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種情況比較少見,但是管製員也不是沒有遇到過。極其偶爾的時間裡,飛行員會飛錯航路,有可能是誤操作,也有可能僅僅是誤聽了管製員的指令。
比如將發布給彆的飛機的指令誤當成自己的了。
但是,管製員略微思考了下,好像前麵一段時間自己沒有發布讓某個飛機轉入航向350的指令吧?還是說全日空的這個機組單純就是腦子發抽了?
在這個時代,飛行機組跟空管的關係還不算很劍拔弩張。如果沒有造成什麼後果,通常讓偏航的飛機轉回航路就行了,管製員也不會太過於追求。唯一比較慶幸的是,在那架全日空的飛機旁邊並沒有彆的飛機,至少這種自主主張的轉向短期內不會引起空中交通衝突。
將水杯推到原先的位置,管製員按下了錄屏的按鈕。雖然他不覺得自己發布返回指令後,全日空的飛機還會執迷不悟,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錄製一下比較好,如果後麵沒有造成什麼衝突,錄製下來的東西他會刪除掉的。要是後麵出什麼問題了,那這錄屏內容就是保護他的證據。
在水杯被放到原位後,管製員突地發現了一點兒問題,那就是那個全日空的幾乎好像沒有對自己的指令進行複誦啊。莫不是那飛機上的人不但是腦子抽風了,耳朵也有問題了?
雖說現在全日空45航班的行進前方沒有飛機,但是就這麼讓那飛機胡亂飛下去,那總也不是一個辦法。
想著是不是該再提醒一下全日空的飛機,管製員剛是提了下耳機的麥克風,突地目光凝聚在雷達屏幕上的一片區域類。在這一刻,他終於知道為什麼全日空45航班飛航向350,明明偏離了航路,但是前麵卻一架彆的飛機都沒有了,這放在東京的繁忙空域明顯是不正常的。
“橫須賀!”管製員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起來,現在全日空45航班所飛的方向不遠處正是橫須賀,那裡可是有著一片軍事禁區啊。
跟某些軍事禁區或者限製區還有商量的可能性不一樣,橫須賀下麵那可是真的有東西的,而且不是一家,是兩家。這要是全日空的飛機飛進去了,那問題可就是天大的了。
在這個時候,管製員哪裡還敢有絲毫的遲疑,馬上再對著頻率裡喊道:“ana45,請立刻返回航路!”
在駕駛艙中,都不用知道前麵是什麼空域,光是聽管製員那撕心裂肺的吼聲,徐蒼就知道情況有多麼緊急。其實徐蒼不是很理解,的確飛機偏離航路是比較嚴重的事情,但是在平常時分,飛機本來就會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間隔。
在這個時候,就算飛機偏離航路了,其保持的安全間隔所帶來的時間空間的餘度應該足夠管製員將可能會造成衝突的飛機調配開了。他曉得東京空域很繁忙,但現在周圍沒有危險天氣,飛機大多是沿著計劃航路飛行,航路外的空域應該比較充足,調配難度應該不會特彆高才對。而且從飛機自帶的tcas顯示上,在飛機前方四十海裡範圍內都是沒有其他飛機的,至於聲音這麼淒慘嗎?
不過徐蒼也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除了空中交通衝突,還有彆的更讓管製員感覺到壓迫的危險存在。
可那是什麼呢?
然而,徐蒼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機長很快就發現了前方是橫須賀禁區,當即臉黑得跟鍋底似的。躊躇了幾秒後,他還是說道:“先生,要不我們改一下航向吧?”
在後麵的黑田隆司獰笑道:“為什麼要改航向?”
