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激敵
杜妗走上閣樓,公孫大娘與那張家管事正站在窗邊。
往驛館門外看去,隻見郭元良、宋勵等人帶著禮物,還在那央求著見張三娘。
“還是來了,怎麼辦?”
“無妨,早晚的事。”杜妗開口道:“讓宋家的兩個小娘子進來,隻讓她們進來。”
“喏。”
說罷,杜妗轉向公孫大娘,行禮道:“張家小娘子也該發些脾氣了。”
“放心,見慣了的,知道怎麼做。”
如此安排過後,旁人都去辦事,唯留下無所事事的杜五郎。
眼看驛館外那兩個紈絝吵吵嚷嚷,杜五郎不由擔心道:“這才過了一天啊,二姐你的計劃馬上就要敗露了,王儀可還沒見到韋府尹呢。”
~~
驛館。
“我看她的畫像,感覺像是送給公孫大娘那個李十二娘……”
杜妗微微歎息一聲,又想起天寶五載那個冬天,全家差點破家滅門。
杜妗得了薛白的耐心安撫,此時反而不甚擔心,平靜地教導著弟弟。
“知道了,讓你家兩個小娘子進去吧。”
張家管事不等他說完,抬起另一隻手又是一巴掌,反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的計劃沒什麼可敗露的,以小博大,想從彆人手上搶權柄,你還想要有十全十美的萬全計劃不成?計劃就是個方向,向著那個方向、神擋殺神,這才是做事的態度,懂嗎?”
高崇說著,轉向縣牢,正見齊醜一身官差公服穿戴妥當迎了上來。
庭院中,張家管事大步走了出來,問道:“你方才說什麼?”
“喏。”
郭元良捂著臉,錯愕之下驚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久前出了縣署,好像是去給郭錄事探病了。”
他本以為這是個很重要的消息,可薛白卻不太在乎,招了招手,問道:“縣令近幾日可有派人離開偃師?”
“好啊。”
辦完這件事,他返回長安,路上見到有老婦在賣女兒,那小女孩六歲,生得十分可人,他遂出手買下來了,回了長安,不多久,郭萬金聽聞公孫大娘在救濟同鄉孤兒,便把來自郾城的孤兒都送了過去,那小女便在其中。
“閉嘴。”
“擔心沒有用。”杜妗平靜道:“做好一起死的準備就好。”
“縣丞,可有縣令的……”
“真的?”
“人呢?”高崇迅速問道。
“軟弱?”呂令皓亦感不悅,拂袖道:“不管你做何事,能對朝廷交代,不牽連到本縣,看我管你與否?”
趙六無意識地將荷包揣進懷裡,腦子裡迷迷糊糊,一路到了縣牢。
薛白看了齊醜、柴狗兒一眼,也不避著他們。
“小娘子有禮了。”
趙六才邁了兩步,恰見齊醜叼著一塊饢過來。
“慢著,薛白在何處?”
郭元良嘴角揚起一絲譏笑,他暫時不動聲色,等到呂令皓邀了李十二娘明日到洛宴樓,他便隨之告辭。
聽的這一句,郭萬金怒氣便消了,反而點了點頭。
趙六想到縣尉說的“帶老母親與殘廢阿兄到長安”,推還荷包的那隻手就無力地落了回去。
簡單交代了兩句,薛白帶著杜五郎去往尉廨,路過齊醜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背,道:“可以準備拿人了。”
趙六想了想,應道:“有,自從出了事,縣令身邊的幕僚元義衡就不在了。”
“既然敢這麼做,有甚好慌的?”
郭萬金卻沒有不信,表情反而很鄭重,手裡摩挲著一個瑪瑙杯子,回想著那張家小娘子到洛陽之後發生的一切。
“我們是來賠禮道歉的,大唐的小娘子哪有躲在深閨裡不見人的?”
“反正,就是我替你們瞎擔心了唄?”
但一出驛館,他便道:“假的!”
