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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設套(1 / 2)

第314章設套

平康坊,右相府。

門房打開門,一看,連忙賠笑道:“薛郎來了,快請。”

“你不先去通傳?”

“是薛郎來,豈能讓薛郎等的?這邊請。”

薛白目光看去,隻見拿著文書等右相批閱的官員們依舊在前庭排著隊,人數比往常稀疏了一些,卻依舊可用門庭若市來形容。

他不必排隊,一路入內,不一會兒,便見蒼璧跌跌撞撞跑上來,恭敬行禮,恨不能把腰彎到地上,賠笑道:“見過薛郎,恭賀薛郎新婚大喜。”

“蒼管事太過客氣了。”

“不客氣,不客氣,薛郎來就像是相府的……”

蒼璧原想說薛白就像相府的郎婿,因下人們私下裡一直在議論阿郎可後悔沒招薛白這個女婿,因此說順嘴了隻好連忙改口。

“薛郎是相府的上賓啊。”

“榮幸。”

薛白本以為經曆了這麼多,李林甫會換掉蒼璧這個管事,整頓一下家中內務,但一想,也許此事對李林甫來說也是有心無力。

牽一發而動全身……恰如李隆基糾結了許久,還不換掉李林甫,真是有什麼深思熟慮不成?

理由再多,說到底還是折騰不動了。

繼續往裡走,前方李岫也匆匆迎了上來,滿臉親切,又難掩一絲尷尬。

“薛郎來了,阿爺還在議事,請到花廳稍候,也允我與你敘敘舊。”

“也好,許久未與十郎相談了。”

薛白見李林甫沒有馬上見自己,不由在想,是否李林甫真的病得很嚴重。

他默默觀察著李府的形勢,隨口與李岫交談著,偶爾試探上一句。

待進了花廳坐下,談了一會兒,屏風後人影綽綽,有女子過來。薛白轉頭看了一眼,再次想到了李騰空,然而,待那女子入內,卻不是李騰空,更年輕些,長得有幾分相似。

“這是我的幼妹,她一向也是仰慕薛郎,故而趕來一見……”

李岫連忙引見,語氣略有些拘謹。

薛白猜想,這許是右相府覺得這次他幫忙在禦前美言是出於與李騰空的交情,於是想要雙份的交情,如此做,看輕了他薛白,更看輕了李騰空。

但,是誰的主意呢?

薛白打量著李岫,猜測這種主意該不是李林甫出的,若是,李林甫真病得不輕了。

擺擺手,謝絕了李家這幼女親手遞過來的茶水,薛白談及正事,道:“我昨日見了張垍,他與我說,右相得了大病,因此,我今日特來問候。”

“什麼?”

李岫吃了一驚,連忙請幼妹離開,並吩咐蒼璧到門外守著,之後道:“薛郎當真?”

薛白懶得回答。

“多謝提醒。”李岫臉色難看,道:“此事隻有……”

“咳咳咳。”

隱隱的咳嗽聲傳來,蒼璧在門外道:“阿郎。”

接著,李林甫推門而入,掃視了廳內一眼,板著臉,在主位坐下。

他還是第一次在花廳見薛白。

“如你所願,本相舍了安祿山。”

“還不算。”薛白道:“等罷了他的範陽、平盧兩鎮節度使,方可稱為舍了他,到時右相才是真的高枕無憂。”

“否則呢?”

“想當宰相的人從來不缺的。”

“豎子還敢威脅我。”李林甫叱罵一句,沉著臉道:“此事沒那麼簡單,我隻能答應伱,不讓他謀到河東節度使一職,其餘事,等平定了南詔再談。”

“右相以為,平定了南詔,相位便穩了?”

“國事為重。”

李林甫難得肯與薛白平等交談,談話也乾脆利落起來。

薛白略作考慮,點點頭,道:“如此,可。”

“好,你安排,讓本相與王忠嗣見一麵。”

“右相若不方便見他。”薛白道:“有什麼話想說,我可代為轉達。”

“何意?”

薛白目光大膽,打量了李林甫幾眼,道:“右相大病了,不是嗎?”

“不過是在你的婚宴上不勝酒力,傳出這般謠言。”李林甫道:“明日你便帶王忠嗣來,他脾氣不好,你最好在場。”

“好。”

“去吧。”

薛白卻不走,依舊在看著李林甫,隻見這位右相清瘦了些,神情還是剛戾如往昔,但……臉上似乎施了粉。

李林甫見薛白不走,乾脆招招手,示意讓蒼璧扶他離開。

“右相就不好奇,誰與張垍泄露了你大病的消息?”薛白問道。

蒼璧停下腳步,沒有繼續去扶。

李林甫遂淡淡道:“本相既無病,何談泄露消息?”

說罷,他瞪了蒼璧一眼,自站起身來,往外走去,同時道:“十郎,你去把省台的文書都拿到議事廳。”

“喏。”

“看這豎子還不想走,讓十一娘招待他。”

不一會兒,李家父子與管事便走了,也不待客。

薛白卻還是坐在那,思忖著。

等了很久,李十一娘才分花拂柳地過來。

“咦,還真是薛郎。”她進了花廳便俯身看向薛白,將披帛下傲人的白膩展露無遺,大膽地看了薛白兩眼,笑道:“剛成了親,更有男兒氣概了些。”

“往昔都是騰空子與我談,今日怎換成了十一娘?”

“她修道之人,不再管家事了。”李十一娘故意盯著薛白,見他不回避她的目光,不由問道:“你今日倒願與我聊聊?”

“求之不得。”

“不怕我吃了你?”

“十一娘與楊齊暄夫妻情深不是嗎?”

