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備降?”第二機長大衛不可思議地看向第一機長:“施耐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矋span
就在剛才,客艙經理按照機長施耐德的意思將還在休息的第二機長大衛給喊到了駕駛艙。結果,機長大衛在半途被叫醒,還有些發懵的狀態中聽到了一個令他感覺到在震驚的消息。
與其說是消息,或許更準確來說是提議。
那就是備降!
備降維也納!
施耐德看上去對備降的決定也不是很讚同,他用餘光瞅了一眼後麵坐著的徐蒼,那眼神已經表明很多東西了。
“他?”大衛立刻明白做決定的不是施耐德,而是後麵這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相較於已經四十多歲模樣的施耐德,機長大衛的麵貌就年輕很多了。不過,年齡上的差距並沒有影響機長大衛的權威,甚至隱約可見大衛在雙機長同在的時候更具有主導性。矋span
施耐德對徐蒼有些敬畏,可大衛卻表現得平靜很多。
“你是亞大區的專員?”大衛回身看了徐蒼一眼,眼神之中頗有些質疑。
徐蒼微微頷首:“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見著同行了。”大衛向徐蒼伸出手:“大衛·傑弗斯。caa所屬,歐洲區icao飛行專員。”
徐蒼眉毛微微上挑,他還是頭一次見國際民航組織的飛行專員,跟大衛握了手:“很高興見到你。”
大衛像是組織了一下語言:“施耐德說要備降維也納,是你的意思?”
“是的。”徐蒼笑道:“如果你覺得維也納太遠,慕尼黑也是可以的。或者說,因斯布魯克也行。不過,鑒於阿爾卑斯山區域的暴風雪,慕尼黑稍微好一些。”矋span
現在飛機是在現在阿爾卑斯山北麓飛行,慕尼黑和因斯布魯克都在阿爾卑斯山北側。隻不過,慕尼黑距離山區更遠一些,受到阿爾卑斯山區暴風雪的影響也更小。
不過,徐蒼這種回答似乎沒有直接針對大衛的問題,有些答非所問了。
徐蒼當然知道自己的回答有問題,他隻是在表達一個態度,那就是備降是肯定要備降的,隻不過備降地點可以由你們選擇。
大衛臉色微沉:“不管是維也納,慕尼黑和因斯布魯克,我們英航都沒有相關協議。如果要備降,那就隻能備降都靈。”
“不不不,備降都靈要南下穿越阿爾卑斯山脈,這樣不好。”徐蒼態度很堅決:“沒有協議隻是稍微麻煩一些,並非不能備降。英航這麼大的公司,想必是能處理好的。”
“那我看還是彆備降了。”大衛哼道:“備降總需要一個理由,你的理由是什麼?在發動機數據沒有任何異常的情況下,單憑發動機進氣口的,不能代表任何征兆的火光來判斷發動機存在故障?那火光到底是什麼,是不是星光或月光的反射,你敢肯定嗎?”
徐蒼臉上沒有什麼特彆的變化:“我隻是為了防止一些比較棘手的情況發生。”矋span
“那所謂的棘手的情況發生了嗎,還是有什麼可靠的征兆?”大衛豎起一根手指:“你真的是飛行專員嗎?如果以你的認知,那e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有些人的認知就是但凡飛機有什麼問題,那就不能再飛了,安全問題嘛。
但是,這麼做是不符合商業要求的。因此,不管是最低放行清單的e,還是構型缺損清單的cd都是在某些情況下允許飛機帶著某種故障執行飛行的。
也就是說,即便是在飛機製造商以及各國民航局眼裡,也有故障是可以容忍的,即所謂沒有絕對的安全。
二號發動機進氣口的火光有沒有異常?有一點。
不過,正如機長大衛所說,可能就是一些星光或者月光的反射或者一些他們所不知道的光源造成的。實際上,並非什麼異常情況。
發動機數據指示有沒有異常?沒有。矋span
打個最常見的例子,比如737的風擋最外層的玻璃碎了,這是不是有潛在的危險,是不是異常的情況,是不是比這不知所謂,不知從何而來的發動機進氣口火光的危險性來得更加直觀和迫切?