要做的如此簡單,趙六不由鬆了一口氣,開始感覺到懷裡的荷包沉甸甸的,隱隱竟覺得這錢拿得有些虧心。
“是我無禮了,這兩巴掌就當是對張家小娘子賠罪,但擄人之事是誤會……”
齊醜捂著臉起來,點頭哈腰道:“謝縣丞,小人知錯。”
得去告訴高縣丞。
“你自便,但沒徹底查清之前,你莫請本縣的手令。”
“張家管事打的。”
作為門房,他連忙上前問道:“敢問這位是……”
“是縣尉的朋友。”薛嶄冷著臉答了,拉過人便走。
“等縣令去驛館見她,你扮作隨員去看一眼,拿掉薛白的由頭不就有了嗎?讓你們的人也都做好準備……先去見縣令吧。”
郭元良又道:“但也未必就是張家管事?”
“你敢打我?”
“我是說……”
“是。”
“真的假的,一見不就知道了。”高崇道,“這裡是偃師,縣官出麵當和事佬,她還能一直躲著?再不行,派人往長安一趟便是。”
高崇抬起酒杯,與李三兒對飲了一杯,道:“薛白行事不擇手段啊,這點倒與阿尚相像。”
“蠢材,傻等著,你等得進六曹嗎?沒聽說帳史的位置孫主事已經給了他那字都沒認全的傻侄子了嗎?”
那是天寶元年,他奉父命到郾城押運一批貨物,當時郾城有個戶曹書吏查到了郭家私鑄錢幣之事。須知任令方就是因此罪名被抄家的,郭元良便買通人手扮作強盜,除掉了對方。
趙六還是把那荷包往外推。
“喏。”
“小人明白。”
“喏。”
薛白問了元義衡家裡的情況,又問道:“郭錄事是何態度?”
他也說不出彆的來。
“啪!”
趁此機會,郭元良向靠內院的窗子外瞥去,隻見公孫大娘正帶著幾個弟子在內庭練劍……他點了一下,沒看到李十二娘。
敢出言相激,潛意識裡他其實已有了傾向。
~~
中午,縣署大門外,門房趙六眼看著縣令的儀駕離開,身後的隨從中還有一人看著有些陌生。
他們舉了火把,目光看去,恰好看到杜五郎衣襟處勾勒出的冊子的形狀。
“這樣?沒出亂子就好。”
正此時,張三娘在幾個婢女的簇擁下到了。
齊醜卻不肯接,道:“整個縣署就你最可惜,識字又會算賬,但到現在還在看門。大膽拿了,你阿娘等著抱孫子,可她還有幾年?”
“小人也是一見他就想到了高郎君,縣丞是否問一問他?縣尉也不能一直換。”
郭元良連退數步,退至他的仆從之中,卻不能像平時那樣招呼人手上前,想了想之後,冷靜下來,換上了誠懇的態度。
齊醜話到一半,抬眼見高崇臉色冷峻,連忙又低下頭。
“掌事,我與他不是一夥的。”宋勵上前,溫文爾雅地施了一禮,道:“我深恨那些惡徒驚擾了張家小娘子,得知那地方與郭家有關,便將他揪來……”
呂令皓作為一縣之主,連驛館都是他的地盤,懇切地求見之後,張家管事請示了張小娘子,隻好放他進去。
雖然本就懷疑對方是假的,但這上柱國公府的氣勢壓過來,讓他根本無法冷靜應對。
他開始思考也許是宋勵的妹妹畫錯人了,或許張家小娘子左眼邊也有一顆淚痣?
進了大堂,張三娘還沒到,竟是要讓縣令等她。
“呂縣令放心了,我卻不安心,怪不得我在長安便聽聞郭萬金積累的都是不義之財!”
待聽了郭元良的敘述,他也不算太意外,反而像覺得有趣,笑了起來,道:“沒想到薛白這麼大膽。”
“誤會?聖人表侄被擄,主謀還敢在此風言浪語,我看這偃師縣是反了天了!”
她便是眼前假扮張三娘這人,公孫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娘。
“哦。”
“不要衝動,待本縣與高縣丞商議。”
~~
杜五郎進了縣牢,四下看了一眼,道:“你們偃師縣城不大,縣牢倒不小。薛白呢?”
“讓張家小娘子受了如此驚嚇,是本縣治理無方,理應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