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銀座某餐廳,跟繁華現代的銀座商業氛圍不一樣,這座餐廳是一處極其傳統的日式餐廳,不僅在裝飾上,店員的禮儀,餐食都顯出傳統的氣息。
包間之中,佳速航空總裁紀川一心和日航社長長野英樹相對而坐,角落處嫋嫋輕煙飄蕩,熏得房間之內異香撲鼻。
長野英樹眯著眼睛,對杯中之酒淺嘗輒止:“紀川先生,你約我出來,頭一次啊。”
彆看日航是要收購佳速航空的,但是在雙方表現上,日航反而是更加急切的那一方。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紀川一心知道日航大概率是指望不上,但是如果不跟日航合並,佳速航空又無法依靠自己的能力改革,所以處於那種想合並又不想合並的糾結狀態,自然反應在主動性上,紀川一心顯得很是怠惰。
“今早在交通省會場上倒是看見了長野先生。”紀川一心笑道,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跟長野英樹喝酒的風格不同,同樣區彆於他外表的氣質,紀川一心在喝酒上表現得極其豪爽。
長野英樹也不否認:“我跟徐蒼先生是故舊,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故舊嗎?”紀川一心將空杯放下,杯底撞擊到桌麵上發出一道沉悶的響聲:“那你覺得徐蒼先生如何?”
長野英樹一愣,倒是沒想到紀川一心會突然提及徐蒼:“你這倒是難住我了。”
“哈哈,長野先生不用多想,這是一個單純的問題,我就是好奇而已,沒什麼其他意思。”
“沒什麼其他的意思?你問這個問題本身就很奇怪,不是嗎?”長野英樹笑道:“不過,也無所謂。徐蒼先生已經龍遊大海,將來必定是人中龍鳳了。”
紀川一心露出一絲笑容:“你這樣想,這樣很好。那麼,現在談合並的事情吧,我們佳速同意合並。”
長野英樹眼睛一亮,不過很快轉而疑惑:“之前談了那麼久,一直沒有大的進展,為什麼突然同意合並了?”
最近,長野英樹也沒聽說佳速航空遭遇什麼危機了。講道理,應該還是有些待價而沽的可能的,怎麼就如此沒有預兆地同意合並了?搞得長野英樹有些猝不及防。
“那自然是明確了條件了。”紀川一心笑道:“收購價格方麵那個可以慢慢談,但是有一個硬性條件是必須要達到的。”
長野英樹心頭一緊,果然如此。不過,這樣反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能提條件就好,就怕不提條件拖著,而且看樣子這是一個關鍵性的條件,似乎隻要能達成這個條件,合並案就能水到渠成了。
“說說看。”長野英樹將麵前的酒杯稍微推到一邊了,看起來是要進入狀態了。
紀川一心也跟隨長野英樹的動作將酒杯推到旁邊去,同時豎起兩根手指:“兩個董事會的席位。”
“兩個董事會席位!?”長野英樹直接愣住了:“你瘋了吧,你知道我們董事會才幾個人,八個人,增設兩個董事會席位會分潤我們多少的管理權?”
彆看日航規模極其龐大,但是董事會規模相較於同等企業並不大,這就造成了日航董事會席位極其珍貴,紀川一心一開口就要兩個董事會席位,端是屬於得了失心瘋了。
如果同意,那麼在十人董事會中,佳速航空的代表就占據兩個席位了。而日航的股份分配極其分散,董事長也是大股東,但是其股份並沒有超過一半,這就造成董事長實際上沒有絕對的權威,這樣就使得連董事長都需要結交董事,這就讓董事會席位更加珍貴。
這個席位不是吉祥物,而是實實在在能影響到日航決策的。
“我知道。”紀川一心麵不改色:“但是我說了這是最為關鍵的條件,這個條件不答應,那佳速航空就不會並入日航。”
長野英樹臉都綠了,直接冷哼道:“你以為你們有選擇?你們現在已經失去了自我革新的能力,隻能依附於更強者,除了我們日航就是全日空。可是,全日空在國內市場本來就是龍頭,而且他們無意深耕地方機場航線,是絕對不可能收購你們的。你們唯一的選擇就隻有我們,條件不要太高,如果這筆交易失敗了,你們佳速航空就隻能慢慢地發臭變爛,然後等死了。”
長野英樹這也屬於將情勢看得一清二楚了,不說對佳速航空手拿把攥,但是從未來的根本利益上來說,佳速航空的選擇其實真的不多。因此,彆看佳速航空若即若離的,日航也不急,因為他們知道佳速航空最終還是會同意的。
隻是沒想到佳速航空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提出增設兩個董事會席位,實屬拿捏不好自己的份量了,長野英樹覺得需要將話說明白一些。
不過,顯然紀川一心早有準備,對於長野英樹剖析佳速航空的言語並沒什麼特彆的反應,而是話鋒急轉:“全日空說動了美國航空了吧,開通日美航線了,是不是?”
前麵長野英樹還算是鎮定,在提到日美航線的時候,著實是繃不住了,臉色一下子就沉下去了。
日航七成以上的利潤是來自於國際航線的,而國際航線的利潤的百分之六十來自於日美航線。當然了,日航並非隻有跟美國航空合作,它還跟美聯航有一條合作的日美航線,除此之外,還有一條自有的日美航線。
這次美國航空終結與日航的合作,轉而換成了全日空,除了一下子讓日航的日美航線利潤下降了三分之一,還是一個極其不好的兆頭。
以前,日航一直覺得自己國際航線的優勢地位穩如泰山,現在的情況表明事實似乎並不是日航認為的那樣。
開了這個口子,未來美聯航有沒有可能會被爭取走?
jcab會不會爭取走?
