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這聲音甫一響起,駕駛艙中陷入了短暫的寂靜之中,原本還怒發衝冠的機長直接冷靜下來了:“我們進入領空了?”
在n3102的計劃中,沒有涉及國內的任何可能的計劃。
比如說,從東京飛往關島的這個航班計劃中,將國內某個沿海城市機場選做了航路備降場,那麼按照國際通行的規定,美西南公司需要將此航班的飛行計劃遞交給caac,那麼如果出現某個特殊的情況,比如像現在無通訊的情況下闖入東部沿海空域,那就不會引起太過激烈的反應,畢竟是知根知底的。
但是,在此次n3102航班的計劃中不涉及任何國內的機場和航線,美西南航空自然就不會向caac遞交航班計劃了,那麼一旦入了國內空域,那就是屬於意義不明的飛機,自然是要遭受攔截的。
“通訊恢複了?”理查德·拜爾驚喜不已,還沒等在緊急頻率裡的喊話結束,便是打算說明情況。雖說對方不是俄羅斯那樣的莽夫,但是理查德·拜爾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試探什麼。
“我們是n3102航班,因電氣係統故障,機上有傷員需要急救,飛機需要去往中國備降.......”理查德·拜爾直接用了中文報告道。
在理查德·拜爾報告之後,沒有立刻得到回應。但是,很快周遭掀起了一絲亮光,從駕駛艙上方的天空下翻落下一個亮點。
那個亮點是發動機的尾噴管,亮點所在的位置處於n3102的左前方,並且始終保持著一個大致相等的距離。
借助月光,可以模糊地看到戰機的輪廓,隻見那戰機左右晃動了下機翼,這是一個比較標準的行為信號,即跟著我。
“保持間隔,我來引導你們。”緊急頻率裡響起來低沉的聲音。
理查德·拜爾大喜,剛想跟戰機飛行員說明一下自己飛機的操縱性上的問題,然而,徐蒼卻拿下原先副駕駛的耳機,並且按下發話按鈕:“我們選擇中止備降國內,請引導我們飛向日本。如果無法進行持續引導,給予我們一個初始引導即可,以現在的位置,東北方向應該就是日本九州,但是我們無法精確掌握。”
由於兩國空域相鄰極近,所以在很多時候,自己這邊是不能進行長時間引導的,否則容易引發一些爭端。不過,此刻距離日本島應該不算太遠了,隻要有個初始引導,確定了起始的航向,那麼在短時間內就可以忽略到高空風對航跡的影響。
或許是前後兩種要求使得對方有些疑惑,這次徐蒼在提出要求後,對方並沒有進一步的答複。
徐蒼於是直接表明了身份:“我是徐蒼,caac春夏航空注冊飛行員,空勤登機證號sa00829,國際民航組織一級飛行專員,編號41357,你可以向caac和icao驗證我的身份,但請快一些,我受傷了,我撐不了太久了。”
在徐蒼將自己的身份表明後,無線電裡響起了回應:“我去核實一下,稍等。”
“你真的要去日本?這有什麼區彆,還是說你認定了這架飛機一定會墜毀?”理查德·拜爾並不太過反對徐蒼去日本,但是現在的精力根本支持不了航程更遠的日本為終點,那為什麼不就近著陸呢?
以徐蒼的能力,隻要有一絲可能,那麼他就能將這份可能性無限擴大。可從種種表現來看,徐蒼對著陸的成功性表現出了極大的悲觀。
“沒錯,這本身是沒有區彆的,因為就算就近著陸,我也落不下去了。”徐蒼說起話來都是有氣無力的:“但是,我依舊在為活下去而努力。”
“努力,還努力什麼?”機長吼道:“你都落不下去,那還有誰能落下去?你是放棄了,我們竟然還將希望寄予在你的身上。”
機長直接收起了座椅:“不管我你要去哪裡,但是我不想陪你一起瘋狂,我要出去!”
說著,機長直接伸手要去關閉組件,想要對飛機進行主動釋壓,否則在巨大的壓差下,他們根本打不開艙門。不過,他也算是昏了頭了,在飛機斷電的一刻,電力驅動的引氣係統就已經失效了,組件根本無氣可用,飛機是處在緩慢釋壓的情況下。
他這個操作實際上並沒有什麼效果。
不過,飛機機艙雖然不是完全密閉的,但是氣封效果還是有些的,艙內增壓空氣逃逸得比較慢,這樣即可維持艙內高度不會上升過快。
在手觸及組件電門時,機長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旋即右手下移,改到了增加麵板的人工控製電門,他要手動打開排氣活門,讓艙內增壓空氣儘早排出去,這樣就能更加快速地釋壓了。
但是,在他還沒有碰到的時候,徐蒼略帶嘲弄的聲音響起:“你不知道排氣活門的控製閥也是需要電的嗎?”
