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拜爾搖了搖頭:“福岡機場太偏僻了,要去市中心的話,車程超過二十分鐘,而福岡機場本身的機場醫院級彆就差很多了,不像是東京機場的醫學部水平就足夠了。我們現在的位置就處在九州島跟本州島的交界處,飛往福岡和東京的時間其實差不多,不管去哪裡,時間都不會超過十分鐘。這麼短的時間,絕對無法從市區調彆的醫生過來。”
“其實,我們如果保持高度飛往東京的話,高度是極度偏高的,想要著陸必定還會在羽田機場上空盤旋下高度。在下降高度期間,我們可以再嘗試尋找姿態和推力的對應關係,但是嘗試的機會應該隻會有一次。”理查德·拜爾看向夏疏月:“如果你有信心能在最後一次機會裡確定對應關係,那麼就去東京。如果你沒有信心,那就去福岡,去福岡的話,徐蒼的性命就隻能承擔風險了,而且依我看,這個風險不小。”
說實話,兩種選擇都有道理,問題是看怎麼選擇了。
理查德·拜爾自認自己在找尋並記憶對應關係的事情上沒有任何幫忙的餘地,因此最終的決定權還是要讓夏疏月來決定。
就在這時,駕駛艙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之前出去的機長衝了進來,火急火燎地說道:“去福岡,去福岡吧。”
他分明是聽見了剛才福岡管製的話。機長極其擔心夏疏月為了爭取徐蒼救治的時間,在記憶不熟的情況下強行落地,那不是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如果去福岡的話,飛行途中沒有航跡和高度的限製,就可以肆意嘗試,落地把握不比去東京高很多?
他才不在乎徐蒼的死活!
然而,這句話仿佛一錘定音似的讓得原本還猶豫不已的夏疏月反倒是堅定下來了。
她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決:“我們去東京!”
剛才理查德·拜爾說如果去福岡的話,徐蒼的生命安全是要承擔相當大的風險的。但是,從那口氣之中,夏疏月其實也很明白,理查德·拜爾是相當含蓄了。
去福岡,等同於讓徐蒼去死!
那麼去東京就是唯一的選擇。
但是,這其中涉及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剛才說你還有一次驗證的機會,如果那次機會並沒有讓你找到確切的對應關係呢?”機長怔怔說道。
“有區彆嗎?”夏疏月冷聲道:“如果徐蒼死了,你們作為幫凶,還想活下去?在進入羽田機場上空後,盤旋下降期間做最後一次驗證嘗試,不管結果如何,都會著陸的。”
機長臉色鐵青:“你這個瘋子!”
夏疏月看向理查德·拜爾:“這是我的選擇,拜爾先生,你呢?”
機組那些人死不足惜,但是理查德·拜爾是無辜的,他需要承擔同樣的風險,夏疏月隻能向他表示歉意了。
然而,理查德·拜爾卻是不以為意:“當初在歐洲的時候,徐蒼已經救過我一次了,我對你的選擇沒有異議,走吧,去東京!”
機長臉色立時變得慘白起來,但是他還不敢做什麼過激的動作,夏疏月是唯一展現了驚人的記憶力與感知力的就行。要是夏疏月發瘋,他還真的隻能受著。
“兩個瘋子!”機長罵了一句,離開了駕駛艙的入口。
“如果要嚴格保持高度和航跡的話,還需要進行一些準備工作。”理查德·拜爾說道:“在航跡上,你可以通過方向舵進行微調。但是,在俯仰上,你能依靠的隻有升降舵配平。不過,主電動配平用不了了,隻能使用人工配平輪。但是,現在速度太大了,升降舵上的空氣載荷太大,你轉不動配平輪的,必須要先減一些速度。現在距離東京不遠了,減一些速度影響不會很大,估計也就一兩分鐘的差彆。”
夏疏月指了下操縱台兩邊的配平輪:“是這個嗎?”
