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坐在右座的大衛眼皮狂跳。這個操作太熟悉了,正是因為提前知悉徐蒼的想法,他更是覺得徐蒼簡直就是在玩火。茹span
類比到正常飛機上,現在徐蒼的操縱就相當於進近的時候突然一把將油門全部轟上去,然後猛地一帶駕駛盤,這是一個極其標準的操縱過量的錯誤示範,至少是在常規飛行員認知中。
這種情況經常出現在複飛時,有些經驗比較缺失的飛行員在決定複飛後,一把將油門加上去,然後本能地往後帶杆,但是可能是因為技術原因,可能是因為心理因素,帶杆量太大了。
這個時候,飛機非但不會迅猛上升,而是會以極其誇張的效率損失速度,最後造成失速。
因此,在很多有經驗的教員指導中,在複飛操縱方麵肯定會不止一次地提及一件事,那就是起始複飛操縱一定要柔和。在大推力下不能粗猛帶杆,有時候甚至要微微頂杆。
而在某些極端情況下,比如說超低空的零高度複飛,這種錯誤的操縱不僅僅會引起失速,最為直接的還會引起擦機尾。
有太多先例表明,擦機尾很大一部分就是出自於零高度或者超低空複飛的錯誤操縱下。
大衛是什麼人,國際民航組織歐洲區的飛行專員,對這種常規的飛行操縱,他早就是爛熟於心了,一眼就看穿了徐蒼左滿舵加滿油門的問題。茹span
但是,徐蒼會不知道?
如果一個永遠不會犯錯的人犯錯了,那麼很大概率上不是他的失誤,而是他故意的。
在不久前,徐蒼說過他需要一個差動的水平尾翼,但是波音777是沒有差動尾翼的,隻有聯動式的尾翼,那麼如何完成徐蒼的構想呢?
隨著徐蒼左舵拉滿,同時一號發動機油門加到最大,飛機在傾斜著的狀態下,機頭猛地往上仰過去,像極了超低空複飛時由於機組操縱失誤而導致的機頭仰角多大的樣子。
徐蒼在進行方向舵與油門的操作時,同樣開始了對飛機著陸方向的修正,也就是之前的大幅頂杆與左壓盤,但是他沒有將駕駛盤全部頂到頭,也沒有將駕駛盤往左壓到最下方,之所以這樣是那為了維持飛機在短時間內的傾斜角,以便讓垂直尾翼能夠短暫地代替升降舵的作用。
要是徐蒼過分的將傾斜角修正回來,隨著垂直尾翼不再處於大致水平的狀態,那就無法完成替代的俯仰操作,至少徐蒼在這個階段是不想要這種情況發生的。
因為那種垂直尾翼與水平尾翼的舵麵功能的二次互換會涉及到極為精巧且複雜的操縱轉換,徐蒼是準備將這種轉換過程後移到最後階段的。茹span
而且,他需要讓飛機保持著巨大的傾斜角,隻是要在保持傾斜角的前提下,不要讓飛機過於往右偏離跑道。因此,徐蒼才會提前進行操縱,來達到輸入提前量的目的。
隨著飛機機頭的誇張上仰,飛機機尾順勢下壓,同時因為徐蒼並非將飛機傾斜角大量修正回來,這就使得右側的水平尾翼在進入跑道上空後,由於高度太低,頃刻間撞擊到跑道道麵之上,當場斷裂分離。
“擦機尾了?”施耐德臉色一變,剛才右側水平尾翼撞擊到道麵所產生的機身震顫太明顯了,而且如此巨大的仰角和如此低的高度,飛機怎麼可能不擦機尾?
然而,越是這樣,施耐德越是覺得遍體生寒,因為這一切全在徐蒼的預料之中。
沒錯,徐蒼就是在故意造成擦機尾的表現。
波音777是沒有差動水平尾翼的,想要實現這個效果,那就隻有毀去一邊的水平尾翼,而徐蒼選擇的就是右側的水平尾翼。
隻要一邊有尾翼,另一邊沒有尾翼,那不就是變相相當於是差動尾翼了?茹span
隻能說,不久前徐蒼在說出這個構想時,施耐德真想說一句瘋子,這是赤裸裸的瘋狂。
擦機尾是一個絕對危險的動作,但是徐蒼卻要利用這個危險動作來完成自己所構想的一環,根本就是與虎謀皮。但是,這種在施耐德心中刀尖跳舞的行徑在徐蒼這邊卻是儘在控製之中。
他算到了一切,做到了一切,都是那麼容易且寫意!
