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居巢城的路途中,白衍與昭高同乘一輛馬車。
昭高十分愜意的享受著,其身後兩個莫約三十多歲的韻婦一直伺候著昭高,而一路上,昭高也沒少用小眼神打量白衍。
在昭高眼裡,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白衍,完全就像一個另類,沉默安靜,少有言語。
‘無趣的士人’便是昭高在交談後,給白衍的評價。
居巢城位於壽春以南,是其前往九江、百越地區的最近的道路,而在楚國地圖上,居巢城再往南邊走的一大塊麵積,都是肥沃之地,與壽春以北渡過淮水之後的下蔡,分為東西之勢,地處中間的壽春,則是位居山險,有足以防守的山脈地勢。
後世無論是下蔡,亦或者居巢,都會便歸納為一個名稱:淮南之地!
不管在任何一個朝代,世人談及土地肥沃時,都會少不了這個水土肥沃,氣候溫和,雨量充沛的地方,並且每一個朝代,這個地方都會得到一個糧倉的美稱,國擁此地則國富民強,官居此地則府廣妾多。
連續好幾日的趕路,並且沿途的道路上,一直都伴隨著雨水。
春耕尚未完全過去,一路上都能清楚的看到,有百姓在田野間勞作,那飄落的雨水在天空如同一層薄紗,隨著微風徐徐浮動,來回輕擺。
“快到居巢了,汝是打算白日去,還是夜裡?”
昭高看著白衍輕輕掀開布窗,一直怔怔出神的看著窗外美景,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這田夫似乎很羨慕那樣的生活。
想到這裡,昭高連連搖頭,怎麼可能會有人羨慕那樣的生活,多辛苦啊!日升便要出門耕作,日落方才能回家休息,一年四季都不見幾個錢,就連娶的妻子,也都是皮膚泛黃的貧苦女子,哪比得上做個安穩無憂的士族子弟,舒舒服服的享樂,擁有侍女仆從,想去哪裡便去哪裡,從不擔心錢財,彆說隻要出自己的名字,就會收到他人款待,就是出個門,那些耕民見到,都要低頭讓路。
“既是祭拜楚人,自是夜裡去為好!”
白衍聽到昭高的話,放下布簾,思索一番,對著昭高說道。
與中原所有諸侯國不同,楚國祭祀,並非像中原祭祀那般,都是白日去祭祀,楚國祭祀都是在夜裡,其原因,世間流傳說是當初楚人好不容易得到周王室的承認,得將丹陽作為楚人的封地,然而由於國弱貧窮,沒有東西祭祀,便去鄰國偷一頭牛,又唯恐被人發現,便在夜裡祭祀,而這個夜裡祭祀的習俗,便在楚國一直流傳下來。
白衍不清楚這個是真是假,時間過去那麼久,誰又能知道,畢竟與其他人不同,白衍清楚中原諸國從殷商時期開始,便一直把楚國視作蠻夷,高傲、冷漠,一直都是中原人對楚人的態度。
誰也不知道,楚國那時候是不是吃了沒有讀書人的虧,才讓中原士人口口相傳,變成事實。
楚人信奉的圖騰是鳳凰,虎座鳳架鼓更是楚國最具標誌的鳳鼓之一。
“好,那等到居巢城,吾便去安排,等吾消息。”
昭高看向白衍,點點頭。
李園雖本是趙人,但來到楚國如此之久,早已經算是半個楚人,而熊猶是不是楚王的血脈,這點其實昭高心裡一直都十分清楚,真當楚國王宮所有人都眼瞎不成,若熊猶有一絲半點的血緣問題,哪裡還會有那麼多士族支持,更是連熊負芻在爭奪王位間都處於劣勢。
眼下看到景騏那瘋子屠殺那麼多人,並且項氏、黃氏,以及朝中的文武百官都多半已經傾向景騏那邊,其他人方才不願站出來反駁景騏的話,得罪已經當上左徒的景騏。
但這並不代表,熊猶在他們眼裡,就真的如景騏所言,非楚王血脈。
“有勞!”
白衍點點頭。
半個時辰後,隨著細雨逐漸消散,白衍與昭高乘坐的馬車,也緩緩來到居巢城。
有昭高在,看守城門的楚國士卒彆說詢問,甚至都不敢抬頭多看一眼,生怕引得昭高不滿,畢竟此前昭高心情不好的次數,要比好的次數多上好幾倍,此前不乏被昭高弄死的門吏。
白衍被昭高帶到一個地理位置絕佳,並且十分精美的府邸,昭高讓白衍居住在這裡等他消息,便直接離開。
“怪不得......”
白衍在府邸內,看著眼前這場景、規模,想到昭高在苑淵樓,想到楚人子弟的奢靡,滿是感歎,昭高隻是昭閩眾多子嗣之一,但就是這般,昭高擁有的,在秦國就是大夫爵位的官員,都難以對比。
在這樣環境之中的楚國士族,一旦失去這一切,或者要如秦人那般生活,怎麼可能願意。
跟著仆人來到一個房間安頓好之後,白衍便耐心等待著昭高的消息。
而白衍不知道的是,從他進入居巢城後,便已經有人在跟著,隨後親眼看到他進入昭高的府邸中。
“君子,在昭高的府邸!”
沒多久,一名男子便來到一間酒樓,對著另一個男子說道。
而那被稱為君子的男子,赫然正是白衍見過的班定。
“申息之師那裡可有動向?”
班定拿著一個酒爵把玩,輕聲問道。
“申息之師皆在期思城!”
男子說道。
班定點點頭,把酒爵中的美酒飲下後,沉思幾息。
“讓所有潛入城內的六卒,盯著城守府,稍有異動,一個不留!”
班定下令道。
在得知白衍要來居巢城時,班定滿腦子的不解,但再多不解,班定此刻都不會讓白衍出半點差錯,無論如何都要保護白衍安然無恙的離開楚國。
“諾!”
男子聞言,轉身離去。
“為何要來居巢城?”
班定眉頭微皺,歎息一聲,緩緩走到窗前,眉頭微皺的看向窗外居巢城的景色。
黃昏。
昭高依舊沒讓白衍等多久,隨著吃過晚膳後,昭高的扈從便來到府邸,帶著白衍再次離開城邑。
等白衍帶著祭品,來到楚王埋葬的地方後,天早已一片漆黑。
昭高派來的兩個扈從手持火把,看著四周黑漆漆的,又是來到墳墓前,說不緊張是假。
白衍便讓他們二人先去馬車那裡等候,兩個扈從見狀連連點頭。
“如今楚王負芻當立,熊猶一脈除去遠嫁之女,儘數被殺,李園一族更是無一幸免,連其幼孫無一例外,皆是如此,心憐啊!無嗣,無後人,再看熊負芻王宮,日夜笙歌......”
白衍在兩個墳墓前,拿著火把,開始焚燒祭品,嘴裡把如今壽春那裡的情況,詳細的說出來。
夜色中,火光隨著微風徐徐擺動,除去遠處馬車那裡傳來的微弱火光,便僅有白衍這裡有光亮。
而就在燭光下。
一聲聲不甘的咆哮,最終化作無力的哭喊,這些遠處那馬夫以及兩個扈從,都無法聽到。
然而白衍嘴角卻是愈發上揚,隨後緩緩抬起頭,目光看向墳墓旁,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一個七十多歲左右的老者。
“汝等看到吾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