“是的。”理查德·拜爾點頭道:“你將油門收到慢車,同時維持兩度姿態,飛機速度一下子就降低下來了。做好這一切,我們再進入本州島空域。”
理查德·拜爾畢竟是經驗豐富的飛行員,在很多細節上是要比夏疏月這個初學者強很多的。
在理查德·拜爾的指導下,夏疏月很快就調整好了飛機的狀態,接著聯係福岡管製:“n3102,我們申請去東京。”
“n3102,收到了,請嚴格執行以下我的管製指令。”福岡管製指揮道:“高度保持f280,航向左轉十度。”
“我們的航向表有問題......”
“沒事,你們先憑感覺左轉十度,後續如果有偏差,我會微調的。”
理查德·拜爾給夏疏月使了個眼色,夏疏月點了點頭,她沒有使用側杆來形成左轉坡度,而是踩下了左舵,形成了一個極為微小的五度坡度,然後慢慢轉出去。
心中稍微記了下數,在感覺差不多的時候將之改平。
不過,這種完全憑感覺的事情當然不可能精確,果然很快福岡管製就再度說道:“右轉兩度。”
隻需要這樣進行左右微調,兩三次,飛機就能控製在正確的航向上。不過,考慮到風的影響,未來一段時間內,管製會聯係機組進行偏流上的修正。
在調整好n3102的航向和高度後,福岡管製發布了允許飛機進入本州空域的指令,並且要求n3102嚴格保持航跡的正確性,左右偏差不能大於一海裡。
對於正常的航路精度,一海裡屬於通行的可接受的誤差範圍。
另外,管製會時刻盯著n3102的航跡,隻要稍有偏差就會立刻進行提醒。
就這樣,n3102越過了九州島和本州島的邊界,往著東京飛去。
........
大約八分鐘後,飛機進入羽田機場十八海裡範圍內,得益於今晚相對穩定的氣流,夏疏月實際上並沒有怎麼進行過多的調整,相對輕鬆地進入了進近管製區。
在五分鐘前,管製權從福岡管製移交到了東京管製。
跟此前理查德·拜爾預計的那樣,飛機一進入十八海裡範圍內,東京管製即要求n3102進行自主盤旋下降,下降率自己掌握,一直下降到三千英尺的高度,唯一的要求是盤旋期間必須保證飛機始終處在十八海裡範圍圈內。
於是,夏疏月控製飛機往裡麵又飛了一點,接著便是將推力收到慢車的設置,然後開始嘗試測試與驗證側杆角度與飛機姿態的對應關係。
由於飛機高度太高了,就算是以兩千英尺每分鐘的下降率下降,那也需要超過十分鐘的時間,而且在測試飛機姿態的過程中可能時不時還要增加姿態,那豈不是會經常減小飛機的下降率,這麼一來,光是下降到著陸高度就需要十五分鐘,這太久了。
於是,夏疏月在確認沒有超速後,先是放下了起落架,這樣就可以增加下降率,不會在盤旋下降上消耗太多時間。
他們的時間很緊急,夏疏月幾乎已經聽不到徐蒼的呼吸聲了,這是一個相當不好的兆頭。
不過,有一件事讓夏疏月一直都很在意,那就在從n3102在東京起飛時,她就隱隱約約聽見一號發動機的聲音有那麼一點點的異常,但是那種異響很輕微,以致於夏疏月自己都不能確定。
後麵又是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夏疏月直接將那件事給忘記了,可在盤旋下降期間,她又給記起來了。
無他,那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又響起來了,而且愈發明顯了。
飛機在橫滾上的對應關係的確認相對而言沒有那麼重要,僥天之幸,今晚羽田本場風很小,應該不需要大幅度的橫滾修正,隻用方向舵即可。在嘗試了幾次後,夏疏月找到了三十度坡度對應的側杆位置。
飛機將在三十度的坡度下,盤旋著下降高度。
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夏疏月內心的不安在迅速擴大,以致於在驗證俯仰姿態的期間,她竟然開口問了一句:“拜爾先生,你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沒有?”
“奇怪的聲音?”理查德·拜爾不太明白夏疏月的意思:“類似於什麼樣的聲音?”