機長一怔,整個人僵硬在了當場。
徐蒼繼續說道:“你們不可能接受完備的跳傘訓練,所以頭等艙內那些降落傘應該是自動的。自動打開的降落傘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同樣需要電子設備來判斷高度,但是剛才經過太陽風暴衝擊,那些電子設備還能使用嗎?或者,你們覺得可以完全不依靠輔助設備就能自己完成開傘?”
徐蒼一番話直接擊中了機長的內心,他一直覺得自己比徐蒼多一條退路的,儘管可能沒有救援,但是相較於根本無法控製的飛機,在最後關頭下,他還可以選擇跳傘。
但是,這麼看來這一條路似乎也是一條死胡同。
剛才的太陽風暴幾乎摧毀了機上大部分電子設備,那麼降落傘中控製開傘電子裝置不是也受到了影響。
當然了,也有可能還可以用,畢竟飛機上的電子設備也不是完全不能用了,就像是通訊係統前麵就是失效的,但是在遠離極光區後,通訊係統就稍微恢複了一點,雖說依舊處於降級方式,可至少是能用的。
不過,這一切建立的前提是大型客機中的電子設備存在很多備份餘度,但是降落傘的自動控製裝置能有這樣的備份餘度嗎?
機長那黑得跟鍋底一樣的臉色就已經表明一切了。
沒有自動開傘的電子設備,讓他們去跳傘,還跟將性命賭在半死不活的徐蒼身上有什麼區彆?
或許已經是絕望到極致了,機長咬著牙:“沒錯,你什麼都知道,可你還不是要死,有什麼用?”
“誰說我一定會死,誰說一定落不下去?”徐蒼拚儘全力,稍稍坐直了身子:“我們還有一線生機!”
“什麼!”理查德·拜爾不可思議:“徐蒼,操縱杆和油門已經全部失控了,這樣還能落下去?”
實際上,如果僅僅是操縱杆或者油門其中單獨一個失控,那就絕對是有機會的。
比如操縱杆失控,那就完全放棄使用側杆,僅以油門來控製飛機的俯仰和橫滾,這個操縱要求極其精細,但是在民航曆史上是有成功先例的。
若是僅僅是油門失控,那麼高度足夠的情況下,他們可以直接切斷兩台發動機,即轉換成雙發熄火的完全飄降進近,而這僅靠飛機滑翔落地的案例在此前也是有的。
那麼,既然都有先例,理查德·拜爾自覺就是有操縱成功的可能性的。
但是,操縱杆和油門全部失控,那根本就是杜絕了所有成功的可能性,比如雙發熄火,那就需要飛行員不停地微調飛機的姿態,以達到一個合適的下降率。
然而,如今操縱杆失控,如何進行精致準確的姿態微調?
理查德·拜爾從自身的認知水平出發,他想不出什麼成功的途徑。然而,螻蟻尚且偷生,他不信徐蒼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他說有一線生機,那就應該是真的有一線生機。
“操縱杆或者油門的確失控了,但是在某種意義上,它們實際上又沒有完全失控。”徐蒼低聲道。
這時候,機長也安靜下來了,他感覺徐蒼是發現了什麼:“什麼叫沒有完全失控?”
“如果飛控電腦和fadec都已經完全失控了,那麼在我們沒有施加新的信號時,不管是飛機姿態還是推力應該也處於變化的狀態。可實際上,隻要我們穩定了一個油門杆位置和側杆操縱信號,飛機就不會產生新的不可預計的變化。”
徐蒼所說的fadec即全權限數字式發動機控製係統,也就是剛才他們一直懷疑受損的所謂“發動機控製”。
徐蒼的這段話直接將理查德·拜爾和機長給聽得愣住了,這是一個很微小,很平淡的點,但是他們從未真正思考這一現象,隻有徐蒼發現了。
確實,如果飛控電腦和發動機控製係統已經完全混亂了,那麼在同一個輸入信號下,它們所產生的舵麵調整值和推力值應該是始終變化的。也就是說,即便像是現在油門杆不動,不對側杆進行輸入新的操縱信號,那麼飛機的推力和姿態應該還是在變的。
可實際上,不管是推力,還是飛機姿態並沒有變化,很是穩定。
這就是說明飛控電腦和發動機控製係統並不是完全混亂的。
徐蒼繼續道:“受到太陽風暴影響,飛控電腦和fadec的確受到了損傷,但是這個損傷應該隻是對應關係的變化。”
機長明顯是聽不懂的,但是理查德·拜爾就有些回過味來了,露出一點深思的表情:“如果按照你說的,那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飛機的確是可控的,但是........”
“但是,我們必須要找出新的對應關係。”徐蒼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