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宋新陽近乎是渾身顫抖，而站在其身後的楊天也是倒吸一口冷氣，難以想像徐蒼的胃口會有這麼大。
然而，徐蒼卻是覺得理所當然：“身為協和飛機的零件供應商，你們應該知道協和飛機的處境，從研發到商用就沒有順利過，這次空難隻不過是給它的終結釘上了棺材釘而已。奧林匹斯593發動機是一款民用渦噴發動機，在如今大涵道比的渦扇發動機大行於世的背景下，它除了用在超音速客機上，還有彆的用途？說得難聽點，這款發動機就要跟協和一樣被掃進曆史的垃圾堆了，我隻是恰好對民用渦噴有些個人方麵的興趣，想要廢物利用一下，所以彆跟你裝成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我知道它的價值是多少。”
宋新陽臉色陰沉，冒出來一句：“按你的意思，超音速客機就沒有未來了？”
“遠的不說，二十多年內，它的確看不到未來。”徐蒼笑道。
其實，結合徐蒼的見識，還可以將預測時間拉得更遠，不過，這方麵也沒什麼必要。超音速客機的失敗是多方麵的，即便是沒有後世的經曆，徐蒼也能差不多推導出這個結論。
宋新陽沒有就奧林匹斯發動機再說什麼言論了，看得出來，他對超音速客機的未來也不看好，徐蒼說的內容還是有些道理的。
“奧林匹斯發動機就算了，三轉子消除喘振的技術你知道意味著什麼嗎，你就敢提出來？”
“不就是為了研究三轉子而破產了一次嘛，彆這麼大火氣嘛。”在宋新陽咄咄逼人的話語下，徐蒼卻還能保持淡然自若的樣子。
沒錯，彆看現在羅羅公司是世界航空發動機巨頭之一，可它是經過破產重組的，此前破產重組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對三轉子技術的研究。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羅羅傾注極大的人力物力到三轉子rb211發動機，結果因為材料原因導致研發周期過長，羅羅公司因此被拖得直接破產了，後期幸得英國政府兜底，不然羅羅公司真就直接從世界上消失了。
因而，三轉子技術可是羅羅公司用一次破產換來的刻苦銘心的技術，不可能不重視的。
彆看徐蒼說話的時候雲淡風輕的，可在旁邊的陳進武卻是呼吸急促。徐蒼跟宋新陽之間的談話那都是涉及到世界航空發動機的頂尖領域了，這對陳進武來說吸引力過於巨大了。奈何在這個場合中，陳進武並沒有說話的份量，可架不住他心神激蕩。
宋新陽哼道：“原來你也知道啊。”
“知道又怎麼樣，遄達發動機也不肯給，三轉子技術也不肯給，就憑你一張嘴，我就要給你們拚命？”徐蒼冷笑道：“你們是覺得我是什麼大善人不成？還有cti風扇技術，這個玩意兒說好點叫未來可期，說難聽點就是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即便是概念階段，那也應該是在極早期吧。我覺得幸好之前我也沒有答應，cti風扇技術也隻配跟奧林匹斯發動機一個等級，隻能作為添頭。”
據徐蒼回憶，二十年後cti風扇技術還沒有完全商用，隻不過市場對這項技術非常看好，徐蒼現在想或許是不是自己有些把這種未來科技看得太過重要了。
因而，在三項要求中，唯一重要且具有現實意義的就隻有三轉子消除喘振的技術，而奧林匹斯發動機和cti風扇技術屬於附加的從屬條件。
宋新陽臉色陰晴不定，這徐蒼看起來也就是二十多歲的樣子，可對事物前景的觀察能力著實是太恐怖了。
正如徐蒼所說，羅羅公司對超音速客機的未來也相當悲觀，發動機部門已經考慮放棄奧林匹斯發動機的後續升級了。而cti風扇技術現在就僅僅有個薄弱的框架搭建，稍微涉及具體的細節，那真是一點兒都沒有。技術部門預測這個技術項目需要至少十年以上才能形成係統性的理論，因而徐蒼對cti風扇的評價其實也不差。
跟徐蒼這種人談判是非常惱人的，因為徐蒼好像能看透自己的底牌，這讓所謂的談判博弈沒有任何施展的餘地。
徐蒼或許是等得不耐煩了，催促道：“應與不應，倒是給個說法，難道我要等到天荒地老不成？”