這就是巔峰的力量與技巧!
施耐德能感知到擦機尾,徐蒼作為一切的主導者會沒有感覺到?
他可以保持飛機的傾斜角就是為了在擦機尾時,擦去的僅僅是右側水平尾翼,而不是機尾的其他部分。所以,在達到這個效果之後,徐蒼目光一凝:“開始了!”
施耐德所驚懼的擦機尾斷裂水平尾翼的操縱已經足夠駭人了,但是在徐蒼這邊也僅僅是為了達到目的的一點兒開胃菜而已。茹span
不得不承認的是,機翼斷裂下落地的確是普通人認知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徐蒼必須要費一番手腳了。
在人為完成差動水平尾翼後,徐蒼不再遲疑,將剩餘的駕駛盤行程往前推滿,同時往駕駛盤往左壓死。這次,徐蒼的動作非常粗猛,那的確是片刻耽誤不得。
因為,就在擦機尾的那一下,飛機已經進入跑道上空了。每多一秒,飛機就在消耗最後的著陸距離,所以他必須儘快將飛機修正為常規的著陸姿態,同時將速度減小到一個足夠合適的數值。
在徐蒼的作用下,經過此前空中的驗證,在駕駛盤頂杆和左壓盤的共同作用下,飛機的傾斜角馬上修複大半,減小到了隻有不到三十度。
可在空中的時候,為什麼這種姿態隻能持續一瞬間?
那是因為隨著傾斜角的減小,飛機開始恢複正常的飛行姿態,那也就意味著水平尾翼和垂直尾翼的功能又開始正常化,也就是說,水平尾翼的主要功能又開始恢複為控製飛機俯仰,而垂直尾翼的主要功能也回到了控製飛機偏航的作用。
那麼在這樣的情況下,飛機頂杆的操作就不能輔助左壓盤的副翼滾轉來抑製升力差而產生的右滾轉力矩。所以,飛機在傾斜角減小到一定程度後會再度增大,直到水平尾翼和垂直尾翼的正常功能再度互換。茹span
不過,如果僅僅是這樣,那不過是對此前操作的無效重複,飛機還是無法以正常姿態接地。
因為,徐蒼必須要抑製飛機傾斜角的回轉。
從五十英尺以下,便是徐蒼燦爛到不可直視的絢麗操作。
在飛機傾斜角減小之時,水平尾翼和垂直尾翼的功能開始模糊化,所以,徐蒼必須將舵麵輸入跟隨著傾斜角的減小而變動。
隨著飛機大翼逐漸改平,徐蒼保持左壓盤不變,但是頂杆動作開始變化以一個僅憑感覺的方式開始轉化為往後帶杆。這是因為,往左壓盤這個動作本身的作用並不會因為飛機傾斜角的多少而改變,它始終是在產生往左的滾轉力矩。但是,頂杆或者帶杆的動作就不一樣了。
在大翼逐漸改平後,垂直尾翼控製俯仰的功能慢慢轉回給水平尾翼,而此前為了輔助副翼而往前頂杆的動作就開始沒有意義,所以徐蒼要從頂杆轉為帶杆,以此控製逐漸恢複俯仰功能的水平尾翼,讓飛機下沉減小。
這才是一個標準的拉平過程!茹span
而徐蒼抵住左舵的動作也沒有停止,因為在大翼改平後,一號發動機在水平麵上所產生的推力差而形成的偏轉力矩就開始明顯起來。因而,徐蒼必須保持住左舵的輸入量來抵消這個往右的偏轉力矩,使得飛機維持在跑道中線上。
然而,這還不算完!
事實上,即便徐蒼在左壓盤,但是他抵住左舵而產生的往左的偏轉力矩已經被單發引起的往右的天然偏轉力矩幾乎抵消,這也就意味著沒有偏轉力矩來輔助副翼的往左的滾轉力矩。
因此,從此前操縱的經驗來看,單單的左側機翼副翼的往左的滾轉力矩是無法消除升力差所帶來的往右的滾轉力矩的,這也就意味著大翼改平其實就是一個假象,僅僅一瞬間,飛機還是要往右傾斜。
這依舊是一個死局!
