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見字如晤
“郎君,出事了!”
薑澄慌慌張張從鋪麵跑過後院,直奔後堂。
“外麵,外麵打起來了,五郎與京兆府八品倉曹打起來了……”
堂中兩人正坐在一起談刊印書籍之事,薛白聞言問道:“既打起來了,五郎可有吃虧?”
“這……”
薑澄不知如何回答,與官員廝打,這是大罪,而不是吃虧與否的問題。
薛白見他不答,起身道:“我過去看看吧。”
才走到鋪麵後門,轉過照壁,能看到杜五郎站在櫃台上亂跳亂叫。
“都看到了,元捴先動手的,到了京兆府都給我作證……還手啊,揍他!”
“放心揍他,出了事我來擔著,京兆府獄我坐過兩回了……”
達奚盈盈今日本過來談事,剛到大門外,直接吩咐隨從給杜五郎助陣。
既如此,薛白遂不打算出麵,免得惹了麻煩,老師又不高興了。
“無妨,都繼續做事吧,薑先生臉上該敷些藥?”
“小老兒不打緊,可是這……元捴可是右相府的女婿。”
“知道。”
杜媗聽得好笑,瞥了薛白一眼,心道右相府也曾想讓他當女婿,他卻不願當呢。
她還忙,自從後門離開,去彆處再買工坊。
薑澄雖知薛白不是一般人,對這位主家的背景卻無具體了解,此時難免惴惴不安,問道:“郎君,是否讓人收手了?”
“不急。”
過了一會,護院隨從已把元捴幾人打倒在地,更遠處,東市署的人正在趕來。
薛白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改變了主意,大步上前。
薑澄連忙跟上,心說郎君可算出麵平息事態了。
元捴摔在地上時並未受傷,那些下人都有分寸,將他絆倒摁住了而已,再一抬頭,他吃了一驚。
“薛白?”
元捴認得薛白,上元節在右相府以連襟的身份見了麵的。
那麼,方才的小胖子就是長安略有名氣的杜五郎了。
“哈,薛白,若早說此處是你的產業,我大可不碰的。”元捴喊道:“此事到此為止了,罷了。”
薑澄見主家果然身份不凡,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下一刻,他卻是瞪大了眼。
隻見薛白走到元捴麵前,抬腳就踹。
“啊!你……”
薛白踹得很狠,幾腳踹過去,元捴痛叫不已。
“住手!在做什麼?敢毆打朝廷命官?全都拿下,帶走!”
東市署的官吏趕來,連忙喝止。
薑澄剛放下的一顆心又吊了起來,惶惶不安地被押到東市署。
他是第一個被審問的。
……
“自賣為仆?老薑頭,你在東市的時間比我阿爺都久了,老實與我說,伱自賣給了哪路神仙,連右相府的女婿都敢打?”
薑澄雙手又籠在袖子裡,頭埋得很低,道:“署丞,鄙人過賤立契時,主家的名字不是薛郎君。具體是誰,鄙人其實也不清楚。”
“不清楚?老糊塗了是吧?嫌活得太久了是吧?!”
薑澄不敢答,抬頭看去,恰見一名小吏繞到東市丞身邊。
“署丞,查清楚了,老薑頭是自賣到了虢國夫人府,書鋪如今也是虢國夫人的產業。”
“啊這!”
薑澄眼看東市丞倏地站起來,嚇得身子一縮,下一刻雙手卻是被對方熱情地拉了過去。
“薑老啊,我家與你三十餘年的交情了,你怎麼能拋這樣的難題給我呢?不如一起喝一杯?與我說說此事我該如何處置才好……”
~~
杜五郎打量了身處的班房,這裡隻是臨時看管他們的地方。
他探頭往後方看了一眼,訝道:“裡麵還有個牢獄?”
“東市獄,歸京兆府管轄。”
杜五郎在這方麵頗有談資,道:“我之前卻不知這裡,以為長安隻有四所牢獄。”
“誰說的?長安城大大小小的官獄有二十六所。”
“二十六所?竟有這麼多?”
達奚盈盈還是第一次到班房,頗好奇地四下打量著,待衙役與杜五郎聊完走了出去,她不由向薛白問道:“不知郎君為何非要踹右相府的女婿?”
她這一問就問到了薛白不想回答的問題,他遂閉目養神,並不理會。
達奚盈盈隻好看向杜五郎。
杜五郎倒是知道,卻不能說,臉紅了一下,不知所措。
他心想,薛白還能有何原因?無非又要多犯些小事,好顯得他不像是犯大事的人。
坐在東市署的班房的,與被關在北衙獄的,看起來就不像同一種人。
~~
北衙獄。
一個身披青色官袍的年輕人遞過他的文書,道:“京兆府法曹盧杞,奉命查長安城郊驛館殺人案,想詢問被關押的雞坊小兒幾句話。”
“退!此處乃北衙獄,非尋常官署。”
盧杞笑著,悄悄遞了一顆小銀鋌過去,道:“將軍請看,我有台省的文書,確是要緊公務。”
“此處人證事涉道政坊殺人案,與城郊驛館殺人案何乾?”
“我查到兩樁案子有所關聯,想確認一番。”盧杞道:“對了,家祖乃開元初年的宰相、漁陽縣伯,家父官任兵部郎中,諱名一個奕字。”
“好吧,盧法曹請。”
盧杞叉手再行一禮,方踱步入了北衙獄,直到關押雞坊小兒的牢房。
那夜的六個雞坊小兒已死了四人,隻有兩人被關在此處,也是半死不活的樣子。
盧杞招手喚他們到柵欄邊,道:“我負責此案,能救你們的性命,隻要你們與我實話實說。你們可是被人收買?”
“收買?”
盧杞見他們一臉迷茫,道:“你們那個刺死西域胡人的同伴叫劉運對吧,我已查到他當夜得了一大筆錢財,藏在雞坊,你們還不說他有何異常?”
“對!”
“對,就是劉運,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們都已把鬥雞放回雞坊,劉運非要到青門飲酒……”
盧杞問道:“能想到是何人收買的劉運?想起來你們才能活。”
“中秋夜,鬥雞之前他一直與我們在一處,隻在入夜前被喊走了一次,他好像欠了賭債吧?是神雞童將他喊走的?對,就是神雞童。”
“確定是賈昌?你們看到了?”
“當時喊的就是‘劉運,神雞童讓你過去’。”
盧杞眼中微有光芒閃過,問道:“上柱國張家長女,張大娘,你們可相識?”
“張夫人,她常與神雞童在一處賭。”
“那夜在雞坊你們可看到她了?”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