廳裡，李榮顯和eo正在用餐，不過這用餐的氛圍似乎不太好，至少李榮顯看上去很是局促。
在他對麵，上司eo正在打電話，用著一口流利的法語。通常eo說話都是有條不紊的，可現在他的語速極快，而且情緒有些激動，以致於有些詞語李榮顯都沒有聽清。
約莫五分鐘後，eo掛了電話，將手機拍在桌子上，引得旁邊桌子的人紛紛側目。
李榮顯頓覺不好，eo很少會做出如此無禮的行為的，可見他已經是到了極端憤怒的時刻了。在eo那陰沉的目光注視下，李榮顯那真是半句話都不敢講，兩人的氛圍顯得詭異而寂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是氣消了些，eo看上去平靜了許多。將杯中紅酒一飲而儘，eo做了個深呼吸，才是沉聲跟李榮顯說道：“你去親自找一趟徐蒼吧。”
“找徐蒼，找他乾什麼？”
eo揉著太陽穴，顯然對於下麵所要說的話，他還是表現出來極大的抗拒：“之前你不是跟我說徐蒼公布發動機爆炸的原因的條件是津門組裝總廠嗎？好了，答應他！”
“什麼？”李榮顯真的是沒想到自己的上司會說出這樣的話，聯想到剛才eo打電話時的神態，李榮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上麵已經有了決定？直接將津門組裝總廠的項目提前，對我們損失很大啊。”
eo明顯是憋了一肚子火，聽到李榮顯的話，下意識地想要捶桌子來發泄心中的火氣。可拳頭剛要撞擊到桌麵的一刹那，他還是控製住了，無力地耷拉下來：“他隻說三年內，雖然麻煩些，可還有時間做緩衝，可以將損失降低很多的。上麵已經下決定了，不久後會先行派人跟中航工業重啟洽談，你去找徐蒼，當麵跟他談一下。你記住，這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不要有任何私人情緒，你的任務就是將上麵的決定親口告訴徐蒼，然後從徐蒼嘴裡得到發動機爆炸的原因，最後將事件平息掉。”
李榮顯隻覺得渾身一股子煩悶勁，他搞不懂堂堂空客公司怎麼會被一個毛頭小子耍得團團轉。津門組裝總廠多大的項目，津門市領導，中航工業的高層嘴皮子都磨破了也無濟於事，可徐蒼竟然就這麼讓空客妥協了。
這讓李榮顯的自尊心造成了巨大的打擊。
“沒有他，難道我們自己就找不出來原因？”李榮顯低喝道。
“發動機爆炸，零部件散得到處都是，沒有目標地尋找原因，那就得消耗時間。很多事故調查動不動就是數年，你覺得我們還能等多久，有時間耗著？”eo說起話來都是咬牙切齒的，他何嘗不覺得憋屈，可又有什麼辦法？
“你知道嗎？這裡是全世界很重要的民航市場，它的一舉一動會輻射到周邊的。”eo繼續道：“不久前日本和韓國已經向我司正式提交谘詢函件，要求回複關於9451航班發動機爆炸的相關原因。你說我們怎麼回複？沒有回複，那jcab和sraa會不會效仿caac對空客320進行禁飛，你說有沒有這個可能性？”
李榮顯低著頭，他沒有說話，也不敢說話，不過他知道這個可能性是絕對有的。
caac，jcab，sraa如果同時發布相關禁飛令，那後續東亞地區的其他國家民航局估計也會跟進，那後果實在是難以想像。公司不久前明確提出了要求我司儘快解決9451事件的意願。”公司摻和進來乾什麼？”56的空客320。這次禁飛令對裝配v2500的320並沒有限製。就在禁飛令發布後，已經有不少客戶要求將動力係統改裝為v2500了，你說他們摻和進來乾什麼？”eo反問道：“而且，據cf所知，iae公司私下接觸了徐蒼。”
“什麼！”李榮顯這下是徹底繃不住了，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iae公司是什麼意思？”
eo示意李榮顯坐下，冷笑道：“還不明白嗎？趁此機會惡心一把cf，同行是冤家，不落井下石那還是冤家嗎？”
彆看eo是外國人，可似乎對國內文化相當了解，說起話來味兒還是挺足的。
李榮顯氣呼呼地坐下：“徐蒼跟我們達成過協議，不會透露相關內容的。”
“咱們能給徐蒼錢，iae就不會了，他們是沒錢嗎？”
“那iae壞了規矩，咱們不找他們算賬？”李榮顯怒不可遏。公司去的，可無形中也是捅了空客公司一刀，李榮顯怎麼能不生氣？