但是,在對於最外層風擋玻璃的處置中,波音的建議就是繼續飛行,沒有任何備降的必要性。隻是在低空環境下需要控製一下飛機速度。
有一點問題就備降,這樣的職業飛行員其實是相當不職業的,航空公司也極其討厭這樣的飛行員。
正是基於這個理念,機長大衛才公開質疑徐蒼的專業性。
“或許你誤會了,在剛才我也覺得隻是對其稍微關注一下即可,直到我發現了這架飛機的發動機型號是p4000112。”
剛才的時候,徐蒼也沒有堅持備降,隻是說加強監控就行。他之前也覺得就因為這個強行迫降有些過分,可偶然發現這架飛機所用的發動機不是通用的ge90,而是普惠的p4000112時,某些不好的回憶就開始攻擊徐蒼了。
這並非徐蒼反應過度,而是有實例佐證的,還不止一個,隻是不在這個時間點而已。矋span
“哦?”機長大衛聽出了徐蒼的意思,備降的關鍵點不在發動機火光上,而是在於p4000112上,或者說兩者結合上:“你是說p4000112有問題?”
雖說徐蒼看著很年輕,但是機長大衛還是知道徐蒼的名號的,畢竟當初徐蒼為了確定通過easa的審查,在英國方麵走的就是英航的路子。
“怎麼,不能懷疑嗎?”
機長大衛思考了下:“徐蒼,p4000112能裝載777上肯定是經過各種測試的,你這......”
“之前波音777的試運行在極地航線中出現發動機熄火,固然有燃油問題,但是當時的發動機就是p4000112。這台發動機對於流動性受阻的燃油接受程度明顯不如ge90。如果測試能涵蓋所有問題,那就不該出現這麼低級的故障。”徐蒼道:“還是說你覺得波音工程師對於ge90和p4000112的判斷是有問題的,除了初始型號,後續波音777的型號全部采用ge90,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徐蒼這一番話把大衛駁得那是啞口無言。
試運行中出問題的是p4000112,在後續型號中被拋棄的也是p4000112,這應該不是一個巧合。矋span
大衛嘴巴張了張,下意識地看了眼發動機數據,此刻依舊是正常運行的:“所以說,因為你對p4000112的偏見就應該備降,還是說,所有裝配了相關發動機的波音777需要全部停飛?”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而是在某些特殊情境下,需要保持更高的警惕性。”徐蒼道:“比如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性。發動機進氣口的火光是低壓風扇葉片剮蹭發動機內壁而造成的火光?”
“不可能!”大衛直接否認:“如果是這樣,那發動機振動值會變得異常的高。然而,現在二號發動機的振動值不僅沒有超限,與一號發動機的差值也不大。”
發動機低壓風扇葉片是與發動機內壁緊密結合的,隻要葉片與發動機內壁有剮蹭,那就一定會造成發動機振動值高。在嚴重積冰的情況下,但凡一點兒冰附著在風扇葉片之上就會造成旋轉力矩不一致,從而導致發動機振動值異常。
如果按照徐蒼的意思,發動機葉片尖都與內壁剮蹭出火光了,那發動機振動值肯定有反應的,絕對不像是現在。
“這個問題.......”徐蒼也不好過分詳細地跟大衛解釋,畢竟這牽扯到未來的信息。
其實,徐蒼也不能仔細地解釋p4000112的問題。他上輩子是乾飛行的,不是乾航空發動機設計與製造的。他對p4000112的問題認知就來自於這款發動機一天兩次爆炸的驚世奇聞。矋span
問徐蒼為什麼覺得這款發動機有問題?
徐蒼說他經曆過這款發動機一天兩次爆炸,而且情形與現在極其類似。
問什麼時候經曆的?
難不成,這個時候徐蒼說等幾年就曉得了?
徐蒼以一個猜測的語氣道:“可能是低壓風扇葉片因為金屬疲勞而產生的極細微的扭曲。所以,扭曲的葉片隻是間歇性地輕微剮蹭發動機內壁,所以火光隻是一陣一陣的,而且並不強烈,在發動機數據上並沒有過多的反應。”
“金屬疲勞?”大衛琢磨了片刻,看向機長施耐德,然而施耐德卻是搖了搖頭,這明顯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疇。
大衛看看徐蒼,再看看施耐德,他隻覺得頭大如鬥。矋span
這話要是彆人說的,大衛隻會覺得徐蒼就是個神經病,關鍵徐蒼不是神經病,還是個極厲害的飛行員,而且他說的好像還有那麼一點兒道理,這是讓他最為糾結的。
怎麼辦?
大衛隻感覺腦子一團漿糊。
“現在或許情況還不嚴重,但是一旦等故障開始了,那就容易一發不可收拾了。”徐蒼補了一句。
大衛臉色一變:“你是說故障無法控製?就算發動機風扇繼續扭曲,頂多就是發動機振動值高,還能有什麼無法控製的故障?”
徐蒼嘴唇抿了抿:“要不,你請示一下英航總部吧?”