“好笑,你看看大唐有幾對夫婦因為情深就不偷吃的?”

“那是十一娘眼界高,看到的都隻有無所事事的貴胄。”

“那怎麼辦?我天生是貴胄。”

“楊齊暄也偷吃?”

“他不敢,有賊心,沒賊膽。隻能我來偷吃,因為我出身好,地位高,他得倚仗著我。”

李十一娘說著,微微得意,伸手捏薛白的下巴,問道:“你與小十七,歡媾過了嗎?”

“沒有,她與你截然不同。”

“那你說,兩個截然不同的姐妹……”

“對了,你夫婿有賊心沒賊膽,可會泄了右相府的秘密。”

“他才不會呢,他是我的小忠犬。”

薛白道:“禦夫有道,那是誰告訴張垍,你阿爺大病了。”

“嘁,我阿爺可沒病。”

“你比李岫聰明,怪不得你阿爺讓你來打發我。可惜,晚了,李岫方才已經說了,你阿爺大病時隻有你們幾人在身邊。”

“信你?彆鬨了,看我美嗎……”

~~

“阿爺看這個,看王忠嗣的意思,顯然是不願受朝廷掣肘,想從隴西調他的舊將。”

“不願被朝廷掣肘?你替他找理由?”李林甫叱了李岫一句,道:“他無非是想重掌三鎮,故而聖人想用他,又得防著他。”

說罷,他喃喃道:“聖人心裡明白,王忠嗣依舊向著李亨啊,明日隻看薛白於他的救命之恩,能勸服他多少了。”

“可事到如今,已隻能用王忠嗣了……”

李林甫皺了皺眉,道:“鮮於仲通遞的公文再拿來。”

“阿爺,就在這裡。”

“嗯。”

李林甫遂再次拾起那封文書,嘴裡念念有詞,算著若征兵十萬所需的錢穀。

“阿爺,你是否歇一會?”李岫問道,“你已經忙了……”

“不能歇啊。”李林甫擺手道:“眼下滿朝都在盯著我,不能示人以弱。”

真到了這種時候,他反而顯得堅毅起來。

世人總是罵他,可他能走到宰相這個位置,至少那份對權力的渴望就非同尋常。換作旁人,在病痛之下也許已經放棄了,致仕還鄉罷了,唯他還在咬牙堅持。

“放心。”李林甫難得拍了拍李岫的肩,溫言道:“前幾日急火攻心罷了,眼下既已穩住局麵,一切都會好轉的。”

“阿爺就是為這大唐社稷操了太多心。”

“神仙與我說過,我要當二十年宰相,這才幾年。”李林甫笑了笑,道:“隻要我不病,沒人能奪我的相位。”

李岫道:“是,正是如此。”

“薛白今日便是來試探我的。”李林甫道,“對了,他到了沒有?”

“阿爺?”李岫一愣,喃喃道:“你方才已經見過薛白了啊。”

“可我從未聽說過薛鏽有這麼個兒子啊。”

“什麼?”

“吉溫,你去查,我要知道薛白的身世。”

“阿爺,你這是?”李岫焦頭爛額,幾乎要哭出來,道:“我不是吉溫啊。”

“本相讓你去查!”

李林甫勃然大怒,喝罵道:“不查清楚,我如何能將女兒嫁於他?!”

“是,是。”

李岫連忙叉手行禮,不自覺地用了吉溫的語氣,道:“下官這就去查。”

他已有了經驗,李林甫犯病時不要忤逆,等他怒氣消了才是最快恢複的辦法。

“下官告退。”

退出議事堂,長廊上,蒼璧苦著臉迎上來。

“十郎,這是?”

“又來了,我現在是吉溫,要去查薛白的身世。”

“還查?”

蒼璧也不知如何是好。

下一刻,忽有聲音在身後響起。

“十郎想查什麼?”

兩人轉頭看去,不由瞪大了眼,赫然見是李十一娘帶著薛白過來了。

~~

李林甫猶在屋中發怒,踱了幾步,想著務必趁此番除掉楊慎矜,至於薛白,若真是仇人之子,那便是用不得了。

但奇怪的是,腦子裡隱隱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得招薛白當女婿才行。

正想著,有人進了屋子,是吉溫。

“還不去查?!”

吉溫沒有回答,正忙著拉一個英俊的年輕人,不讓其進屋。

李林甫定眼一看,這年輕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女婿。

哪個女婿?因女兒太多,他想了想才認出來,原來是元捴。

“右相,可還好?”

“叫‘丈人’。”李林甫皺了皺眉,問道:“你來何事?”

“右相這是……認不出我了?”

“都說了叫‘丈人’,本相女兒雖多,不至於連女婿都認不出。”

元捴啞然失笑,道:“我來,是因聽說家裡鬨了內賊,丈人將此事交由我來辦可好?”

“內賊?”

“是,泄露相府消息的叛徒。”

李林甫無心管此事,點點頭,看向吉溫,叱道:“你還不去?!”

“這……喏,下官告退。”

吉溫無奈退下。

元捴很大膽,徑直在椅子上坐下,仿佛此間由他說了算一般。

~~

玉真觀。

三月馬上要過去,庭院裡的桃花快要謝了,李季蘭看著它們,不由心生憐惜,覺得韶華易逝真是人生一大悲事。

走進律堂,李騰空早早已在打坐,麵容無喜無悲。

“騰空子,我看你修的不是道,快成佛了。”

“我心平靜,何問道佛。”李騰空眼也不睜,淡淡應道。

李季蘭遂多墊了幾塊蒲團,在她身邊坐下,問道:“你往後都不見薛郎了嗎?”

“他既已成親,見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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