機長嘴角抽了抽:“你是要去橫須賀嗎?那裡可是軍事禁區。”
“橫須賀。”徐蒼心臟好像停跳了那麼一下。就算他不是日本人也都知道橫須賀是哪裡,這要是在未經批準的情況下往那邊飛,搞不好是要被打下來的。
徐蒼瞥了一眼黑田隆司,便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黑田隆司肯定是知道前麵是什麼情況的。
這小子是故意的。
“我就是要往那邊飛。”黑田隆司嘿嘿一笑,果然如徐蒼所料,這人在此之前就做過功課。剛才他看導航頁麵就是為了確定橫須賀的方位。
不過,看起來黑田隆司是知道一些飛行知識的,但知道得也不多。不然,光是定位個橫須賀就花了那麼久的時間,不像是一個精於飛行的人的表現。
黑田隆司這麼一說,機長的魂都快嚇沒了。這人是早有所謀啊,而非激情犯罪。原本機長還想靠著飛行知識上的差距來從中周旋,可現在看起來,事情根本就沒有照著自己所想的方向發展。
其實,機長這是當局者迷,以為黑田隆司的飛行知識儲備很雄厚,實際上徐蒼猜測黑田隆司也不過是個半吊子。
如果真能依靠飛行遊戲就將真實飛機給摸得一清二楚,那花那麼多錢培養飛行員的航空公司豈不是冤大頭?
徐蒼瞧見機長臉頰不斷流淌下來冷汗就知道機長估摸著是判斷有誤,以致於自己給自己極大的心理壓力了。如此一來,本來就因為當局者的緣故而常有一葉障目的可能性,現在在重壓之下,後續的決策判斷怕是也正確不到哪裡去了。
徐蒼始終未發一言,如今黑田隆司還隻是認為徐蒼不過是個普通乘客。這是一個可以利用的信息差,雖然徐蒼暫時還沒有想到如何利用這個信息差來獲取優勢。
現在他能做的隻有少言慎言,扮演好自己普通乘客的角色。
或許是覺得徐蒼僅僅是個普通乘客,黑田隆司對徐蒼的注意並沒有那麼多。以致於徐蒼可以分出一小部分精力來關注黑田隆司。
其實,徐蒼曾經有那麼一刹那想過空手奪白刃。但是,在這個念頭產生的瞬間,之前駕駛艙艙門開啟,乘務長那半邊身子浸染鮮血的畫麵就反複地在腦海中閃過。
人正是因為使用了工具才能在大自然中脫穎而出,而此刻擁有凶器的黑田隆司給予了徐蒼巨大的壓力。
徐蒼不敢動,也不能動,貿然行事,若是一擊不成,不僅僅是自己有性命之憂,要是徹底激怒黑田隆司,讓其拋去顧忌開始傷人嗎,一旦他跟機長受傷或者死亡,那整架飛機都再無可以阻止黑田隆司的人了,全飛機上百條人命都得陪葬。
他要等,等一個機會!
然而,機長做不到徐蒼這般沉著和隱忍。前麵那可是橫須賀,作為日本人,他更能理解和體會飛機在未經批準的情況下飛到哪裡去意味著什麼。
此刻,距離飛到橫須賀上空也就是十幾分鐘的時間,再這麼磨蹭下去,這飛機的人沒喪命在黑田隆司手裡,反倒是有可能喪命在“彆人”手裡了。
橫豎是一死,機長一狠心,也不管黑田隆司了,右手便是抬起,就要去抓方式控製麵板上的航向旋鈕,他要改變飛機的航向。
這一刻,其實機長也在試探黑田隆司的底線。
有些歹徒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實際上外強中乾,並不敢真的下手。如果自己違背了黑田隆司的要求,而黑田隆司不敢有所過分的阻止,那就可以證明黑田隆司不過是強弩之末,後麵的事情反倒是好辦了。
可這一行為差不多是拿自己命去試探了。要是黑田隆司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呢,此舉不是羊入虎口?而且,從剛才他對乘務長動手來看,後者的可能性無疑更大一些。
但是,事已至此,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搏上一博。
機長在此刻已經有了覺悟,在伸出右手的一刻,他的目光稍稍右偏,與徐蒼對視一眼,好像是一種責任的交付,其意已經不言自明了。
如果他有什麼不測,那徐蒼就要代替他與黑田隆司周旋了。
徐蒼感受到機長的目光眼神,再是看到他的右手的動作,心頭一凜,頓時理解了機長的想法。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機長探出的右手如觸電般縮回,並伴隨了劇烈的慘叫聲。
徐蒼瞳孔一縮,赫然發現機長右手手背上已經被劃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大半個手背已經被鮮血浸染,同時鮮紅從手掌上不斷滴落,其狀甚是可怖。
“我說讓你上手了嗎?”黑田隆司晃了下刀,刀身上殘留的血漬灑落在中央控製台上,其上布滿了細小的血點:“你太礙眼了,滾出去吧。”
說完,黑田隆司扯住機長的衣領,示意他離開駕駛艙。
機長此刻由於劇痛右手已經使不上力氣了,可光靠左手根本掙脫不開黑田隆司。他哪裡能將駕駛艙交給黑田隆司?