宋新陽胸口急速起伏著，而他的表現落在陳進武眼裡，也搞得他很是緊張，這要是宋新陽答應下來，那徐蒼得到的東西將毫無疑問地可依此成立一家頂尖的技術公司。
“好大的手筆啊！”陳進武覺得自己還是太小看徐蒼了，這人太厲害了，在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成長到可以參與這般可怕的籌碼的談判中了。
等了足足三分鐘，宋新陽的腦海中進行著激烈的交鋒。即便總公司那邊給予了他巨大的自主權，可這種籌碼的談判還是給予了他壓力。
“你可以參加幾次實機測試，五次？”宋新陽問道。
這種級彆的實機測試不可能讓徐蒼一直參加的，這點宋新陽心裡也是清楚得跟，所以他要做的是儘可能爭取更多的測試機會。
此言一出，陳進武幾乎要壓製不住內心的激蕩了，這代表羅羅公司那邊已經開始妥協了。
“五次太多了，兩次，我隻能參加兩次。”徐蒼極為篤定地說道。
“兩次？”宋新陽的臉都綠了：“參加兩次實機測試就能得到這麼多東西，你在做夢呢。”
然而，徐蒼卻是指了指房間門：“既然你這麼覺得，那就請離開吧，我們沒什麼好談的，記得幫我把門帶上。”
“你......”宋新陽臉色驟變，端是沒想到徐蒼這個人說送客就送客，這種極限施壓的談法實在是要命得很，而且看徐蒼的樣子，並不是在開玩笑啊。
而陳進武也是大驚失色，恨不得出聲製止住徐蒼，但是，出於禮貌，他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宋新陽臉上表情不斷變幻，跟變戲法似的，最終他擠出一絲笑容：“今天看起來不適合再談下去了，後麵我再找機會跟徐先生心平氣和地談談吧，希望徐先生也能認真考慮一下自己的條件。”
說完，宋新陽領著楊天直接離開了徐蒼的房間。
等宋新陽一出去，陳進武便是急不可耐地開口：“徐蒼，你的條件會不會太高的，完全可以隻要三轉子技術的。”
徐蒼可以理解陳進武的心態，這就是典型窮怕的表現。在陳進武這種國內科技工作者看來，一個三轉子技術就已經是可遇不可求的頂尖技術了。徐蒼竟然還要一個完整發動機型號的所有技術數據，另外追加一個未來的低壓風扇技術。
這要是因此讓談判破裂，豈不是虧大發了？
“陳老，剛才羅羅代表其實已經表現出來妥協的跡象了，那為什麼還要降低自己的條件標準呢？”
“可他們最終不也是沒有同意嘛。”陳進武急道：“三轉子技術啊，隻有羅羅和蘇聯走了這個方向，而現在羅羅就是三轉子技術的領跑者，光是這項技術，國內與羅羅存在至少三十年的差距，三十年啊。”
也不怪陳進武如此患得患失，要是徐蒼是陳老的立場，說不得也差不多。
“沒事的，他們還是有比較大的概率答應的。”徐蒼笑道：“現在羅羅窄體機領域被通用打得節節敗退，以後估計隻能在寬體機業務上有所爭奪了。很明顯，a380項目使他們選擇的突破點，所以為了跟gp7200爭奪時間上的優勢，他們可以付出很多代價的。而且，三轉子技術僅僅是發動機的其中一部分，並不是那麼難以接受的。”
這些話落到陳進武耳朵裡卻是沒有打消他一點兒憂慮，陳進武還是擔心不已：“可要是不答應呢？”
說到這裡，徐蒼隻是冷喝一聲：“陳老，可是我的命隻有一次，羅羅公司的實機測試對我來說危險性也很大，我隻能賭這一次！”
“你要畢其功於一役？”
徐蒼輕輕歎了一口氣：“依照我現在的發展軌跡，我的未來其實也是可以預期的。想要衝破天花板，成為那個決定規則的人，那就必須有所犧牲。隻有我的未來才值得用我的性命去博取。”
混亂中才能謀得更多的利益，如果羅羅公司發展良好，那它就根本不會產生與徐蒼交易的可能性。
在徐蒼的記憶中，世界航空發動機巨頭中至少在未來二十年內，最具實力的通用發展一直很良好，即便是後期重組了，那也不是因為發展困境，隻是為了更好的賺錢。
所以，徐蒼不可能在通用公司上獲得任何東西。始終被通用壓了一頭，並且急於有所突破的羅羅公司是徐蒼完成人生躍遷的唯一機會了。
徐蒼已經不甘於在彆人製訂的規則中活動了，他要讓自己成為那個製訂規則人。而羅羅公司將會給徐蒼提供第一筆原始積累。
......