可是,徐蒼就是要從死局中找尋不可能的生機。
為什麼徐蒼需要差動水平尾翼?茹span
在此前徐蒼逐步將頂杆動作轉換為帶杆動作後,升降舵其實是上仰的。
如果是在沒有損傷的水平尾翼下,兩邊水平尾翼的升降舵同時上仰,氣流順勢下壓水平尾翼,兩側力矩抵消,便不會產生往左或者往右的滾轉力矩,而隻會單單地往下運動。
可現在不一樣了,右側的水平尾翼因為徐蒼之前的操作而斷裂掉了,這就產生差彆的。
水平尾翼從一側來看其實跟大翼很像,所以它實質上也是可以產生滾轉力矩的。隻是跟大翼上用於滾轉的副翼在運動時兩邊方向相反不同,水平尾翼的升降舵運動方向是一致的,因此不會有額外的滾轉力矩,所以徐蒼才要打破這個平衡。
在右側水平尾翼缺失的情況下,徐蒼轉為帶杆,升降舵上仰,其實已經很像徐蒼左壓盤下,左側大翼副翼上仰的表現。
在這樣的情況下,左側的水平尾翼不僅僅使得機頭上仰,減小飛機下沉,還額外產生了往左的滾轉力矩,這正好可以疊加在左側副翼的往左的滾轉力矩裡,以此對抗升力差而產生的往右滾轉力矩,最終使得飛機能長時間持續保持近乎大翼水平。
這才是一個標準的著陸姿態。茹span
然而,這還是不夠!
依靠飛機一側的水平尾翼所產生的額外往左的滾轉力矩其實還是不足以完全消弭升力差所帶來的往右的滾轉力矩,如果真這麼簡單,前麵在以往左的偏轉力矩輔助副翼滾轉力矩時,就不會僅僅隻能將飛機傾斜角短時限製在三十度了。
而且,不管怎麼說,一側的水平尾翼的翼麵積還是太小了,這就使得其產生的額外滾轉力矩並不算很大。飛機最終還是會往右滾轉!
可是,徐蒼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嗎?
他從帶杆開始,既是產生了額外的往左的滾轉力矩,同時又將飛機下沉減小。
在大約三十英尺後,飛機的下沉略微穩定下來了,然後,這就足夠了!
徐蒼從來沒有寄希望於完全依靠副翼和一側水平尾翼來保持大翼水平的,這太艱難了。而且,飛機速度太大,此前修正飛機狀態又消耗了一段跑道長度,他必須做點兒什麼。茹span
做點兒什麼呢?那就保持大翼水平和減小飛機速度一起做!
隻見,徐蒼一把將油門全部收光,同時稍微收了些左舵的輸入量,接著直接將減速板拉到飛行卡位。
這三個動作依舊是一氣嗬成!
為什麼要一下子收光油門?
有人會覺得要落地了,收光油門不是正常?
但是,收光油門所帶來的效果是什麼,並不是獨一的。
油門一收光,徐蒼還是保持著帶杆的動作,飛機速度自然而然地飛快下降,再配合減速板,那減速效率是極其誇張的。茹span
這就首先達到了減速的目的!