然而,在機長的掙脫下,黑田隆司的利刃再一次抵在了機長的脖頸上:“你再這樣會讓你更加礙眼的。”
機長此刻也是有些上頭了,已然是做好了抵死不從的打算。可在突然間,機長的目光與徐蒼的眼神發生了碰撞。
沒有一句話,沒有一個手勢,沒有一個表情,但是機長卻從徐蒼的眼中看到了一種信念——把飛機交給我吧!
這一刻,機長怔住了,好像時間都定格住了。不過是那區區一兩秒,機長好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他已經有了決斷了。
“好吧,我出去。”
機長的左手不再試圖扯開黑田隆司的抓扯,而是去解自己的安全帶。
黑田隆司看機長終於知道配合了,甚是滿意,刀子從機長脖頸處拿開了。
片刻之後,機長離開了自己的座位。站在駕駛艙入口處,與黑田隆司不過咫尺之遙,但是那頂在他腰間的尖刀讓他不敢有任何妄動的念頭。
手背上傷口還在滴落著鮮血,將駕駛艙入口的地板都染上了暗紅色。
機長打開駕駛艙門,黑田隆司趁勢將機長頂了出去,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度關閉艙門。
這人很小心,尤其是對於駕駛艙門開關的那一瞬間。
黑田隆司在將機長驅離後,一轉身,徐蒼頓時心有所感,那幾乎已經觸摸到中央控製台上艙門鎖閉係統開鎖旋鈕的左手立時縮回。
黑田隆司並沒有注意到徐蒼的動作,他極為興奮地坐到了機長座位上,將刀子放到了左手邊的收納盒裡。接著,就好像是看到了魂牽夢縈的夢中情人似的,溫柔地撫摸著駕駛盤。
突地,黑田隆司略一用力,然而飛機隻是晃動了一下,很快就恢複了原狀,似乎黑田隆司剛剛帶的那一下杆隻是虛幻的。
“怎麼回事?”黑田隆司一愣,又是輕輕動了一下杆,飛機還是略微晃動了下就恢複了。
“他果然知道得不多。”徐蒼見此情景,愈發確定自己的想法。
現在飛機是處於自動駕駛狀態,小幅度的操縱輸入是不能斷開自動駕駛的。這應該算是一個相當基礎的知識,但是黑田隆司竟然不知道。
就跟徐蒼想的那樣,黑田隆司知道些飛行知識,但是不多。
“怎麼回事,這飛機怎麼回事?”
嘗試幾次無果後,黑田隆司甚至急躁地轉過頭來問徐蒼了。
這個時候,徐蒼隻是裝成無知和害怕的乘客,不停地搖頭:“我不知道啊,我就是過來體驗一下,看一下的,什麼都不懂。”
“讓你這種人進來,還不如讓我進來。”黑田隆司罵了一聲。
可現在這情況,飛機根本不聽他使喚。好不容易才真的摸到了真實的飛機,就好比一個美女在前,卻隻能遠觀,而不可褻玩焉,這頓時讓黑田隆司火冒三丈。
他也不管了,半起身子來,往著前頂板和後頂板上一通胡亂操作。
在徐蒼的注視下,黑田隆司關閉了偏航阻尼器,又動了下fc的選擇電門,再是轉了下ac電表旋鈕。每次他動一下,徐蒼的眼皮都跳動一次。
不過,幸運的是,黑田隆司都避開了一些關鍵係統,沒有關閉對飛機至關重要的係統開關。
然而,就在徐蒼這個念頭剛剛升起的刹那,他眼睜睜地看到黑田隆司的右手摸上了組件開關,接著竟是將兩個組件開關全給關了。
這一刻,徐蒼臉色大變,幾乎是本能地開口:“這個......”
黑田隆司動作猛地一頓:“怎麼了?”
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徐蒼腦海裡閃過了無數個念頭,陡然間,一個想法牢牢地占據了徐蒼的思維。他沉吟了一下,接著低下頭,輕聲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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