“就像是.......”夏疏月還在想著如何跟理查德·拜爾描述,可突然間,飛機受到氣流擾動,坡度一下子增加了不少。飛機本來就是三十度的坡度,這麼一增加,坡度就很大了,稍稍驚了一下夏疏月。
這本來不是什麼大問題,可夏疏月的右手是搭在油門杆上的。
兩個發動機雖然都是慢車推力,但是油門杆的位置是不一樣的。一號發動機的油門杆在慢車位置前五六度的樣子,而二號發動機差不多是在中間的位置。
夏疏月的右手大部分是搭在一號發動機的油門杆上的,被氣流擾動稍稍驚嚇的夏疏月不自覺的動了下一號發動機的油門杆,這下直接將油門杆收到了慢車位。
可是油門杆的慢車位現在並非對應慢車推力,隻聽原本運轉聲音微弱的一號發動機猛地跟烈火烹油一樣,動力瞬間增了上去。
一號發動機油門杆的慢車位置對應的是一個大推力數值!
在一號發動機推力變化的瞬間,夏疏月就反應過來了,當即就想將一號發動機的推力調整回來。
然而,還沒等她動,隻聽轟隆一聲巨響,一號發動機裡的一個風扇葉片竟然直接斷裂開來,同時被甩飛出去,當即切入機身之中。
接著,原本應該將機匣包容在內的蒙皮竟然直接從下方開裂下來,在氣流衝擊下,脆弱的蒙皮被當場撕裂,露出了發動機的核心機。
伴隨著低壓風扇的斷裂,一部分碎片進入核心機之中。對於異常精密的發動機核心機來說,吸入了這般堅硬的固體物質,其中的高壓渦輪立即卡住,燃燒室的火焰一部分從尾噴管釋放出來,另外一部分則是回流到進氣道,從其中不間斷地噴出火光。
在漆黑的夜空下,n3102就如同一顆飛火流星一般,向著地麵徑直砸去。
一號發動機葉片斷裂的情況自是夏疏月無法知曉的,但是由於這個問題而引申出來的發動機嚴重損壞的現象卻是能夠清晰地感受。那股猶如爆炸一樣的衝擊直接蔓延到了整架機身,讓得原本還算是穩定的飛機當場失控。
夏疏月的反應還算是快的,她憑借著記憶率先將飛機坡度回正,接著打算修正好飛機狀態。
可突然間,源自於氧氣麵罩的清涼氣流戛然而止,那原本象征著生命與存活的氧氣麵罩直接成為了死神的鐮刀。
由於氧氣麵罩的密封性很好,在沒有氧氣供應之後,夏疏月立即感覺到強烈的窒息感,她拚命地想要摘去氧氣麵罩,可是麵罩摘下需要先對麵罩的軟管進行充氣,而現在氧氣係統似乎受損了,無法對軟管充氣,麵罩就跟八爪魚一樣死死地扣在夏疏月臉上。
在極為恐懼的窒息感衝擊下,夏疏月左手不經意地碰了下側杆,原本處於零度左右姿態的飛機一下子形成了負兩度左右的姿態,飛機就跟脫韁野馬一樣往下俯衝而去。
慶幸的是,坐在後麵的理查德·拜爾沒有戴氧氣麵罩,在發現了問題後,他立刻解開安全帶,想要幫夏疏月脫下氧氣麵罩。
然而,夏疏月在驚懼之下沒有接受理查德·拜爾的幫忙,而是大聲疾呼:“徐蒼,先給徐蒼摘下來!”
這下,理查德·拜爾才是反應過來。
夏疏月還能稍微支撐一下,徐蒼可撐不住,這一下非得將徐蒼活活憋死不可。
但是,理查德·拜爾沒有注意到,由於爆炸衝擊的影響,夏疏月在改平飛機後並未對著羽田機場而去,而是向著相反的方向斜著俯衝下去了。
風擋之外,一座高聳矗立的鐵塔赫然在於飛機的航向正中。此時,鐵塔之上燈火通明,但是依稀可以辨認出這是一座紅白相間的鐵塔,樣式跟埃菲爾鐵塔很是相似。
這就是東京塔!
遙想今晨聽證會上,徐蒼以“飛機撞向東京塔”的可能性舉例,被觀摩與會的民眾大罵胡言亂語,狂妄不知。
然而,不過十數小時便是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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