第二,隨著一號發動機推力全部收光,由於推力差而產生的往右的偏轉力矩便是消失了。這樣,徐蒼踩左舵而產生的往左的偏轉力矩又可以輔助左側副翼的滾轉力矩,以更好地抵消往右的滾轉力矩。
不過,徐蒼不能將左舵再踩滿,否則飛機機頭會大幅度往左偏,造成落地極大的交叉角,這是極其危險的。
以適量的繼續的左舵輸入量來輔助副翼完成大翼水平的保持,這就是收光一號發動機所帶來的第二個作用。
拉起減速板也有兩個目的,第一當然就是減速。
油門慢車配合減速板,這才能達到最優質的減速效果。飛機的速度太大了,隻有用這種減速手段才能達到最佳的效果。
另外,隨著減速板的升起,大翼表麵的升力被破壞,這就使得因為升力差而引起的往右的滾轉力矩減小。茹span
此消彼長下,原本不可能維持的大翼水平被控製住了。
徐蒼之所以不提前將減速板拉起或者收光油門,那是因為他必須等到將飛機的下沉在一個更低的高度控製在合理範圍內。如果不由分說就直接拉起減速板,收光油門,那的確能夠更早地完成大翼水平,但是這樣飛機砸下來,有可能當場飛機就能給砸解體了。
徐蒼從起初大翼逐漸改平下水平尾翼和垂直尾翼功能再度互換的作用下,從頂杆改為帶杆,既增加了往左的滾轉力矩,又控製了飛機下沉。
於三十英尺以下,下沉得以控製的情況下才動了減速板和油門,同時維持帶杆動作,以期更快減速和控製下沉。
然而,不管怎麼說,接地前拉減速板都是極其冒險的動作。即便徐蒼再如何保守,就是最後不到十米的高度下,飛機的輪車狠狠地砸在跑道之上。
“嘭!”
在接地的一刹那,徐蒼耳邊傳來巨響,當下臉色驟變,這分明是爆胎的聲音。茹span
巨大的衝擊力下,直接把一些輪胎給壓爆了。
更有甚至,徐蒼看不到的是,兩個主起落架的支撐柱直接被壓縮在最裡麵。
“人工刹車,踩滿!”大衛大吼道,甚至還沒等徐蒼上腳,自己直接踩斷了自動刹車,將兩邊刹車全部踩死。
在起落架的作用下,接地時飛機的速度已經降到了最低,大衛踩死刹車後,機輪與道麵摩擦掀起了一片煙霧。
不過,似乎爆胎隻是少數,並沒有影響飛機的刹車效果。
徐蒼沒有去踩刹車了,這沒什麼意義,根據減速效果,他可以確定飛機可以停下來。
隻能說波音777的輪車的減速效果是極其驚人的,但是在踩死的狀態下,飛機依舊堪堪停在跑道頭前,看著燈光,最後剩餘已經不到三百米了。茹span
“活下來了?”大衛鬆開刹車,設置好停留刹車,望向四周。
他努力地在控製著自己,但是那股劫後餘生的興奮已經要壓製不住了。
相較於大衛的狂喜,施耐德隻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他望著臉上並未太多表情的徐蒼,輕輕地說了一句:“徐蒼,將最後一百尺的操縱數據公之於眾吧,世人應該知曉何為神跡!”
太瘋狂了,簡直是太瘋狂了!
說實話,最後那一百英尺的操作就是環環相扣,一步都不能錯,而且其中牽連極其複雜,當真是設計的無比精巧的工藝品。
在最後的那一百英尺,施耐德根本就失去思考的能力了,根本無法細品徐蒼那複雜到極致的操作與設計。但是,等飛機停下來後,他越來越感覺脊背發涼。茹span
真的有人可以比飛控計算機的能力還要強!
如果真的存在,那就是徹徹底底的神跡!
所有人都應該為之瞻仰!
此刻,大衛的情緒也漸漸平息下來,但是他看向徐蒼的眼神已經完全不同了,那真的如同看待神明一般,連機翼斷裂都能安全落地,這完全超出了人類的想像。
“徐蒼,還有什麼是你不能做到的嗎?”大衛帶著無限的景仰,發出了那個極為真誠的詢問。
“現在......沒有!”徐蒼深吸一口氣,他周身蒸騰著熱氣,心臟跳動之間更是如同擊鼓雷鳴一般,他的血液猶如火焰般沸騰。
他的狀態還沒有逝去,他還有第二場!茹span
他緩緩地偏過頭去,望向了黃昏下那宛如太古神山般具有壓迫力的恐怖氣團。
仿佛光線照射到其中都被吞噬了,以致於從外界看來如漆如墨。它就是一頭可以吞噬一切的巨獸,似乎阿爾卑斯山都已經進入了它的腹中。
壓迫,最為原始的壓迫,沒有人能在它的麵前有所放肆!
這時候,大衛注意到了徐蒼的目光:“你在看什麼?”
徐蒼掀起一起嘴角的弧度,他慢慢抬起頭,指向遠處包納天地,籠罩了整個阿爾卑斯山的氣旋雲團:“我要到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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