雖說跟羅羅公司的合作乾係重大，但是這事兒的主動權也不在徐蒼手裡，徐蒼隻能等著。生活還是要繼續，而且徐蒼除此之外還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
關於9951n的局方調查很快就有了結果，1566的升降舵感覺定中裝置的確存在軟件上的漏洞，而這個漏洞隻會在起飛的空地邏輯轉換的一小段時間內，同時還對飛機當時的速度有一定要求，因而觸發條件相當苛刻。
暫時的事件結論已經得出來了，等得心焦不已的莫尚雲和譚鶴齡總算是恢複了飛行資格，而徐蒼現在處於“無證”狀態，暫時還飛不了。不過，這種尷尬的狀態也持續不了多久了。
既然9951n事件已經結束，徐蒼便是帶著所有人走陸路回了洱海。雖說一路上顛得徐蒼七葷八素的，可到了洱海看到機場上紅紅火火的工地，徐蒼那點兒生理上的不適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在黃昏下，洱海機場28號跑道頭外聚集了一大群人，徐蒼甚至可以在工地旁邊的一個土丘上看到在監督的段朗。
不僅僅是在機場內部，機場外的工作區也是熱火朝天的。當地政府批給徐蒼他們的基地地皮已經動工了，這才短短幾天時間，地基好像都打好了。
不過，現在的時間段裡機場那邊還是主要戰場，施工隊基本都集中在跑道工地上，基地這邊的施工人員並不多。
當然了，跑道那邊的工程有時間限製，自然是能優先保障那邊就指著那邊的。而且，基地建設這邊的進度也讓徐蒼相當滿意，倒也沒必要太過焦急。
扶貧辦的胡明主任聽說徐蒼回來了，還特意過來了一趟，跟徐蒼還有秦心站在機場的鐵絲網外看了好久的工地勞作。
“前段時間，你讓我申請的飛天寧的航班有著落了，問題應該是不大的，近期就能開航了。”胡明主任拍拍徐蒼的肩膀：“這可是以扶貧名義申請下來的，你們可要好好經營。”
徐蒼原本就感覺這條航線能下來，倒是沒什麼驚訝的，隻是跟著問道：“航班時刻的選擇上有限製嗎？”
“那邊反饋下來隻要不是在早上七點至中午十二點就行，其餘時刻，你們可以自主決定。如果你們必須要早上七點到中午十二點的時間段的話，那他們需要討論討論。”
“那倒是不用，這個時刻被羊城航線占用了。”徐蒼想了下：“我看晚上的時間挺好，就是要跟洱海機場這邊溝通了，機場人員要加班了。”
秦心在旁邊略有不解：“為什麼不選在下午，正好接上羊城的航線，這樣洱海機場這邊也不用等得太晚。”
“哎呀，全國機場哪有隻在工作時間運行的，隻要工資跟上就行。”胡明擺擺手：“考慮機場人員的工作時間那是肯定要的，但是機場的發展才是第一要務，兩者衝突的話，還是要符合發展要求的。”
胡明說的才是正常想像，從來都是機場顧著航班時刻的，哪有航班顧著機場的，國內稍微大一些的機場就是二十四小時運行的。再說，徐蒼即便說晚上運行天寧航線，可總歸也不會太晚，晚到半夜兩三點的那種，這點胡明還是有信心的。
隻是，他也不明白徐蒼為什麼要特意選擇晚上，如果緊跟著羊城航線，天寧航線回來的時刻可以控製在晚上七點左右，這樣不是兩全其美？
“因為我要將下午的時刻空出來，後續要在中間加一個飛劍川的省內短程。”徐蒼好像已經思慮良久了，說起話來順暢直接，看上去不像是臨時起意：“晚上十點以後是劍川機場的進港高峰，我們很難在那個時間段裡獲得時間。相對而言下午的時刻就容易申請很多了。”
秦心在前段時間就聽過徐蒼提及關於發展省內航線的說法，所以聽徐蒼這麼說，她沒什麼驚訝的。隻是胡明是頭一次聽說徐蒼的關於省內航線的發展計劃，不由驚訝起來：“你是說開辟劍川和洱海之間的來往航線？”
“沒錯，我覺得這會是一個不錯的發展路徑。畢竟，如果是開辟省外航線，那需要不同地區管理局之間的協調以及雙邊同意，在開辟航線的難度和資源投入上是比較大的。而省內航線隻要取得西南管理局一家同意，在空管局方麵的運作也隻要通過劍川空管局即可，難度低，投入小，省內航線的利潤前景也是不錯的。”
徐蒼畢竟是有後世經曆的，知曉一些已經被時間驗證過的發展方向，這是徐蒼的優勢。
“省內航線？這......真的有利潤空間嗎？這裡的老百姓收入水平不是很高吧。民航這種交通方式能被省內人員接受嗎？”胡明倒也不是完全考慮賺錢，主要是徐蒼是唯一願意在洱海這邊紮根的航空公司，未來洱海的旅遊發展可就指望徐蒼了，這要是虧錢退場了，那胡明此前的努力可就成白折騰了。
“所以，我們還要將機票價格。”徐蒼說道：“省內各市，各自治州到劍川的空時基本都能維持在一個小時以內，我的想法是將機票價格壓縮在三百以內，薄利多銷。”
“三百以內的機票？”胡明還是頭一次聽說這麼低的價格，心想著徐蒼真是要將低價機票做到底了。
徐蒼這邊繼續說道：“現在全省除了洱海擁有地方機場，景洪，駝峰都有地方機場。胡主任，你可以方便詢問一下這兩處機場的意願嗎，有無開通民航航線的想法。我想你以官方身份詢問的話，這兩處機場的答複應該會正式一些。如果我們去詢問，他們估計會比較敷衍，不一定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景洪，駝峰？”胡明皺著眉想了一會兒：“景洪機場太靠近國境線了，駝峰機場那是軍用機場，雖然近來也有開放民用的趨勢，但是能不能談下來真不好說啊。”
“駝峰機場爭取一下即可，不行就算了。景洪機場我感覺才是重中之重，希望胡主任費點兒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