想到jcab,長野英樹就很難不想到最近一批官方的歐洲航線將會由全日空優先挑選,這在以往都是日航先來的。
說實在的,jcab這邊還向不向著日航已經不好說了。
如今被揭了傷疤,長野英樹頗有些惱羞成怒的感覺:“你提這個乾什麼,國際航線跟你們佳速有關係?”
“是沒什麼關係,但是你們不應該覺得很焦慮嗎?原本處於支配性地位的國際航線已經開始鬆動了。日航之所以現在還領先於全日空,除了政策上巨大的慣性外,剩下的就是在國際航線上的優勢,如果國際航線上的優勢不再是優勢了呢?”紀川一心嗤笑道:“你說我們佳速無法自我革新,你們日航何嘗不是呢?長野社長,處在你這個位置上,應該對日航內部的腐敗很清楚吧。你們有資金,有資源,但是偏偏缺少剜去爛瘡的決心。一旦全日空在國際航線上抵消你們的優勢地位,日航金絮其外,敗絮其中的本質就會被無情地撕開,不是嗎?”
長野英樹臉徹底沉了下去:“紀川先生,你今天的話多得讓我覺得厭煩了,你可以回去了。”
沒想到,有些破防的長野英樹直接下了逐客令。
然而,紀川一心卻是紋絲不動,而是手指甲彈在陶瓷酒杯上,發出一陣連綿清脆的聲音。
“長野社長,逃避是沒有用的,你應該清楚的。”
“如果你明知道無能為力,那麼逃避雖然可恥,但絕非沒有用處,至少我要讓日航撐到我退下的時候。”長野英樹冷聲道。
長野英樹對日航的了解已經到了根骨,從心底裡,他就覺得日航已經無可救藥了,垮台隻是時間問題。
他要做的不是如何革新日航,但願在他的任期內,日航不要爆炸就行。
等他任職期滿,後麵管他洪水滔天?
紀川一心忽地說道:“既然全日空能動你們國際航線的蛋糕,那麼你們為什麼不動全日空的國內航線的基本盤呢?”
長野英樹怔了一下,看他臉色就差罵人了。
日航沒有想過撬全日空的國內航線基本盤?想瘋了好吧!
但是,奈何日航在國內航線市場上表現極其拉胯,以致於想要吞並佳速航空來維持國內航線的占比,不然再等兩年,日航當真就成了瘸腿了。
跟日航的基本盤在國際航線不同,至少現階段全日空的基本盤在國內,如果能破壞全日空的國內航線基本盤,日航是一萬個願意。
但是,這個可不是靠嘴巴來完成的。
在長野英樹看來,紀川一心這就不是在出主意,而是單純是在說風涼話。
看長野英樹的表情,紀川一心就知道長野英樹心裡在琢磨什麼,不過他也是不惱,臉色嚴肅起來:“現在如果單從國內航線市場占比上,全日空第一,我們佳速第二,日航第三。”
沒錯,排名又變了。
以前日航是第二,佳速航空是第三。
原本佳速航空已經是一副江河日下的模樣了,可架不住日航爛得更快,國內市場急劇萎縮,被全日空打得抱頭鼠竄,以致於日航高層都開始琢磨索性完全放棄國內市場。
提到這個國內市場排名,長野英樹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黑得跟鍋底似的,他感覺紀川一心就是故意的。
不過,紀川一心下一句直接讓長野英樹精神一振:“現在你認為我們並入日航的條件中有兩個董事會席位很可笑,可要是我們能超越全日空成為國內航線的龍頭,你覺得那兩個董事會席位的條件還不能談嗎?”
.......
美西南3102航班起飛後不久,星夜滿空,不過客艙內的燈光已經調至暗亮了。
昏暗的燈光下,加之起飛之後氣流異常平穩,徐蒼本來就因為早上的聽證會精神不佳,因此飛機剛一起飛,困意便是襲來,淺淺地睡去了。
飛機客艙之中空空蕩蕩的,除了前麵頭等艙裡有些人,後麵空無一人,死一般的寂靜。
要不是飛機後艙工作間的簾子縫隙裡漏出來些許光亮,不然飛機裡安靜得甚至有些詭異。
徐蒼睡得早,理查德也就是稍晚於徐蒼便是睡下了。頭等艙座椅接近於獨立的小沙發,後背放下的角度很大,還配有腳踏,躺下來相當舒適。倒是夏疏月在起飛後,耳朵微動,她老是感覺到一些奇怪的聲音,似乎是來自於外麵發動機運轉的異響,隻不過那不協調的聲音很輕微,輕微到就連夏疏月都不確定,強烈懷疑是自己聽錯了。
夏疏月的聽覺比徐蒼還要敏銳,這在很早之前備降天山特情中就有過體現。
原本夏疏月是打算跟徐蒼說一說的,但是她聽見徐蒼座位方向傳來的輕微鼾聲後,放棄這個念頭。
那聲音的確很輕,很多時候,這隻是發動機老化產生的些許異響,本身並不影響安全。要是真的有明顯的問題,發動機的異響動靜應該會更大的,自己估計真的是有些疑神疑鬼了,而且前麵駕駛艙的儀表更加精確,那邊沒有反應,那基本就是沒有問題了。
忽地,夏疏月目光一凝,投向了前艙的方向
此刻,一道簾子將前艙乘務工作間與頭等艙區域隔開了,但是簾子不可能遮得完全嚴實,在兩邊還是有極細微的縫隙的。
很明顯,前艙工作間的燈光並未調至暗亮,有些許光亮從縫隙之中透露出來。
夏疏月的目力極好,從縫隙之中,她似乎看見乘務長站在駕駛艙艙門前,接著便是一陣極輕微的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