eo擺擺手：“找iae公司算賬還是算了吧！”
“為什麼算了，航空發動機廠商又不是隻有他們一家。”
“可空客380的項目已經立項了，用的發動機就是羅羅的遄達900發動機。你忘了羅羅就是iae公司的二股東了？”eo解釋道：“空客380的基礎框架已經出來了，動力係統不能再改了。要是因為iae的事情跟羅羅鬨得不愉快，那是因小失大。”
“380的動力係統不是還有engineaiance的gp7200做備選嘛，有必要就在遄達900上吊死？gp7200的內核機用的是通用ge90的，跟iae又扯不上關係。”
eo瞪了李榮顯一眼：“可gp7200的渦扇和低壓壓縮機用的是普惠和羅羅的，那是iae的大老板和二老板，你懂不懂啊！”
世界上的航空發動機廠商們關係盤根錯節，稍微做些撥弄一下，得是要牽扯出一大堆的關係網，所以空客才不敢真的動iae，更何況空客380的軟肋還被彆人給把著，怎麼可能隨意亂動？
李榮顯低聲罵了一句，緩了好久才是輕聲說道：“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啟程去劍川。”
“不，最好今晚就動身。”eo補充道：“我們已經有人通知了中航工業，想來很快徐蒼就能得到消息，不要讓他久等了。”
李榮顯長呼出一口氣，隻是那呼聲略略有些顫抖，他的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暴躁。
或許是為了安撫一下李榮顯，eo說道：“波音在777項目上栽了跟頭，就算此後777能適航，可驗證飛行上的波折會消減客戶對777的信心。至少在未來一段時間裡，我們的330還能保持強勢。隻要380順利出產，那就能跟波音747抗衡。在寬體機領域，波音再也不是優勢。現在是關鍵時刻，不要因小失大。”
李榮顯緩緩低下頭，重重說了一句：“知道了！”
......
翌日清晨羊城機場機坪，徐蒼打著哈欠從飛機上下來，穿著反光背心便是下去加油。
都已經到九點多了，羊城機場還是一股子涼意，搞得徐蒼身子止不住地發抖。
跟加油師傅說好油量，徐蒼感覺到口袋裡的手機在振動。走到遠處，保持了足夠的安全距離後，拿出手機一看，竟然是陳進武的電話。
徐蒼也沒有多想，很是順滑地接通下來，還沒等他說話，對麵就傳過來陳進武無比激動的聲音：“徐蒼，徐蒼，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空客那邊說是有意提前津門組裝總廠的項目，他們說三年，三年內落實項目！”
徐蒼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看來空客那邊妥協得速度比預想得要快啊。
“好事啊！”徐蒼沒有多說什麼：“比我想像得要順利。”
“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空客那幫子太難說話了，怎麼這就鬆口了？”雖然說僅僅是提前了兩三年，可對陳進武來說也已經是巨大的驚喜了。他隻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徐蒼是如何搞定空客公司的。
有些事情，徐蒼不是很願意跟陳進武說，於是就隨口敷衍道：“空客公司很難說話嗎，我感覺他們挺好說話的啊？”
“你這小娃兒！”陳進武當然知道徐蒼是在信口胡謅，不過他也沒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手段，沒必要什麼都深追到底。話鋒一轉，陳進武說起了正事：“這次我打電話給你呢，一來是告訴你這個喜訊，還有就是之前咱們約定好的，你把事情辦成了，想要什麼？”
徐蒼想了下，這次他沒有推辭，稍稍組織了下語言：“陳老，這件事有些複雜，你聽我慢慢講一下。”
說著，徐蒼將從遇見史靈靈，到後麵王寶田為首的功勳飛行員要剝奪他的稱號，再到遭遇9451的事情一並簡略地說了，此後還提及了國際民航組織專員的事情。
如果是彆人，徐蒼或許還會猶豫要不要坦誠布公，畢竟在這件事情上自己是存在私心的。可陳進武不一樣，這位是至誠至信之人，徐蒼相信陳老是能明白自己的苦衷的。