大衛猶豫了下,他是做不了這個決定了。於是,大衛點了點頭:“我嘗試聯係一下總部,這是我的底線了。”矋span
即便徐蒼說了這麼多,但是僅僅依靠徐蒼這番話就讓他自主決定備降,他是萬萬做不出來的。將徐蒼的意思轉達給總部,讓他們來做決定,是現在大衛唯一能做的。
徐蒼沒有再提什麼過多的要求,隻是說了一個字:“好!”
......
在英航總部頂層的總裁辦公室裡,副總裁傑裡握著一根鋼筆,不斷地敲擊著桌麵,顯示出其無比煩躁的內心。
這個辦公室不是他的,他之所以能在這裡,隻是因為現在英航總裁就困在阿爾卑斯山上的莊園裡等死。他身為副總裁,在緊急時刻代管總裁的職權。
總裁並非一個企業的最高首腦,但是卻是管理日常事務的極重要的職位,總裁不在,很多事情根本不好進行。
而且,除了總裁生死難料,英航還遭遇了一個巨大的問題——罷工!矋span
在英航總部超過四十層的大樓頂部,傑裡依舊能聽見下麵巨大的呼叫聲。那聲音不是來自於彆的地方,正是源於下方正在集群罷工的英航員工。
在辦公室裡還有一個人,正是英航的財務總監。他的臉色甚至比傑裡還要難看,因此這次罷工的訴求就在於薪資方麵,這就直接觸及他的領域了。
“他們想要漲多少?”傑裡扶著額頭,隻覺得心煩意亂。
“空勤人員百分之十五,地麵人員百分之十。”財務總監恨得那是牙癢癢的:“另外,還有一部分中低層管理人員也有漲薪的需求。”
傑裡聽到這個漲幅,心頭自跳:“他們還真是敢提這個要求啊!”
地麵人員那方麵勉強可以接受,畢竟地麵人員平均薪資本來就要低一些,而且漲幅要求更低。
可空勤人員的平均薪資差不多是地麵人員的兩倍了,漲幅還更大,那對英航的財政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負擔。矋span
更彆說,薪資更高的中低層管理人員估計也要有漲薪的需求。普天之下,哪有光漲員工工資,不漲領導工資的道理?
但是,這麼一搞,英航的薪酬支出怕不是要直接爆炸?
“傑裡,現在歐洲民航市場極度火爆,相關從業人員缺口很大,現在這個時間點,漲薪怕是勢在必行了。”
以前那是不缺人,主動權全在航空公司。現在缺人了,民航從業人員尤其是空勤人員又需要培訓周期,缺口一時半會兒還補不上,那就是攻守易形了,現在主動權在員工手上了。
現在即便是最不諳世事的員工都能感受到民航業的繁榮,原本他們還想等一等,讓航空公司自己表示。沒想到,這段時間下來英航連一點兒漲薪的消息都沒有,那就隻有他們自己過來爭取了。
“法航,漢莎那邊怎麼說?”傑裡有些無奈道:“他們應該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吧。”
作為歐洲最具代表性的航空公司,法國的法航,德國的漢莎肯定也會遇到跟英航一樣的困境,傑裡需要看看法航和漢莎的反應。矋span
結果,財務總監說道:“法航和漢莎那邊都傳出了漲薪的消息,並非是員工要求的,似乎是管理層主動放出來的。法航平均漲幅百分之八,漢莎則是百分之九。”
“那怎麼到我們這裡就成了百分之十和百分之十五?”傑裡一拍桌子:“這不是欺負人?”
財務總監嘴角抽了抽。員工的想法很簡單,你們航空公司自己不主動,等我罷工了,那不得多要點兒?
其實,倒也不是英航摳門。而是相較於法航和漢莎,英航的財務狀況是不如那兩家的。沒辦法,英國孤懸海外,在歐洲內部的民航市場中吃不了最大的蛋糕。
正是因為對自家財務狀況的不自信,在近期歐洲內部民航市場極度火爆,應該進行加工資操作的時間點上,管理層出現了遲疑。結果,就是這份遲疑直接惹惱了英航工會。
傑裡緩了一小會兒:“如果按照他們的要求,公司撐得住嗎?”
“壓力很大。”財務總監麵色凝重:“現在歐洲內部市場的確相當強勢,但是最大的份額還是被法航和漢莎吃去了。我們受限於地理位置,增長是不及法航和漢莎的。而且,我們公司的人員有些......冗餘,這要是按照他們的要求加薪,今年的財務報表很不太好看。”矋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