電話對頭，陳進武稍稍消化了一下徐蒼所說的內容，他很快就明白了徐蒼的訴求，確認道：“徐蒼啊，你的意思是現在需要總局政策與法規司司長的支持是吧？”
徐蒼很是自然地承認了：“是這樣意思，陳老！”
“我是聽明白了。你啊，心氣高，不願意被其他人束縛，想要自由自在，我可以理解。”陳進武幽幽地說道：“放心，既然我答應你了，那這事兒就包在我的身上了。後麵津門組裝總廠項目落實，我作為中航工業代表肯定是要去漢京一趟的。到時候，政策與法規司司長一定也會過來，我找時間跟他提一下。”
徐蒼趕忙提醒道：“陳老，我聽說這個政策與法規司司長有些......固執，所以在提起我的時候，稍微......潤色一下。”
如果就將自己的想法如實跟政策與法規司司長說，那總歸是顯得過於有目的性了，可能會引起不快。因此，在說辭上需要稍加修飾。
“懂得，懂得！小友放心，這點兒話術我還是知道的，肯定給你辦妥當了。”陳進武哈哈大笑。
“那就麻煩陳老的。”徐蒼想了下：“陳老，如果你可以見著總局運輸司司長，記得在他麵前替我美言幾句，小子感激不儘！”
陳進武不解：“你與運輸司又有什麼乾係？”
徐蒼倒也不隱瞞：“小子我弄了一間小航司，以後估摸著要申請航線，得是要在運輸司司長心底留個好印象的，將來或許對航線審批有所幫助。”
局方掌管航線審批的主要就是運輸司，反正好印象先留著，甭管好用不好用。
“你這小子當真是心思多得很，我記著了。”陳進武不是很在意徐蒼的請求，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至於津門組裝總廠落成後給予你的另外報酬，我的初步想法是拿出組裝總廠的一部分收益，定期發給你，當成分紅。不過，這具體怎麼弄，還得要經過討論，我一個人可定不下來。”
“還有分紅？”這可是實實在在的意外之喜，徐蒼從一開始就沒想過這個。
“那是當然，後麵定下來了我給你說。你出這麼大的力，拿個效益分紅也算不得什麼。”陳進武笑道：“好了，不打擾你了，你忙吧，掛了！”
隨著陳進武掛了電話，徐蒼笑嗬嗬地收起手機，心裡那是跟上了蜜似的。最近雖說也遇到一些糟心事兒，可總算是好事更多。
“難不成，我是要時來運轉了？”
徐蒼拿了油單上飛機，進去駕駛艙將油單夾好，自己坐上了右座。由於上一次航班，徐蒼差不多就是兩趟睡過來的，所以今天的航班徐蒼一開始就上座了。
“加個油高興成這樣？”莫尚雲光是看徐蒼那傻笑的勁，便是覺得有事發生：“遇著什麼事兒了，說出來大家樂嗬樂嗬？”
這事兒哪兒能說出來，徐蒼趕緊擺擺手：“沒事兒，我就是傻樂。哎喲，上客了，上客了，不說了好吧，工作！”
眼見徐蒼不肯說，莫尚雲倒是也沒有追問，而是問了另外一件事：“一會兒起飛你來？”
“嗯？教員，你是累著了？”徐蒼一邊在調放行的頻率，一邊問道。
莫尚雲直接給氣笑了：“你這小子當真是偷懶得緊，我不累就不能讓你飛了，我就活該全是我飛？”
徐蒼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他的確本能地就開始偷懶了，一見莫尚雲發怒，立馬換上一副笑臉：“教員不急，我飛，我飛還不行嘛。”
說著，徐蒼順手將fd的主電門切換到了自己這邊。
“不過，如果是1566的話，這飛機存在異常抬頭的情況，咱們還是得小心小心的。”莫教員叮囑道。
徐蒼隨手拉了下駕駛盤：“我查了前麵這飛機的記錄，沒有什麼問題。想來我不至於運氣這麼差，小概率事件還能被我遇上了，那就不是飛機的問題，也不是我的問題，而是老天爺有問題了。”
莫教員聽得樂了：“我感覺你得是要去廟裡燒燒香，去去晦氣，相當有必要啊。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啊，徐蒼？”
就在徐蒼隨手稍稍拉了駕駛盤的時候，明明隻是一個很小的動作，可在機外，飛機的升降舵卻是產生了極為明顯的行程移動。
這個升降舵的變化完全跟徐蒼駕駛盤的帶杆動作無法匹配。可是徐蒼在駕駛艙裡完全不知曉升降舵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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